小說:少年王耀武的劫難

小說:少年王耀武的劫難

王進增猝然離世,哲讓家如同天塌地陷。

正指揮得不亦樂乎的哲讓聽見異聲奔過來,只見父親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母親施氏已急得昏了過去。聞訊趕來的哲堅、哲恩、淑珍猛地撲在地上,嚎啕大哭,痛不欲生。哲讓立刻明白了是什麼樣的命運落在了全家的頭上,他跪了下去,跪在父親的身邊,望著父親那張蒼老、疲倦、被壓榨得血色全無的臉,熱淚“刷”得滾落下來。年幼的淑珍拼命地扯著進增的衣角,哀聲地喊著“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進增的喪事,選在三日之後。施氏面如枯槁,機械地完成了所有的大事。雖然進增留下了孤兒寡母,妻子施氏卻不能讓任何人看王家的笑話。她要讓村裡所有的人知道,進增走了,可膝下還有三個兒子;家裡的大梁瞬間倒塌,可家裡還有妻子這個支柱。不能讓那些見風使舵的人以為王家就這麼完了,以為孤兒寡母的就好欺負,她要讓所有人看看,王家還有子孫呢,還有根呢!所以,雖然進增已去,施氏卻沒有失任何禮數。變賣傢什、沒有就借,該請的主事人、該花的錢,一概做全,而不管以後孤兒寡母活得有多麼艱難!進增走了,應該也會安心了吧?

在這苦難深沉的日子裡,哲讓兄弟也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母親成了他們最有力的主心骨,成了他們的依靠。在共同面對貧窮、孤苦的日子裡,老天爺也應該生出憐憫之心,不會再降下任何苦難了吧?

王德發閒下來時,哲讓跟他說了化成家裡的事,在哲讓心目中,德二爺可是個無事不能的神人。可王德發聽了這件事以後,悶了半天沒說話。王體乾是誰,王德發太清楚了,這是縣裡頭面人物見了都要恭敬、客氣的豪紳。雖然自己對他平日裡橫行霸道、兇狠殘忍的行徑深惡痛絕、輕視不齒。可這件事卻不是可以隨便插手的。

哲讓默默地看著德二爺臉上時而憤恨時而無奈,陰晴多變的複雜神色,心中倒也明白了幾分。心知這件事是多麼的棘手,也就不再為難二爺,沉默不語了。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明媚的太陽瞬間就躲進了雲層裡,一片片的黑雲沉甸甸地壓上了天空,讓人覺得沉悶、窒息。狂熱的風裡裹進了一絲血腥的氣息,讓人心裡不由得暗暗發抖,彷徨。

陰暗的鐵匠鋪裡,陰鬱的化東正攥著鐵錘,狠狠地敲打著面前的鐵鍬,彷彿要把全身的力氣都砸在這些鐵片上。店鋪裡其他幫工的夥計心驚膽戰得在一旁走過,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那燒紅的鐵錘就重重地落在自己身上,把自己砸個腦漿迸裂、體無完膚。就連店鋪的老掌櫃面對化東那一臉的狠絕,也是小心翼翼,半點不敢馬虎。

“掌櫃的,馬掌釘好了嗎?”一聲斷喝,彷彿平地裡一聲驚雷,把滿鋪子的寂靜攪起,眾人正沉寂於化東那旁若無人的打鐵聲,聞聽此言,都驚得抬起了眸子。面前的三人雖然粗布濫衫,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特別是待看到為首的那人那滿目的猙獰和惡毒,更是不禁同時打了個寒顫。

“掌櫃的,到底釘好了沒有?”為首的那人顯然有點不耐煩,又冷冷地追問一句,目光中透著兇狠。

掌櫃的心裡“咯噔”一下,強自鎮定地堆起笑容:“好了好了,您放心,您老的事我那敢怠慢。您老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

那人面無表情地哼了一聲:“嗯,那就好,諒你也不敢!耽誤了事,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聽聞此言,面無表情的化東抬起頭,心中一動:“這些人粗布濫衫,行蹤詭秘,莫不是“走水”(流匪)的?”

想到這裡,化東多了一些心思。等這幾個人拿了馬掌,化東找了個說辭跟掌櫃的告別,悄悄地跟了上去。

迷濛碧綠的草坪,像一片柔軟綿延的綠毯,悠然靜立的樹木,伸展著密密麻麻的手臂,將鳳凰山環抱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寧靜而清涼。

“這倒真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化東暗暗地忖道。

等看到那幾個神秘人馬上就要攀登鳳凰山,不禁加快了腳步。揚起手中的小鞭子,甩出一鞭清脆的響聲。

那幾個人懷抱著滿懷的馬掌,心裡想著可以趁機大幹一場,正得意呢。冷不丁聽見這麼一鞭子,倒吃了一驚。

回頭看見化東正輕趕一隻潔白的小綿羊,在碧綠的草地上雲朵般的移動,啃食著鮮嫩的青草,不由得興奮起來,那兩個小跟班眼睛都直了,“啊,好久沒有吃過這麼鮮嫩的羊肉了!”

化東心裡一聲冷笑,強壓下心中的厭惡,面上裝出一副驚恐的樣子:“哎,哎,各位大哥好,放,放羊呢…”

其中的一個小跟班輕傲地走過來:“這是你的羊?”

“嗯,嗯,是,是…”化東唯唯諾諾地應著,眼角瞟向為首的那個人,觸到那人的目光,又趕緊低下頭,“俺家窮,就這一隻羊,這可是俺全家的命根子…”

“什麼命根子!給你五文錢,賣給我們得了!”

“那可不行!”化文聽言,連忙站到小羊跟前,伸開手臂護住小羊。

“嘿,跟你五文錢是便宜你了。你也不打聽打聽,俺大掌櫃的可是鼎鼎有名的“虎頭子”…”

“閉嘴!再胡說八道老子崩了你!”為首那人冷冷地喝住小跟班,一面對化東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彷彿要把他看穿似的。

化東裝成害怕的樣子,渾身發抖:“俺就是一個窮苦人,家裡就這一隻羊,全家指望著它吃飯呢!可不能賣給你。你要想買,去俺們村大財主王體乾家啊,別說是一隻羊了,一百隻都嫌不夠,一座金山都能挖出來,光糧食就堆了好幾間屋子,真是要什麼有什麼!俺哪撈得著啊…”一面哭訴,一面又抬頭望望為首的那人。

那人臉色漸漸有些鬆動,狐疑地看著化東,顯然在掙扎著要不要相信化東的話。

化東心中暗喜,但那喜色一閃而過,馬上就消失了,又一臉平靜的看著那為首男人。

“不如回去給大哥報個信。”其中一個小跟班輕聲提醒,為首那人不耐煩地給了他一個白眼,那小跟班忙退到一邊。

思索了一下後,為首那人終於點點頭,對著化成說:“看你倒還實誠,你這羊我就領走了。”轉過頭來朝小跟班一擺手:“給他二塊大洋。”

不等化東回應,就讓小跟班把錢塞給化東,帶羊上了山。

看到他們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化東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慢慢地走回了家。

吳化東猜得不錯。這幾個人的確是一幫“走水”的過路綁匪。為首的正是被大家喚作“虎頭子”的大掌櫃。這批走水的綁匪一直都想找個富家大院好好幹上一票,還沒摸清楚情況。正好碰上化東報仇心切,給他們指出了這麼一條明路,哪有不幹的道理。化東碰見的為首的那人就是他們的二當家的“二把刀”,而匪首“虎頭子”就是“一把刀”。按照吳化東所說,“一把刀”派弟兄們摸清了王體乾家的地形、家底、人口,生活習慣,把這次行動做好了詳細的部署。“一把刀”的計劃是把王體乾的兒子給綁了,然後跟王體乾要10萬元,如果可以,吳化東也得一起綁過來,事成後撕票,不能給這裡的任何人留下任何可靠的痕跡。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