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鑑而豐富。文明交流互鑑,是推動人類文明進步和世界和平發展的重要動力。”

人類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創造和發展了多姿多彩的文明。這些文明因交流而變得更加璀璨奪目,宋代繪畫向東亞傳播就是其中一例。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北宋 郭熙 《早春圖》 絹本設色 158.3cm×108.1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以畫為基 搭建橋樑

宋朝時期(960—1279)海路交通空前發達,民間貿易逐漸成為與東亞各國的交往主體,文化藝術也愈發活躍。

這一時期,朝鮮半島處於高麗王朝時期(918—1392),政權不斷更迭,先後淪為遼、金的屬國。史載,北宋年間高麗曾遣使57次,不惜財力、人力訪求中國畫跡,求賜、訪購、摹寫了大量圖畫歸國。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金 武元直 《赤壁圖》 絹本墨筆 50.8cm×136.4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北宋也不斷回訪高麗,最著名的是徐兢撰寫的《宣和奉使高麗圖經》,其中記載了他出使高麗的全過程,包括儀仗器物、外事禮儀以及山川景物。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南宋 徐兢 《宣和奉使高麗圖經》

同一時期,處於平安時代(794—1192)的日本由於政局混亂,進入武士統治時期。當時日本公派使者無法獲得宋朝許可進入中國,僧侶和商人則成為民間溝通的主體。宋代的明州(今寧波)是當時重要的對外貿易港口,也是日本僧人入宋求法的聚集地。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南宋 周季常、林庭珪 《五百羅漢圖軸之迎天降瑞》 1178年 美國波士頓美術館藏

南宋時,明州東錢湖惠安院住持義紹邀請畫師周季常、林庭珪繪製《五百羅漢圖》,歷時十年,完成百幅,栩栩如生地記錄了當時明州佛教文化的盛況。

這些畫作現在依然被供奉在日本京都大德寺,不僅是寧波作為“東亞文化之都”的力證,也折射出宋朝與東亞各國進行藝術、宗教和文化溝通的盛況。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南宋 周季常、林庭珪 《五百羅漢圖軸之應身觀音》 1178年 美國波士頓美術館藏

美學東輸 宋風漸盛


隨著宋代與日本、高麗的頻繁往來,大量宋畫傳入兩國。宋朝時期大師輩出,在山水、花鳥、人物等各個畫種樹立了新的時代風尚,以一種精緻、含蓄的姿態彰顯文人旨趣與藝術自律,成就了中國繪畫史的又一高峰。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北宋 范寬 《溪山行旅圖》 絹本墨筆 206.3cm×103.3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尤其是山水畫,無論是北宋宏闊的全景山水,還是南宋意趣中的一角半邊,都展現出其文學性、趣味性以及精簡的藝術觀念。可以說,宋畫的廣泛傳播,基本上奠定了後世東亞繪畫的整體風貌。

高麗對於宋畫的接受,很有種自上而下的感覺。當時社會上層的王公大臣以及通曉漢字的僧侶,對宋代的知識、禮俗與信仰極度崇尚。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朝鮮] 姜希孟 《獨釣圖》 96.5cm×52.5cm 15世紀後期

大量引入宋畫、畫論的同時,仿照宋代畫院的體制也建立了培養專業畫家的機構。後雖因蒙元興起,宋代繪畫直到朝鮮王朝時期(1392—1910)才大規模傳入,但以馬遠、夏珪、高克恭、米芾、梁楷等為代表的南宋繪畫,對朝鮮繪畫風格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安堅、姜希顏等大批優秀朝鮮畫家就產生於此時。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朝鮮] 姜希顏 《山水圖》 96.5cm×52.5cm 15世紀中葉

在姜希顏的《高士觀水圖》中,無論是側峰潑墨、中鋒寫形,還是恬淡閒適、物我一體的意境,都可以明顯看到宋代減筆人物畫的影子。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朝鮮] 姜希顏 《高士觀水圖》 23.4cm×15.7cm 15世紀中葉 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藏


反觀日本,宋元之間兩國的交往從未中斷,僅有史料記載的,就有二百餘位僧侶奔赴中國,帶回大量佛典、佛畫和花鳥、山水畫作。其中,尤以馬遠、夏珪為代表的南宋山水畫及以牧溪、梁楷、玉澗為代表的南宋禪畫影響最大。日韓兩國都表現出對南宋繪畫的偏愛,這是個很有趣的現象。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南宋 馬遠 《踏歌圖》 絹本設色 192.5 cm×111cm 故宮博物院藏


以馬、夏代表的南宋山水,因環境所致,多刻畫江浙的秀水幽巖,宜近觀而不適遠瞻。在這種宛若窺視的有限空間中,近景的精緻描繪鎖定了觀者的目光,大片的留白與水霧產生了更為深遠意境。這種追求閒寂、簡素、枯淡的美學進入日本後,恰與平安後期至鎌倉時代(1185—1333)的日本禪宗、茶藝產生共鳴。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南宋 夏珪 《雪堂客話圖》 絹本設色 28.2cm×29.5cm 故宮博物院藏

同時期傳入日本的牧溪畫作,則對日本繪畫的整體風貌影響更大、更深、更久。牧溪在中國畫壇的地位不顯,但在日本繪畫史上,他卻被視為先驅式的人物。牧溪重要的貢獻,就是將“瀟湘八景”這一內涵深厚的東方藝術主題傳入日本。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牧溪 《瀟湘八景之洞庭秋月》 日本德川美術館藏

小貼士

“瀟湘八景”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經久不衰的主題,分別為山市晴嵐、遠浦帆歸、平沙落雁、瀟湘夜雨、煙寺晚鐘、漁村夕照、江天暮雪、洞庭秋月,從五代開始就被無數畫家、音樂家、文學家不斷演繹。

“牧溪八景”現唯存《漁村夕照》《遠浦歸帆》《煙寺晚鐘》《平沙落雁》四軸,被日本列為“國寶”。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牧溪 《瀟湘八景之遠浦歸帆》 日本京都國立博物院藏

這四幅作品均表現了日暮時分最後一瞬間的光明,以及湖邊溼潤彌矇的空氣,比之馬夏的院體山水,留白更多,邊角也不再小心勾勒,而是隨性點睛,於酣暢的點染中突出光影效果,使畫卷有一種空濛孤寂、自性清淨的韻味。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牧溪 《瀟湘八景之漁村夕照》 日本東京根津美術館

日本能樂大師世阿彌之“隱藏著的才是真正的花”,極能代表日本的審美觀。牧溪就是以若真若幻的美和矇矓半隱的寂寞,一把攝住了大和民族纖細的內心。

由此,“瀟湘八景”對日本藝術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日本現存的鎌倉後期思堪的山水作品《平沙落雁圖》,基本上就是“瀟湘八景”的具象化。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牧溪 《瀟湘八景之平沙落雁》 日本出光美術館藏

江戶時期,浮世繪名家鈴木春信的《閨室八景》《風流閨室八景》,其意象也來自這一主題。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日本] 鈴木春信 《風流閨室八景之琴柱落雁》

同時,“瀟湘”也成為日本庭院、園林設計的起源,日本京都附近的“近江八景”、神奈川的“金澤八景”都有對瀟湘意象的模擬,就彷彿是對經典的致敬與追憶,成為一種風習延續到現代。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日本] 歌川廣重 《近江八景之比良暮雪》 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蔵

宋代所建構的中國繪畫的基本形態和審美意趣隨著漢文化圈的張力不斷輻射,使得這一時期甚至是綿延數代的東亞繪畫,呈現出統一而多樣的整體發展趨向。

宋代繪畫對東亞文化圈的薰陶與輻射

[日本] 歌川廣重 《近江八景之堅田落雁》 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蔵


時至今日,東亞各國的人們依然對宋畫之美念念不忘。這讓我們真切地感到,美是一種超越民族和國家、時間和空間的力量。如今,我們感嘆、追憶宋代之美,但追求美的歷程沒有終點。今人唯有不斷沉思,不斷邁進……

本文改編自《中國藝術》2017年第4期

《東亞文化圈中的宋畫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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