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學校的觀察:芭小

我对学校的观察:芭小

這裡是 河馬星空 第 84 篇文章

我突然想到,新一年可以開展一個「天文講座探校」的計劃。給不同特質的學校免費提供一場天文科普講座,講完全相同的內容。通過孩子們的現場互動感覺,瞭解這所學校的狀況。這樣的探校讓我接觸到整班建制的孩子,接觸到孩子們在教學過程中的真實狀態。這比參加開放日聽校長宣傳理念要真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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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21日,芭小講座,參加的對象是4到6年級全體同學。這個時候孩子們已經參加完期末考試,正是可以放鬆一點的時候。土土在芭學園上幼兒園,班裡也孩子的哥哥在芭小讀小學。這所學校如雷貫耳,今天終於有機會拜訪了。

芭小和大部分民辦實驗性學校一樣,只能和另一所公立或私立學校分享校舍。與芭小分享場地的是中關村外國語學校。我在滴滴上查好這所學校的定位,打車前往。到了定位的地點,卻完全看不見學校的影子。幾番打聽才找到正確的道路。看來,這個位置是地圖和定位軟件的盲區,知名度有待提高。

門口鐵絲網編織的大門是中關村外國語學校的門外崗哨。在那裡說明了來意,領取一張訪客通行卡,就進來了。我不太關心校園面積和操場情況這種表面文章,這種花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真實問題。我要看到孩子。

很快,在通往教學樓的路上遇見了來迎接我的李老師,她是英語老師兼四年級班主任。李老師帶我往裡走,告訴我講座的地點從階梯教室臨時換到了禮堂。我們一邊走著,同學們一邊陸陸續續從我們身後經過,走到我們前面去。正走著,一個男孩子,看起來是四年級的樣子,走到李老師身邊,說:「我問你一個單詞,hyena怎麼讀啊?」李老師重複了一下這個單詞的拼寫,說出了讀音。孩子好像很滿意,和李老師討論了一下這是某一種動物的名字。

我當時一頭汗,因為這個單詞我不認識。更因為,李老師也要考慮一下才說出讀音,這個細節意味著,hyena 不是既定的教學內容,而是來自學生自己閱讀的輸入。

走到禮堂門口,學生們已經排成了隊,等待開門。這期間沒有聽到任何一位老師進行任何關於排隊、秩序、安靜等內容的訓誡,一切都靠自己。門開了,我先進入禮堂,著急調試 PPT 和投影。這時候孩子們已經躍躍欲試了,我聽見一個男老師在我身後說:「同學們請等待一下,我要把燈打開你們再進來,地上不平。」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副校長。

調試好投影,我站在臺上做好了講座的準備。環顧臺下,孩子們陸續就坐,大家在各自座位上和周圍的小夥伴討論著,聲音不大,我數了一下,只有3個孩子戴眼鏡,是公立小學的十分之一。我聽見第一排兩個男孩子衝著我的 PPT 首頁笑。我回頭一看, PPT 首頁寫著河馬星空。兩個孩子說,這個河馬,是河馬生鮮那個河馬嗎?我走到他們面前加入了討論。我問:「你們去過河馬生鮮嗎?」

「去過呀。」

「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好多好吃的。」

這時,孩子們都坐好了。語文老師、英語老師兼班主任的沈老師在臺前擊掌:噠噠,噠噠噠。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全場的孩子們重複了這個節奏,然後安靜下來。沈老師向大家介紹了我的到來,簡單做了要求,希望大家在聽講座的過程中儘量不影響別人。這是我在芭小感受到的第一個特質,孩子和老師之間,不是權力關係,而是接近古風的坐而論道關係。對比公立學校,我們走過走廊的時候,見到的孩子會下意識的躲一下。

然後,我就開始講座了。這場講座持續了1個小時20分鐘,是我做過的上百場講座中最辛苦的一場,因為這80分鐘的課堂秩序是最差的一次。課堂秩序最差,或者說最活躍,最不安定,是我感受到的第二個特質。但是這次講座是我收穫最大的一次。

為什麼這麼說呢?

你可能覺得,課堂秩序差,孩子們隨便講話,不尊重老師,破壞規則,這是很糟糕的事,所以這一定是一所很糟糕的學校吧。

你有這樣的想法一點也不奇怪,而且可能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感覺。但是,事情沒這麼簡單。

教學可不僅僅是上一節課傳達幾個知識點這麼簡單。所有的教學活動都是教育活動。哪怕是數學邏輯,其中也要蘊含人格教育的思想,這才是真正的教學。所以,一堂完全安靜的、沒有對話的課,無法產生人與人之間的真實連接,也就不可能觀察到差異性的人格特質,不可能有最大的收穫。這裡所說的觀察,包括我對孩子的觀察,孩子對我的觀察,也包括孩子之間互相觀察。

面對完全陌生的外來戶,面對陌生的內容,陌生的邏輯線索,我該怎麼對待?我該怎麼處理這些信息呢?

我注意到,芭小的幾位老師都坐在臺下聽我講,他們就坐在學生中間,一邊聽一邊點頭,或者搖頭,或者記筆記,或者和身邊人討論。他們真實地聽了一場講座,讓孩子們「看到」。彼此看到,是我在芭小感受到的第三個特質。

既然我們相信這節課或者說講座本身,傳達知識的重要性遠遠比不上科學精神的重要性,那麼我們就應該勇敢地接納這樣一個事實:科學精神是需要建構的人格力量,是需要討論和體驗的開放環境,是允許議論甚至質疑的自由問題。在這個事實面前,坐的「筆桿條直」就不那麼重要了,保持絕對意義上的安靜也沒有積極作用,那只是面對權威的「事不關己」和缺乏興趣的「啞口無言」。

我說出的每句話,都引發了大量的孩子在思考。這是多美好的事啊。

講座結束後,我允許孩子們自由提問。他們真的自由地提了很多問題。具體問了什麼我覺得不重要,我們不能用大學的標準衡量孩子的問題,評價他們不夠科學。但是,他們敢於問出心中的問題,甚至好幾個孩子不停地追問,這是珍貴的勇氣,更是真實的興趣。

沈老師總結髮言,說出了她自己記憶深刻的三個內容細節,然後突然說:「我要採訪高老師一個問題,今天講的這些知識,以後肯定都還是正確的嗎?」

啊哈!這是我第一次遇到活動主辦者問這樣的問題,這是之前在全國各地的幾百場講座中從未見過的情況。我多機智啊,立即會意了沈老師的意思,因為這就是我的意思和科學精神的最好註解。

我說:「我今天講的這一切,在以後可能被發現都是錯的。這就是科學好玩的地方,我會對我的學生說,你來學習就是為了有一天發現我過去的研究工作做錯了。所以你們各位,將來可能都可以證明過去學到的東西是不對的。」

孩子們安靜地離開禮堂,和老師們一起去食堂吃午飯。他們不是沒有秩序的孩子,他們的秩序體現在不需要管理的自覺主動上,體現在自我認知。

這個時候,我完全沒有任何興趣去參觀教室了。那些木頭桌椅有什麼好看的呢?全世界的都一樣。我看到的是一個孩子走在了吃午飯的隊伍的最後面,臉上都是滿足的笑容。

李老師送我到門口,我抓緊時間問了一個問題。

「我們都知道芭學園的理念,也知道建構一些東西的意義,但是很多家長擔心,如果沒有充足的技能訓練,比如做題,會喪失競爭力。畢竟芭小也要參加統一的考試。」

李老師整理了一下思路,回答了我。

「我認為,15項人格建構是底線,是決不允許被侵佔的事情。而且我也相信,這件事做紮實了,長期來看,分數不會差的,我有這個自信。而且,訓練這件事不一定就是痛苦的事。」

談話的最後,我已經一隻腳就要邁出校門。這個時候我才瞭解到,李老師辭去了大學的工作來到這裡教小學,我也在2018年辭去了大學的工作開始探索兒童的問題。這些問題的探索,芭小的探索,才剛剛開始。

我对学校的观察: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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