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手藝“織帶仔”面臨無人傳承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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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帶仔”的傳承人楊桂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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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的“織帶仔”需要好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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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條帶仔上有豬肚、欖仔欖殼、松仁松子等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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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仔帶仔,寓意早生貴子,摸過帶仔添丁發財,人人有福氣!”在龍門縣藍田瑤族鄉,一直流傳著這樣的說法。這裡面提到的帶仔,就是當地人結婚時必備的物件,也是龍門縣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

然而,近日記者走訪後發現,作為一項傳統技藝,織帶仔正處在一個十分尷尬的生存環境中。一方面,手工藝產品面臨著市場巨大的挑戰,機器編織早已替代人力編織大規模生產;另一方面,還會這項手藝的人都是垂垂老者,而年輕人又不願從事這個行當,這一手工藝後繼無人,面臨失傳困境。

攝影:南方日報記者 梁維春

“織帶仔”的圖案包含對生活的美好向往

據瞭解,龍門藍田瑤族鄉織帶仔式樣較多,有寬有窄,窄的1釐米,寬的5釐米,長度則會根據實際用途來定。一條普通寬度的帶仔,其經線有60多條,以紅、綠、白、藍、黃為主要顏色,中間還夾帶著一些用來編織特色圖案的較粗大紅色絲帶。

相傳,織帶仔傳統始於清代中期,帶仔具有顏色鮮豔、美麗大方的特徵,是藍田瑤族鄉少數民族同胞結婚時必備的嫁妝,每條帶仔裡面有很多圖案花紋,有豬肚、雞嘴、單雙箸(筷子,寓意增加人口)、欖仔欖殼、松仁松子等9種圖案。其中,在藍田瑤族鄉的方言發音中,松子和“重喜”相近,欖仔和“攬子”相近,寓意喜事連連、添子多福,9種圖案則象徵著“長長久久”,表達了家中長輩對兒女婚後生活的美好祝願。

在實際用途上,寬一點的帶仔用途較多,比如新娘出嫁時用來綁縛被子、枕頭等嫁妝,也用作綁縛給親戚朋友的回禮。新郎在迎娶新娘時,要把帶仔分別掛在抬轎子的4根木棍上,還要把一大一小兩條帶仔掛在婚房門口,取“帶來孩子”的好意頭。而待到小孩出生後,婦女用寬一點的帶仔背孩子,既便於做家務,又能讓小孩感到舒適柔軟,貼身緊穩,有安全感。窄帶則一般用作頭飾帶、圍裙帶、攔腰帶、褲帶和帽帶、襪帶等,還有的用編織好的帶仔縫入衣服當作花邊裝飾。藍田瑤族鄉的婚服亦是如此,精美的帶仔越多越好。

在2017年12月,藍田瑤族鄉織帶仔被列入龍門縣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織帶仔”不僅考驗腦力還考驗體力

近日,記者拜訪了龍門縣藍田瑤族鄉手藝人楊桂蘭。現年70歲的楊桂蘭,是傳統手藝織帶仔為數不多的傳承人之一,對於這門手藝,楊桂蘭每個步驟都稔熟於心。

據瞭解,織帶仔有多種編織方式,從前瑤族人家房屋地面都是泥地,把5根竹棍插在地上,加上自己製作的梭子,就可以編織帶仔了,現在地面無法插竹棍,就用塑料底盤來固定竹棍。還有一種經典的編織方式,則是用一根扁擔卡在門框,起到固定作用,再將紗線從扁擔中繞過進行編織。

織帶仔不僅是腦力活,還是體力活。由於帶仔在沒有使用之前是不能剪斷的,所以編織前先要確定帶仔的用途,然後確定其長度、寬度。記者在現場見到,楊桂蘭把帶仔的經緯線和垂穗寬度確定好後,把絲線一端在扁擔上固定,另一端系在腰上編織起來。每一步緯線都要橫過經線,織一行,就要用梭子用力壓緊。楊桂蘭說,織帶仔在壓線時手、腰都要用勁,並不像看起來那樣輕鬆。

“同時,織帶仔最考驗還是耐心,心一定要靜下來。”楊桂蘭說,由於編織帶仔需要用六七十條乃至上百條絲線,其中“挑花”(編織圖案花紋)這一環節是主要的難點。“每一步都有講究的,挑錯一步都不行,不然圖案就會亂,只能拆線重來了。”為了分清楚一絲一線的編織順序,楊桂蘭用梭子將上線、下線分隔開來,再進行編織。

另外,織帶仔也有各種講究,比如夏天炎熱,手指容易出汗,會影響帶仔的質量。因此,一般要到秋天,藍田瑤族婦女才會開始織帶仔。織帶仔還需要好的絲線。早些年,楊桂蘭還能在惠州、廣州等地找到適合的絲線,但近幾年也是越來越難找,她現在使用的絲線還是此前託親友在香港專程捎回來的。

盼有年輕人願傳承“織帶仔”技藝

織帶仔是農耕社會的文化遺產,幾十年來,楊桂蘭常常會靜坐家中,重複著這一傳統手藝。

在楊桂蘭剛成年的時候,村子裡的女孩鮮有上學的機會,也不像現在可以外出打工,一般十七八歲就開始跟隨長輩學習編織帶仔。“織帶仔是傳女不傳男的,我當初就是跟我姐姐學的。”楊桂蘭回憶,每年天冷時分,不用忙農活了,家家戶戶的婦女就會坐在門口一起編織帶仔,讓年輕女子在一旁觀摩學習,同時把編織時的難點以口口相傳的方式進行講解。

那時,已成家的婦女,織帶仔留給家中在辦各種喜事時使用,而未出嫁的女子也要織幾條甚至幾十條帶仔,留給自己當嫁妝。以前看大戲的時候,瑤族婦女都會盛裝出席,把帶仔盤在頭上作裝飾。

由於手藝好,楊桂蘭織的帶仔很受歡迎,以往同村村民辦喜事前都會找她幫忙編織,並給予一定報酬。“在我30多歲的時候,村裡還有人專程來跟我學,但是後來就越來越少了。織一條帶仔價格好的話能賣兩三百元,但要花三四天,這跟外出打工比起來還是太少了。”楊桂蘭告訴記者,以往跟她學習的人,後來也是為了生計放下這門手藝,漸漸生疏,再到遺忘。這也是她最為擔憂的,織帶仔已經到了面臨失傳的困境。

雖然還堅持著織帶仔,但是楊桂蘭畢竟是70歲的老人,手指沒有以前利索。加上去年因為一場疾病做了手術後,她的身體狀況也太不如前,織帶仔所耗費的體力逐漸讓她吃不消。

楊桂蘭家人告訴記者,多年來,老人總唸叨著無論如何都想為這門手藝找個年輕的傳承人。但至今,這個心願還沒能實現。

老人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織好的帶仔放進一個紅色塑料袋,給自己的孫子們每人準備兩條結婚的時候用。這是瑤族老人對子孫們厚重的愛意,也許當今的機器能做出類似的產品,但一縷一線之間寄託的情感,每個圖案背後的文化寓意卻終究是無可取代的。另一方面,她也是希望子孫們能好好保存這些帶仔,不要讓這一傳統手工藝品在世上消失。

■對話

龍門縣藍田瑤族鄉文化站站長楊柏喜:

希望社會各界

更關注傳統技藝

目前,對織帶仔這門手藝的傳承感到擔憂的除了楊桂蘭,還有不少人,包括龍門縣藍田瑤族鄉文化站站長楊柏喜。從部隊轉業返鄉後,楊柏喜就在家鄉文化站工作,這些年來他不斷走訪,對當地傳統文化、風俗和技藝進行摸底彙總,希望有更多人瞭解這些傳統,不讓它們湮滅在時間的長河中。

南方日報:目前,藍田瑤族鄉織帶仔這一傳統手工藝在傳承上面臨什麼困境?

楊柏喜:就我當前掌握到的情況來看,織帶仔這門手藝的傳承不容樂觀。一方面,掌握織帶仔手藝的老人大多年事已高,而年輕人往往都選擇出外打工,畢竟,如果想靠這一手藝謀生,付出的時間和收入不成正比,所以大家對於學習這門手藝提不起興趣。另一方面,現代機器的編織技術已經取代了傳統的手工編織,忽略掉當中的文化內涵,大家覺得有替代品了,也就不怎麼重視了。

南方日報:對於選擇傳承人,基層文化部門做過哪些嘗試?

楊柏喜:這些年來,文化站一直在思考,是不是可以把傳統手藝傳承跟下一代教育結合在一起。為此,我們之前做過方案,提出在當地中學搞一個培訓班,讓學生們在閒暇時間進行學習,開始還有一定反響,但是很快,學生們因為難度和時間安排望而卻步了。從另一個現實的問題考慮,基層文化部門都是自費安排培訓,即使能長期開展,如何堅持下去也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問題。

南方日報:作為一個常年與傳統風俗文化和技藝打交道的人,您認為如何才能讓這些傳統傳承下去?

楊柏喜: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再過幾年,織帶仔技術可能就要失傳了。事實上,不僅僅是這一手藝,很多無法形成直接經濟收益的傳統技藝也面臨同樣的困境。我希望各級政府部門和社會各界能對傳統技藝給予重視,給予一定的幫助,不要讓這些承載著地方歷史文化的傳統手藝就此消失。

南方日報記者 林文通

■觀察眼

誰來繼承

瀕臨失傳的傳統手藝?

一直以來,傳統手工藝都是各地歷史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每個地區上百年甚至上千年文化藝術精髓的體現。

就在大家對傳統手工藝重新有所認識的時候,卻無奈地發現,傳統手工藝傳承人面臨斷檔的危險。

誰來繼承瀕臨失傳的傳統手藝成為一個迫切需要解決的難題。

以前,傳統工藝技術多靠“祖輩相傳”或“師徒傳承”方式一代代延續下來。但退一步說,這些傳承都是在這門手藝能確保“吃飽穿暖”的前提下方可進行。有調查顯示,當前傳統手工行業難以傳承,“薪酬不高”是一個關鍵因素。許多剛入行的年輕人覺得,花這麼多時間學習和製作,最終待遇很一般,甚至比不上到工廠打工,為什麼還要從事這個行當呢?

那麼,這一問題是否就無解呢?筆者認為,傳統手工藝的存亡是關乎古老文化的保護和傳承的一個重要課題,各級政府部門的幫扶仍是關鍵所在。

目前,全國各地都有相應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但是由於申報的等級不同,待遇有所區分。如國家級、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傳承方面還比較重視,但到了市、縣(區)一級,則有可能出現無人問津的局面。

以藍田瑤族鄉傳統手藝織帶仔為例,該手藝為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想單純依靠其經濟效益帶動傳承並不實際。在採訪期間,有一點讓筆者頗為動容,70歲的楊桂蘭老人不厭其煩地向筆者介紹帶仔上每個圖案背後代表的含義。或許,在她的心目中,希望傳承下去的不僅僅是一種編織技藝,更是一種中國人對家人的真摯情感和對自身文化的珍視。

林文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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