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歲月

豆會中學 | 難忘的歲月

我走過的歲月已有無數個,但最難忘的卻是我在豆會中學學習,工作的日子。

1983年,我高考落榜。為了讓我跳出農門,勞作了一輩子的父親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讓我復讀。可臨近的絳帳高中沒有文科補習班,扶風高中我這個沒有任何社會背景的農家子弟根本插不進去。無奈之下,一輩子沒有求過人的父親破例買了一包大前門香菸,去找當時的午井高中的校長樊天理先生。先生很客氣地接待了父親,不但退回了香菸,而且親自為我寫了介紹信,把我這個毫不起眼的農家子弟推介給當時在豆會中學教學的白懷玉老先生。我如獲至寶,在一個細雨綿綿的天氣裡前去豆會高中報到。對於我這個遲到的復讀生,學校起先以人滿為患拒之門外,後來在白懷玉老先生的週轉下才得以在豆會中學文科複習班插班復讀。

豆會中學位於扶風縣建和鄉的馮家村,聽說是解放前由開明紳士馮華堂籌資興辦的。我復讀的時候,馮華堂的歷史問題仍沒有查清,因而豆中的歷史對我們這些南鄉(縣南)復讀者就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見到的只是長滿苔蘚的馮九臺與被松塔包裹的老廂房,聽到的是有關馮老先生的一些趣事。

豆會中學 | 難忘的歲月

學校儘管如此神秘,可這絲毫不會影響我們這些復讀者的求學熱望。文科複習班是當時扶風縣唯一的複習班,匯聚了全縣的文科複習生。班主任豆德才老師就曾戲謔地說道:“這是一個超級大班,在籍註冊108人,還有十來個流動的。”豆中老師把我們文科複習班形象地叫做梁山大軍,我們這些從縣南趕來的複習者被賦予神行太保戴宗的美譽。豆老師的話其實不假,文科複習班到底多少人,我們誰也搞不清楚,見到的只是班內密密麻麻的人頭。有的同學為了省事,進出教室不走門,乾脆翻窗子。每週一的衛生打掃,豆老師親自督戰。並不是同學們勞動不認真,豆老師須將教室內的學生清理完,方可著手打掃。

印象最深的自然是給我們帶歷史的屈老師和帶地理的於老師。聽說這兩位老師已經退休回家,是學校返聘回來的。屈老師個子較高,上課話語不多,但句句切中要害。無論是世界歷史,還是中國歷史,屈老師都瞭然於胸。我們請教問題,屈老師都會一一解答。於老師身材較矮,也沒有屈老師威武,可他比屈老師的話就多了許多。上課不時夾雜著無關緊要的碎話,以體現對我們的關懷與愛護。我們最佩服的卻是於老師的治學精神,他親手刻印的地理複習資料對我們幫助很大。

我們文科班宿舍的口頭禪就是:“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來了。”因而大家親如兄弟。南鄉的背來了花生,就會拿出來與大家分享。北鄉的家裡送來的柿子,也會讓大家品嚐。東鄉的紅薯,西鄉的炒豆,都是我們口中的美味。就是偶爾發生不愉快的衝突,也會在同學們的勸解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都是一笑而泯。其實生活中的小摩擦,只是平靜湖面中泛起的道道漣漪,很快就會被同學們的友誼之海中的歡聲笑語淹沒,同學們又投入到緊張的讀書、出操、上課、跑步之中。花壇裡的月季花,映紅了我們的笑臉;斑駁的黑板,留下了我們的壯麗詩篇;寬闊的操場,展示過我們飛舞的風采;校園內的鑽天楊見證了我們的人生夢想。平淡的生活,在我們激情的盪漾與智慧的編織中充滿了詩情畫意。老師的語言,成為我們搏擊生活的音符;耳畔傳來的鳥語花香,成為我們夢想中的搖籃曲;解題、歌唱、對話、作文、舞蹈、朗誦、表演、繪畫……這些人生的琴鍵,在我們的彈奏下,人生的軌跡在翻轉、騰挪、跳躍、昇華……

豆會中學 | 難忘的歲月

可惜我只在豆中學習了一年,1984年我考入了寶雞師範學院中文系,離開了讓我人生起飛的學校。1989年,新年剛過,命運之神再次將我與難忘的豆會中學聯結在一起。豆會中學的一位語文老師為了解決子女就業問題,去太白山區教學,為了彌補人員的空缺,縣局以極大的魄力將我這個剛由絳帳高中下放到段家初中的教師又調往豆會中學。我第二次來到豆會中學。不過這次我成了一位老師。豆會中學的面貌也有了較大的改觀。操場北面倒塌的圍牆也用紅磚重新砌成,西面塌陷的壕溝,也用石頭重新壘起;道路兩旁也栽上了花木;校門口的廣場,也鋪設了沙石。所有的教室,也用白灰粉刷一新;門窗則安裝了玻璃。豆會中學創辦人馮華堂將軍的歷史問題終於查清,馮九臺也剝開了它神秘的面紗,不時有後人在節假日上臺祭拜。豆中好像煥發了生機,在新刷的跑道上邁開了沉重的翅膀就要飛翔。我心底裡暗暗說道:“可愛的豆中,我又回來了。我將在你的懷抱中續寫我的詩篇。”

學校的領導,大多是我的老師。王文育校長,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他語言不多,和藹可親,但隨和中卻有無法掩飾的威嚴。儘管如此,卻仍對我們的生活工作非常關心。張周生書記,人很精幹,思維也很敏捷,對我們工作中的問題從不推諉,批評我們也從不留情面。這兩位老師,在我們的眼中,不僅是我們的領導,更像我們的父親。我們每天晚飯後,都要到老師的房間無所顧忌地“掃蕩”一番。老師掛在牆上的鍋盔,擺放在茶几上的瓜子,甚至老師放在抽屜裡的點心,都逃不過我們這些學生的“虎狼之口”。我們有時正在老師的房間翻箱倒櫃,老師突然出現在我們的面前,看起來滿臉的嚴肅,揚起手要打我們,但揚起的手卻是輕輕地落在我們的背上。然後老師就露出了笑臉,我們也笑了。可敬的老師絲毫沒有責怪我們的意思,又從套間給我們取來了葡萄乾、板栗、花生、核桃。是啊,天下哪個老人會與自己的孩子較勁呢?老師對我們常說的話語我至今記憶猶新:“吃我點東西我不生氣,如果教不好學生,我可要生氣呀!”可敬的老人,他們就是用儒雅的親和力及質樸的人格魅力將我們這些像小鳥一樣的年輕後生團結在他的周圍,豆會中學的教學才煥發了勃勃生機,充滿了活力。正因為如此,豆中的教學質量穩步提升,為扶風教育事業寫下了光輝的一頁。我從老師的身上學到了許多東西,多年來,儘管我的工作不斷變更,我的人生起伏不定,但有老師根植的潛質,我從未放棄對夢想的追求,並從對老師的懷念與敬畏中尋到了新的力量,使我不斷勇敢地直面坎坷與磨難,鼓足勇氣重新迎接新的挑戰。

豆會中學 | 難忘的歲月

豆中的老師,基本以北鄉為主。他們都是普通的人,說不出豪言壯語,更不會譁眾取寵,可在教學工作中從不含糊。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教學研討時,他們會對一個學術問題爭得面紅耳赤,可爭吵過後就成了兄弟。豆中老師的房間,白天從不上鎖。也不會出現財物被盜的現象。大家課餘時間串門聊天是家常便事,根本不會出現人身攻擊,惡語傷人的事情。每週的週一晚飯後,則是“亮寶”會。他們都將自己從家裡帶來的包子、麵皮拿出來與大家分享,過後就是品頭論足。面黒饃酸,我們誰又會放在心上,回饋的只是淡淡地一笑。誰家農活如果緊張,大家都會抽時間前去幫忙。誰家遇上喜事,大夥都會備好份子錢,前去恭賀。可在教學上,他們就互不相讓。你報怨我佔用了我的上課時間,他則埋怨你不讓學生休息,影響了學生的身體發育。在工作中他們可能是對頭,可人格上卻沒有一個私敵。他們爭吵的目的都是為了學生的學習,都是為了提高學生的學習效果,根本不會為了個人的雞毛瑣事與人結怨。豆中老師的世界就是學生,豆中的老師心裡永遠裝的是學生,唯獨缺少的是自己。

豆中的學生基本來自天度、南陽、召公、建和等鄉鎮。這些學生都把農家的質樸化成了學習的動力。每天早晨,當我還在酣睡時,朗朗的讀書聲把我從夢中叫醒。當我打著哈欠步出房門時,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的白色。微弱的路燈下,三五成群的學生,已經在背英語單詞。他們似乎忘記了寒冷,讀書是那樣的專心致志,呼出的水汽,在清冷的早晨,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嫋嫋繞繞,徐徐上升。他們的眼睛,又是那樣的清純,透露出對知識的無限渴望。只有在課堂上,學子們如同放開了思維飛翔的小鳥一樣,在知識的天際中任意遨遊。運動會賽場上,學子們又彷彿成了生龍活虎的健將,你爭我趕,風采盎然。他們的為人,又是那樣的坦蕩,愛憎分明的個性在他們的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他們對帶給自己知識的老師,是那樣的尊敬。每到果子成熟的季節,他們會從家裡帶來紅杏、桃子、蘋果,甚至西紅柿,敬獻給他們心目中最可愛的老師。說實在的話,我也得到過學生的厚愛,也品嚐過學生們的美味。我回饋他們的只有努力的工作,嚴謹的治學和充滿激情的鼓勵。每年高考結束後,作為老師的我及我的同事,對領到錄取通知書的同學會送上祝福的話語,希望他們在更高的平臺上認真學習,強化技能,爭取做國家的棟樑。而對一些落榜的學生,我們則會送上勉勵的話語:不要灰心,重頭再來。只要拼搏,就會勝利。這些學生似乎從我們的祝福中得到了力量,回饋我們的是他們純真的笑臉和永遠不向命運低頭的精神。在丹桂飄香的秋季,他們伴隨著早晨初升的太陽,又在老師的教導下,在人生的跑道上,重新啟航飛翔。豆中學子們信奉的人生信條就是:不經風雨,怎見彩虹;沒有失敗,就不會有成功!

豆中的生活,雖然清苦,枯燥,平淡,缺少浪漫,但過得實在,愉快,和諧,並且富有情趣。豆中的歲月在我的人生中雖然短暫,但充滿活力,富有激情,充滿了無限的朝氣。豆中的歲月成為我最美好的回憶。可惜我當時不是班主任,與學生接觸的太少,對他們的名字我均已忘記,能記起來的可以說是寥若晨星,現在想起來真是追悔莫及。假如時光能倒流,我真想再次回到豆中,再次與我的老師,我的同事,我的學生為伍,傾耳聆聽老師的教導,敞開胸懷與同事大笑,盡心竭力為我的學生上課,真正把老師的職責擔在肩上,把我的所學全部地奉獻給我心愛的學生。

可惜我們的母校,豆會中學,在社會發展的潮流中已經被埋沒了,留給我們豆中學子的只是難以抹去的記憶。但我堅信:我們豆中的精神卻永遠地被我們豆中學子承繼了下來,這就是樂於吃苦,勤於學習,敢於挑戰,長於進取。豆中精神,不但是豆中學子的精神財富,更是我們豆中學子戰勝各種困難的法寶。希望豆中精神不斷髮揚光大,代代相傳。

豆會中學學習與工作的日子,是我難忘的歲月。

豆會中學 | 難忘的歲月

張恩明,網名:扶風老怪。陝西人,中學教師。現為陝西扶風作家協會會員。教學之餘,奮力筆耕,其作品語言樸實,感情充沛。作品曾在《秦嶺天地》《三秦文學》《扶風微傳媒》《同州芳草地》《扶風作家》等多家平臺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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