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諷諫”到底該怎麼諫?

體育老師的語文課 |《詩經》:“諷諫”到底該怎麼諫?

今天講《詩經》。《詩經》是“五經”之一,後世增為“九經”“十三經”,都沒有撼動它的地位,用現在的話講,《詩經》就是公務員考試必考書目之一,而且還是很重要的一本。這件事很奇怪,一本詩集,為啥還要求公務員花大力氣去背誦掌握?這個問題用今人的思維是很難解釋的。《詩經》(包括後世的詩詞)具有非常強的政治功用,孔子說“不學詩,無以言”,這句話倒不是說,普通人不學《詩經》就不會說話了,而是說在朝堂之上,對《詩經》不熟悉,滿嘴都是“粗鄙之語”,那就貽笑大方了。但即便說話有欠文雅,應該也不會對錶達有太大的影響,不見得非要引經據典才能對話吧?這恰恰就是古今不同的地方。我們中學階段,大都學過一篇課文,名為《鄒忌諷齊王納諫》,出自《戰國策》,題目是後加上去的。因為是後加上去的,所以對這個題目往往沒有很好的解釋。小時候問語文老師什麼是“諷諫”,他們總是語焉不詳,從課文的意思是看,大概就是鄒忌用了類比的方式來勸諫齊威王。這個解釋完全不能令我們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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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諫”到底如何進行?

俗話說:“文死諫,武死戰”,文官的戰場就是朝堂,文官死於進諫,是件很光榮的事情。既然進諫是文官的主要工作,進諫的最終目的是讓上方採納,那麼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有很多種方式,最簡單的是“直諫”,抨擊時弊,有啥說啥,給皇帝也不留情面,比如李世民的宰相魏徵;極端的方式是“死諫”,以死相逼,比如嘉靖朝的海瑞,上疏進諫之前先買好棺材;再極端的就是“尸諫”,比如蔣介石時代的陳布雷,屢次進諫不成,最後服毒自盡,古代的尸諫還有在自己身上寫上或刻上奏章再自盡的,意圖更明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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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文官經常直言不諱的告誡皇帝,甚至以死相逼

這些進諫的方式,一點都不文雅,所以周朝流行的是“諷諫”。諷諫很容易讓我們想到“諷刺”“譏諷”,其實“諷”這個字本來並沒有“諷刺”的意思,《說文解字》裡就講“諷,誦也。”諷諫也可以稱之為“風諫”,這個“風”還不能是“狂風”,得用“吹面不寒楊柳風”,勸諫本來就是件非常藝術的事,達到效果才是最好的,況且“忠言逆耳”,皇帝的修養耐性不見得都很好,直言不諱往往適得其反,最好的方式就是和風細雨的跟皇帝講,他不丟面子,也能接受大臣的建議,何樂而不為呢!

詩經為什麼分“風雅頌”?

這和《詩經》有什麼關係呢?我們知道,《詩經》按照內容分為“風、雅、頌”三個部分,為啥取了這麼三個怪模怪樣的名字呢?都是有原因的。《毛詩序》裡寫“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這就跟我們前面講的對應起來了,“譎諫”就是“諷諫”,或者說“風諫”。

“風”這個字,繁體字是“風”,通假字是“鳯”,《說文》裡講“風動蟲生,故蟲八日而化。”無論裡面是蟲還是鳥,說的都是風起了,蟲和鳥就化生出來了,和生殖交配有很大的關聯。我們還有個成語叫“風馬牛不相及”,現在的解釋是“事物之間互不關聯”,馬和牛明明都是家畜,怎麼能說沒有關聯呢?其實這個成語來自於另一個典故,《左傳》裡的“馬牛其風”,說的就是春天來啦,馬呀牛呀發情了,公馬追母馬,公牛追母牛,越跑越遠,你就追不上了。《左傳》的註釋裡就寫“風,放也,牝牡相誘謂之風。然則馬牛風佚,因牝牡相逐,而逐至放佚遠去也。”所以,今天我們有很多和“風”有關的詞都表明了這個意思,比如風情、風氣、風化、風俗、風土人情、移風易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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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的本意

《詩經》的“風”的部分,就是周朝十五個諸侯國坊間流傳的民歌,所以叫“十五國風”。“風”的內容,最基本的就是各地的風土人情,萬一有哪兒的民風不淳樸,我們唱著歌(詩經裡的詩都可以唱),就“移風易俗”了。而“雅”這一部分也是從“風”裡面分出來的。“是以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各個諸侯國的叫“風”,統合起來,講周王朝總體狀態的,就是“雅”

至少在周朝,當官不容易,你得用《詩經》裡的“風”去“諷諫”皇上,表面上是唱歌,實際上是勸諫,皇上也是熟讀《詩經》的,他一聽,就懂了。你唱了很多遍他還是不懂,那就得考慮皇上的智力了,反正面子是給他留夠了。

當然,這種諷諫的方式太考驗人了,在複雜的政治鬥爭之中,這種方式逐漸被“直諫”等其他方式取代了,《詩經》也就從一本《政治鬥爭指南》《如何在官場中生存》這樣的書,退化成一本純純的詩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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