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萊特》:雌雄同體的幽魂能夠庇佑愛人

《柯萊特》:雌雄同體的幽魂能夠庇佑愛人

性向流動?雌雄同體?

那個名叫“克羅蒂娜”的幽魂

歐洲大陸“教母級”女作家傳記,雙性戀,前夫的影子寫手,19世紀末開放的、現代的法蘭西,再加上“英倫玫瑰”凱拉·奈特莉……這些標籤足以讓電影《柯萊特》鍍上奇觀化的色澤,然而導演沃什·韋斯特摩蘭卻聰明地選擇了一種最不流俗的方式去展現這位傳奇女性——西多妮·加布裡埃爾·柯萊特。

《柯萊特》:雌雄同體的幽魂能夠庇佑愛人

凱拉·奈特莉 飾 Colette

《柯萊特》是一部集傳記片、愛情片、女性電影、酷兒電影等特徵為一體的複雜作品,於2018年聖丹斯電影節Premieres單元首映。若由於題材原因將它放置於當下西方的政治浪潮中去考量,不僅使批評者枯燥無趣,更將影片本身禁錮,顯得乏善可陳,甚至迅速“降級”為平庸之作。在觀看《柯萊特》的過程中,我不斷想起的是另一部同樣背景設定在法國的影片——2017年戛納電影節開幕片、阿諾·德斯普里欽的《伊斯梅爾的幽魂》。而“幽魂”的締造,便是電影《柯萊特》中最值得玩味的地方。

柯萊特本人曾表示,她從不將真實的自己暴露在公眾面前。就是說,無論是在虛構創作中還是在公開講話中,人們都無法確切地去辨別和描摹一個真實的柯萊特。因此,本文並不打算對作家柯萊特做過多介紹,而是僅從電影《柯萊特》出發,來分析片中的“幽魂筆法”

首先,“幽魂”最淺顯地可以指代Willy的影子寫手們,這其中當然包括了柯萊特。更重要的是,得益於柯萊特同樣是一名創作者的身份,電影《柯萊特》在肉眼可見的真實角色之外,利用柯萊特書中的角色“克羅蒂娜”,讓影片主題的層次變得更加豐富。

“克羅蒂娜”就是“幽魂筆法”的核心。

《柯萊特》:雌雄同體的幽魂能夠庇佑愛人

多米尼克·威斯特 飾 Willy


影片的故事開始於1892年,19歲的少女柯萊特被母親從睡夢中喊醒。這一天,比她年長14歲的Willy第四次前來拜訪。短暫而愉悅的言談過後,下一個場景裡,柯萊特已經跑出家門與Willy在鄉間小屋交歡。與Willy結婚的柯萊特從“田園姑娘”躋身巴黎文藝圈,從第一次出席沙龍社交的格格不入到遊刃有餘。另一面,Willy入不敷出,在發掘了柯萊特的寫作天賦後,將她變成了自己的影子寫手。沒有人想到,柯萊特的作品《克羅蒂娜在學校》大獲認可,風靡巴黎。

成長,使柯萊特對Willy的虛偽、自私、傲慢,和自己的慾望、追求、反叛有了更加清醒成熟的認識。她和Willy出軌同一個女人Georgie,與女扮男裝的侯爵夫人Missy墜入愛河、朝夕相伴,跟隨啞劇劇團駐場演出,與Willy離婚……與初為人妻時期較為緩慢的情愫鋪陳相比,影片中後部分對於配角人物的引入以及其與兩位主角關係的推進更加果決,一氣呵成。這種敘事節奏的變化,在表現柯萊特的心理轉變方面,實現了內容與形式的協調統一。

《柯萊特》:雌雄同體的幽魂能夠庇佑愛人

《柯萊特》劇照

與柯萊特的覺醒過程並行的,就是《克羅蒂娜在學校》一書出版後的“幽魂”效應。“克羅蒂娜”顛覆了Willy所代表的男權,昇華了柯萊特壓抑已久的慾望,沸騰了已然為現代性蠢蠢欲動的巴黎,並且從語義學上對“克羅蒂娜”這個詞語本身進行了解綁。

“幽魂”對男權的顛覆既是懲罰性的,又是戲謔輕蔑的。早在柯萊特第一次因陌生的沙龍社交而倍感窘迫時,Willy便以高貴的姿態教導她如何活出自我,如何發揮“田園姑娘”的魅力。隨後,在看到《克羅蒂娜在學校》的初稿時,他又毫不留情地批評說這本書“缺乏內驅力”,“女人氣太重”。很快,Willy的男權優越便被柯萊特和“克羅蒂娜”推翻。除了在經濟的現實層面需要依靠“克羅蒂娜”,Willy甚至需要柯萊特和年輕的情人們換上“克羅蒂娜”式長裙來滿足情慾。一方面,他彷彿變成“幽魂”的信徒,帶著朝聖般的虔誠。另一方面,男人可笑的疲軟與功能障礙也在此一覽無遺:Willy需要通過攀附一顆虛構的情藥來激起性致,也真正應驗了他曾作為出軌藉口說出的:“男人是兩性中的弱者,是慾望的奴隸。”

《柯萊特》:雌雄同體的幽魂能夠庇佑愛人

《柯萊特》劇照

對於親手締造了“幽魂”的柯萊特來說,“克羅蒂娜”是弗洛伊德自我防禦機制裡的“昇華”。同許多創作者一樣,她將“非道德”的慾望傾注於創造力,使其成為被社會接受的產出物。

在大眾文化層面,“克羅蒂娜”將當時巴黎人對文學作品的欣賞蔓延至對流行符號的追捧:話劇改編、日用商品、休閒娛樂、甚至還談及電影改編。這種狂熱在Willy跳上餐桌唱起“克羅蒂娜之歌”時達到頂點。“克羅蒂娜”已不再單純地作為柯萊特的私人投射,更成為了同Willy一樣的成千上萬男人女人心中的“聖母瑪麗亞”。

《柯萊特》:雌雄同體的幽魂能夠庇佑愛人

《柯萊特》劇照

“克羅蒂娜”是虛構的,因而可以被賦予任何性別和身份。它被所有人愛,也可以去愛任何人,不論男女。影片重點通過柯萊特和侯爵夫人Missy兩人展現了性向的流動性(fluid sexuality)和性別的塑造性(gender performativity)。Missy常年以男性褲裝示人,她認為這是真實的自己。當Willy因Missy“雌雄同體”的特徵而抱怨“無法用陰性詞或陽性詞去描述她”時,“克羅蒂娜”的幽魂已悄然對人們固有印象中的性別和性向認知施以魔法,進行解綁。

《柯萊特》:雌雄同體的幽魂能夠庇佑愛人

丹妮斯·高夫 飾 Missy


驅動與壓制是相互作用力,且各自擁有自身的彈性。可以對比許多LGBTQ題材電影,往往因社會、社群、家庭等外部權力的壓制,才讓人物的生命彈簧呈現出顯性的反彈。本片中,Willy代表的男權主要在柯萊特追求自我成就方面施加強力,而在情愛慾望方面,無論是對異性還是同性,則更多從柯萊特的主觀驅動出發。這是本片不流俗的另一個表現。

在《克羅蒂娜的家》一書中,柯萊特為幼年生活過的老宅賦予了女性子宮的意象,把家作為隔離外界一切危險的庇護所。電影的結尾,柯萊特也終於失去了她的庇護之所,開始流亡。當劇團裡的女人們在轟鳴向前的火車廂中疲憊地睡去,柯萊特用口型對Missy說了一句“我愛你”。

“克羅蒂娜”的幽魂彷彿再度降臨,這一次,以丘比特的姿態庇佑這對愛人。

《柯萊特》:雌雄同體的幽魂能夠庇佑愛人

深焦DeepFocus系今日頭條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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