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程防區外”（LRSO）導彈是一種攜帶核彈頭的空射巡航導彈，美空軍計劃在2030年前部署，取代現役已老化的AGM-86B核空射巡航導彈。LRSO導彈的研究和開發工作正在順利進行，雷神公司和洛馬公司都已獲得合同，開展初步研發，預計美空軍將在2022年最終決定哪家公司成為唯一的研製生產商。美國國會內部對該項目存在一些爭議，就LRSO的必要性和成本進行了討論。按照LRSO計劃的時間表，可以預見未來會繼續相關問題的辯論。
美國政策制定者針對LRSO導彈項目主要提出了三個基本問題：首先，為什麼美國國防官員認為替代AGM-86B是必要的？第二，該新型導彈有哪些威懾特徵？第三，這些特徵將如何影響美國的安全利益和使命，以及成本如何？本文將分析這三個問題的答案，以評估LRSO導彈的戰略價值。
美國洛馬公司的AGM-158系列防區外空地導彈／輕型空射巡航導彈外形圖。在美空軍下一代核空射巡航導彈發展早期，國外媒體曾認為洛馬公司很可能以AGM-158為基礎投標，因為該導彈技術先進，並具備隱身能力。但美空軍高層曾明確指出：下一代核空射巡航導彈不可能是AGM-158類似的，因為空軍對該導彈的生存力要求比AGM-158高很多（美空軍圖片）
一、必須替換AGM-86B的主要原因
根據美軍官員的說法，目前美國AGM-86B需要替換的主要原因有三個：首先，該導彈的部件正在快速老化，老化方式可能引發其可靠性和持續保障方面的潛在問題；第二，該導彈在未來威脅環境中的有效性可能不讓人放心，尤其是在某些對手構成的防空威脅上升的情況下；第三，放棄更換裝備核彈頭的空射巡航導彈，哪怕只用於裝備攜帶常規防區外導彈的轟炸機，也會是一個錯誤，並且可能對威懾、盟友保障和限制性破壞任務有害。
波音AGM-86B核空射巡航導彈。該巡航導彈目前是美空軍唯一現役的核巡航導彈，僅裝備B-52H轟炸機。B-52H機隊從1978年開始逐步具備外掛發射能力，1982年開始又具備在武器艙內的波音公司A/A48K-1(V)“通用戰略武器旋轉發射裝置”（CSRL）發射掛裝和發射該導彈的能力。該轟炸機最大可同時攜帶20枚AGM-86B——其中彈艙內
CSRL攜帶8枚，翼下內側掛架每個同時掛裝6枚。該導彈最大射程約2500千米，發射重量3150磅（約合1430千克），核戰鬥部當量20萬噸梯恩梯。波音公司後來根據美空軍要求，在AGM-86B的基礎上發展了AGM-86C/D常規空射巡航導彈，分別攜帶侵徹彈頭和特種彈頭。AGM-86C/D的射程＞ 1200千米（具體保密），發射重量3270磅（約合1480千克），飛行馬赫數大於0.7（具體保密）（美空軍圖片）1. 維修和可靠性
首先，AGM-86B已數次超出其初始壽命估計值延長服役。它最初部署於1982年，預計使用壽命為10年。根據目前的壽命延長計劃，預計將在2030年前後，或超過其計劃使用壽命約38年的時間內繼續服役。目前的壽命延長計劃包括關鍵遙測、加密和飛行終止組件。儘管有這些過去和現在的更新，進一步的壽命延長計劃將不再滿足作戰要求。奧巴馬政府的採辦、技術和後勤國防部副部長弗蘭克·肯德爾在2015年的國會證詞中表示，空射巡航導彈現在顯示出很多可靠性問題。維修變得日益困難，以至於必須更換它。
維護具有嚴格作戰能力要求的老化系統同樣變得更加困難。美國戰略司令部指揮官約翰·海滕將軍指出，AGM-86B面臨與年限有關的材料失效的持續保障和耐久性問題，以及製造商來源的減少；為10年使用壽命而設計的零件和材料現已度過35年，早應淘汰；三項服役壽命延長計劃（SLEP）已獲得資金，但無法跟上發現缺陷的速度。這些問題必須在ALCM接近預期退役日期時加以監控，但目前日益缺乏足夠的導彈進行定期維修和作戰試驗，這會導致作戰和監督試驗將使AGM-86B在2030年減少到低於作戰要求的數量。
2. 對抗先進防空體系的生存能力
AGM-86B存在兩個相互關聯的生存能力問題：發射導彈的飛機的生存能力和導彈本身的生存能力。B-52H是唯一可以發射AGM-86B的美軍轟炸機，但飛機本身無法穿透俄羅斯或中國的防空體系，因此，必須有一個能夠對其威懾力量做出貢獻的防區外武器。如果放任AGM-86B在沒有LRSO導彈替換的情況下老化，B-52H轟炸機將失去其在美國核任務中的作用，這會嚴重降低美國的威懾能力。美空軍副參謀長斯蒂芬·威爾遜將軍聲稱，威懾和作戰能力演示仍然是重要的力量工具，特別是因為敵人致力於無效化美軍的空襲。在這樣的環境中，只有12％的現有轟炸機機隊能夠生存。美軍官員引用這一數字，證明需要開發新型隱身轟炸機B-21，其預計將在2025年前後達到初始作戰能力，並能夠攜帶LRSO導彈。
2015年12月8日，B-52H轟炸機在演習中試射AGM-86B（美空軍圖片）
美軍官員認為存在核空射巡航導彈可以承擔穿透轟炸機不能單獨完成的任務。時任戰略、規劃和能力的助理國防部長羅伯特·謝爾在2016年表示，目前設計的AGM-86B是由轟炸機攜帶至對手的領土之外發射，並達到即使隱身飛機也無法接近的目標。保留這種能力要求美軍在未來十年內替換AGM-86B，美軍正在開發LRSO導彈以實現這一目標。
B-21轟炸機想象圖。按美空軍的計劃，LRSO 導彈將配裝該機、B-2A和B-52H轟炸機（美空軍圖片）
AGM-86B的第二個生存問題是它從B-52H發射後躲過現代防空體系的能力。該導彈被設計時是針對蘇聯時代的威脅，它在現代防空環境中的生存能力正在惡化，現在它存在顯著的能力差距，情況在下一個十年只會更加糟糕。
美國防部國防情報局（DIA）最近報告稱，俄羅斯的軍事理論非常強調航空航天防禦是其整體反介入/區域拒止戰略的關鍵組成部分。雖然仍在開發中，但俄羅斯的21世紀綜合防空系統將被設計為圍繞中央指揮結構整合未來和現有系統，該指揮結構旨在促進所有防空部隊和武器的相互作用。針對巡航導彈優化的能力是這一防禦部分的關鍵，而不僅僅是那些針對目標飛機進行優化的能力。俄羅斯國防官員已經對美國自沙漠風暴以來的海外軍事行動進行了梳理，認為購買先進航空系統以針對美軍在防區外空射導彈是非常重要的。
美國防部稱，中國的綜合防空系統（IADS）正在採取雙軌戰略，從俄羅斯購買先進防空系統的同時，也在國內生產自己的系統，這可能對美國轟炸機和巡航導彈的生存能力產生影響。人民解放軍空軍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遠程面對空導彈（SAM）系統之一，由從俄羅斯採購的SA-20（S-300PMU1 / 2）導彈部隊和國產的紅9（CSA-9）導彈部隊組成。中國已與俄羅斯簽訂S400“凱旋”地空導彈系統合同，作為SA-20和CSA-9的後備，以改進戰略性遠程防空系統；俄羅斯宣傳稱S-300和S-400系統具有擊落巡航導彈的能力。這些事態發展似乎標誌著中國決心強化對抗巡航導彈的防禦能力。
同時，美軍對手的綜合防空系統對轟炸機和巡航導彈的威脅並不是靜止的，而是動態的並會在未來不斷演變。例如，美國防部參謀長聯席會議設想了未來的情景，對手迅速佔領其邊境附近的土地，然後擴展其防空網絡以否決快速有效的美國反應，這反過來又會使對手鞏固收益並做好準備。同樣，國家情報委員會最近警告，未來短期內先進防空系統的可能擴散對美國軍力投射能力的負面潛在影響。因此，目前或未來的威脅環境似乎支持美國國防官員對AGM-86B生存能力的擔憂。
3. 常規武器核替代問題
常規空射巡航導彈無法有效地滿足相同的威懾要求，因此AGM-86B必須由另一種核空射巡航導彈取代。主要原因有二：首先，常規空射巡航導彈在作戰方式上受到限制，而AGM-86B和LRSO則沒有；第二，常規空射巡航導彈不具有與AGM-86B和LRSO相同的威懾效力。
作戰方式的典型限制之一，是用常規空射巡航導彈替換核空射巡航導彈將導致攻擊範圍的急劇收縮。公開的AGM-86B射程超過1500英里（約合2400千米），而常規型號AGM-86C/D則只有690英里（約合1100千米），不到AGM-86B射程的一半。另外兩種可用的陸地攻擊巡航導彈（LACM），是射程230英里（約合370千米）的AGM-158A（聯合空對地防區外導彈，JASSM），和射程575英里（約合930千米）的AGM-158B（增程型聯合空對地防區外導彈，JASSM-ER）。鑑於中俄等國日益增強的防空能力，攻擊範圍尤其重要。若使用非隱身轟炸機逼近對手國土發射短距離的空射巡航導彈，就有更大可能被發現並減少生存的機會，從而降低威脅價值。
雖然美國繼續加強非核能力並計劃非核打擊選項，但常規武器不能複製核武器的物理效應。不能僅僅根據其破壞特定目標集的能力來評價LRSO的價值。核武器的關鍵在於它不僅僅是另一種軍事能力，它的基本作用是威懾，而不是作戰，而有效的威懾要求對手認為美國能夠並且可能以同樣的方式對核攻擊作出反應。
二、LRSO對未來威脅環境的威懾能力
為了使LRSO在未來敵人的頭腦中形成可信的威懾力量，它必須被對手認為是有效的。
首先，正如其名稱所示，LRSO將具有“遠程射程”。LRSO的防區外射程加上B-52H和開發中的B-21的航程，將使美國的攻擊能夠深入像俄羅斯和中國這樣的“非常大的國家”，這種攻擊範圍大大削弱了潛在對手在其境內實現庇護的能力。LRSO的遠程射程還允許導彈以複雜路線前進以避開對手的防禦。
“遠程防區外”核空射巡航導彈將配裝正在研製的W80-4型核戰鬥部（美國能源部圖片）
此外，LRSO穿透對手防空系統的能力比AGM-86B有所提升。LRSO具有低可觀測性，這令對手的探測、跟蹤和攔截任務更加困難。這些特徵可能會通過最大限度地減少潛在對手相信它可以有效地抵禦美國核威懾的信念，來支持美國的威懾工作。
美國國防部官員還宣佈，AGM-86B上的W80-1核彈頭將延長壽命並更新為W80-4以用於LRSO。美國國防官員稱W80-4具有“較低”或“低”產率。根據2018年的《核態勢評估報告》，這可能有助於有效威懾，因為擁有一系列產量的選項，可以保障在一系列對手和突發事件中最有效地制定威懾戰略。
三、未來威脅環境中的潛在價值
鑑於上述特徵，加上當前和未來可能存在的威脅環境，LRSO將至少在三個主要領域為美國的安全做出貢獻：維持轟炸機部隊三位一體的核威懾效果，迫使敵方防禦增加額外費用，以及有助於保障盟友。
1. 維持轟炸機部隊三位一體的核威懾效果
如果缺乏像LRSO這樣的高生存性、靈活且有限的核選擇，對手可能懷疑美國威懾的可信度。保留有效的巡航導彈能力可確保總統不必僅僅依賴高產量的彈道導彈，那可能缺乏對盟軍或美國海外軍隊遭受核攻擊的可靠響應。展示意圖的關鍵方式是通過可見的信號傳遞能力，具有大載彈量、攜帶LRSO的轟炸機可以作為一種威懾信號，以應對安全環境中不利的地緣政治或技術變化。
如果沒有LRSO，美軍唯一的空中投送核反應選擇將是自由落體重力炸彈，這迫使穿透式轟炸機必須飛越目標，每次飛行甚至可能穿過敵方領土內的多個目標，從而增加任務風險。LRSO擴大了轟炸機部隊的打擊範圍，使其能夠完成更多任務，減少飛行員的風險，同時給對手帶來更大的防空挑戰。
鑑於這些優勢，LRSO有助於保障威懾轟炸機部隊的任務，並對抗對手針對美國核三位一體的另外兩軍種的可能的技術進步。
2. 迫使敵方防禦增加額外費用
LRSO會迫使對手增加嚴重的額外成本，因為他們被迫配置他們的防空網絡以對抗B-52H的防區外能力以及B-21的穿透能力。LRSO具有超越對手防禦範圍的能力、控制大範圍的地理區域、低可觀測特徵、多軸攻擊路線等屬性，這些屬性的結合嚴重挑戰即使是最先進的綜合防空系統（IADS）的有效性。在探測、跟蹤、指揮和控制以及區域／點防禦方面需要進行大量投資和技術進步，以挑戰LRSO的生存能力。放棄LRSO會允許對手聚焦穫得探測單一類型飛機的能力，從而使美國的整個戰略核轟炸機部隊失效。相反地，若對手被迫投資開發針對LRSO的防禦系統，就會減少其開發和部署進攻性武器的資源。在這種意義上，LRSO會為潛在對手施加不對稱的成本，因而是一種極有價值的戰略資產。
3. 有助於保障盟友
LRSO還有助於美國的盟友保障工作。轟炸機是一種高度可見的武器系統，過去曾用於盟友保障任務。奧巴馬政府和特朗普政府都認為LRSO是向盟友和合作夥伴發出信號的有效手段。時任負責軍備控制和國際安全的政府副部長在2016年表示，“LRSO將向我們的盟友保證我們有能力履行我們延伸威懾承諾。這不僅僅是我們的看法。在我們的延伸威懾討論中，我們從盟友那裡聽說了LRSO的價值。”此外，LRSO將通過加強盟友對延伸威懾的信心來支持美國的防核擴散目標。
四、成本問題
但是，經濟問題始終是制約裝備發展最重要的因素之一，上述所有潛在價值都需要付出成本。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估計，到2046年，LRSO將耗資約280億美元，並且在此之後每年約需2億美元進行保障，直到其使用壽命在2060年左右結束，總計需額外增加28億美元。截至2046年，LRSO的成本約佔美國核威懾現代化總預期成本的百分之二，包括國防部和能源部的成本。假設一個非常保守的年度防禦預算為6000億美元，LRSO在其壽命週期的某一年中的平均成本約為國防預算總額的六百分之一。鑑於國防部分配給核部隊的優先威懾任務，以及LRSO對該任務的潛在重要性，這種成本估算是持續而保守的。
五、結論
AGM-86B在美國核威懾力量中已經發揮了30年的有效作用，但其延長的使用壽命即將結束以及潛在對手防空系統的進步表明它需要更換。LRSO將證明是AGM-86B的有價值的替代品。由於其低可觀察性和防區外能力，LRSO將有助於維持轟炸機部隊三位一體的核威懾效果，迫使敵方防禦增加額外費用，並有助於保障盟友。它將在不確定的未來威脅環境中以合理的成本提供這些貢獻，幫助美國在空基核威懾競賽中保持其主宰地位。
蔡天恆先生已為《空天防務觀察》提供5篇專欄文章，如下表：
<table><tbody>序號
篇名
發表日期
1
美國防部對文件作出新的修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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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敏捷、共享、低成本——美國唯一國防部級別的軍民兩用維修計劃創立二十週年
2019年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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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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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空軍“遠程防區外”核空射巡航導彈的需求和效用（即本篇）
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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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航空工業發展研究中心蔡天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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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供稿：系統工程研究所
運 營：李沅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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