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聊戲:《赤桑鎮》裡故事多

老沈聊戲:《赤桑鎮》裡故事多

1961年裘盛戎排演了《赤桑鎮》,一炮而紅。這是一出只有兩個主角、不到一小時的小戲,卻轟動劇壇。成為裘盛戎一大(即《姚期》)一小兩出經典代表作,流傳至今。

《赤桑鎮》得到了最高層的肯定。裘盛戎應邀去中南海演出,給主席唱了新改編的《赤桑鎮》。主席對他說,“改得成功”,最成功的就是那句“為正人先正己人己一樣”。

一出新編的、短小的唱功戲,如果沒有無比深厚的功力,是很難成功的。《赤桑鎮》的成功,不能不提及老旦泰斗李多奎。李在戲中扮演包拯的嫂娘吳妙貞一角,與裘盛戎的包拯戲份同樣繁重。李多奎先生在接受任務之後說:“咱要向裘先生看齊,他幾天(完成任務)我就幾天。別因為我誤了獻禮的日子。”,結果只用了八天時間便完成了背詞和設計唱腔的任務。響排的時候,裘先生拱手抱拳對李先生說:“二叔,時間這麼緊,太難為您了。”在戲中,李多奎先生充分發揮了李派老旦蒼勁挺拔、紮實穩健的演唱特色,裘盛戎先生也發揮出裘派花臉醇厚沉穩、含蓄傳情的獨特風格。兩位名家在這出戏中配合默契,各顯神通,把這出銅錘、老旦對戲的唱腔唱得和諧悅耳、生動感人。

解放後,裘李一直是老搭檔。老旦一般演配角,但銅錘花臉卻離不開老旦,因此,《遇皇后》《打龍袍》《鍘美案》等戲,裘盛戎非李多奎不可。李多奎當年師承老旦名宿龔雲甫,後自創“李派”,在劇壇獨享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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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多奎當年曾與金少山同臺合作多年,說到他和金、裘同臺演出的不同感覺,李多奎感嘆道:“甭瞧金三爺嗓門大,唱的衝,我蹦足了調門就能打個平手,盛戎可厲害,他唱得有味兒啊!我不能只拼'字字黑'呀,不然,他唱的是多年的老花雕,我就成了兌水的二鍋頭了!”李多奎對裘盛戎在《赤桑鎮》的幾段新腔更是讚不絕口。

《赤桑鎮》雖然開門紅,可剛演了兩場就出了故障,年邁的李多奎先生因病不能再演出退出舞臺了。剛剛爆紅的一出好戲面臨擱淺之虞。這叫裘盛戎抓了瞎。《赤桑鎮》這麼紅,說停就停了,觀眾不答應啊,可要是繼續演,誰來替代多爺啊?於是這出新戲就擱下來不少日子選替代者。尋來找去,選中了當時中國戲校和北京戲校的老旦新秀,王夢雲和王曉臨,這兩位還都是李多奎的入門弟子。於是兩位先後被特邀到北京京劇團,與裘盛戎臨時合作此戲,效果尚佳。

這種臨時安排也不是長久之計,只能尋找新接班人啦,你看,1961年李多奎病倒後一段時間,裘盛戎幾乎不唱《遇皇后》《打龍袍》《赤桑鎮》,光唱《鍘判官》《打鑾駕》《姚期》等單挑的戲了。

1963年,北京京劇團前往香港澳門地區巡迴演出,乘火車時劇團與乘客們在列車餐車上聯歡,裘盛戎在軟臥從廣播喇叭裡聽到一個小老旦在演唱,就問“這是誰啊?”原來是本團學員班不到20歲的萬一英。這就引起裘盛戎的注意,在香港演出時就讓她單唱了一出《望兒樓》,還真得到好評。巡迴演出結束後回到廣州,應華南局書記陶鑄之邀在當地演幾場,特別點了新排的這出《赤桑鎮》。於是把萬一英推上陣。這個小姑娘還真不怯場,把這出戏不撒湯不漏水地圓滿唱下來,裘大師也很滿意。回北京後再次演出《赤桑鎮》,便成了裘盛戎和萬一英的保留劇目。萬一英的運氣一到,擋都擋不住,她就是後來《沙家浜》中家喻戶曉的沙奶奶的創演者。

《赤桑鎮》有了接班人,這事也就了了。其實,當時還發生了不少“故事”或者“事故”)。裘盛戎的入室弟子趙志遠先生當年跟隨裘先生左右多年,對《赤桑鎮》的經歷瞭如指掌。他在其回憶錄《我的三位老師》中描寫的栩栩如生。這裡不妨援引概述一番,以饗廣大戲迷。

先說裘李兩位大師的忘詞、唱錯腔和唱錯詞。李多奎只演了兩場《赤桑鎮》就收了,第二場有現場錄音保留下來,此後就告別舞臺了,因此這個錄音的彌足珍貴是顯而易見的。雖然珍貴卻不無瑕疵,因為多爺在演唱中有兩處忘詞了,這也難怪,一出全新的戲,又是通場的唱,兩人相互銜接,一唱到底,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這對於年愈花甲的老人來說,才演兩場臨時忘詞可以理解。畢竟是老藝術家,多爺雖然忘詞但演唱節奏沒有改變,使戲圓滿地進行下去,只是嘴裡不知唱了什麼就過去了。這也是老藝術家給後人留下經驗:臺上張嘴忘詞難以避免,此時可以“瞎唱”,但不能不唱,停下來,戲就徹底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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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獨有偶,裘大師也有兩次失誤,一次是唱錯了腔,另一次唱錯了詞。也是在那個難得的現場錄音中,包拯唱二黃快三眼“自幼兒……” 一開唱就和伴奏汪本貞的伴奏腔調不合,汪先生的過門墊頭全亂了,第一句出錯,第二句“金石言”跟著也錯,後面的“小包勉”也不對,這就把胡琴全撂在外邊了。幾十年過去,有人還為這個失誤耿耿於懷,不過“背黑鍋”的是汪本貞,都認為汪這麼大份兒的琴師不應出現如此失誤。裘本人倒是豁達,當時聽了錄音後,他說“錯了”。這也為汪先生正了名。還有一次是後來在吉祥戲院唱《赤桑鎮》,包拯上場是一段“恨包勉他初為官……”的扯四門,第一句唱後,走到上場門臺口唱“在長亭銅鍘下……”,不知怎的裘大師走了神兒,跳過“在長亭”張嘴就唱了“銅鍘下”,下面怎麼唱,無暇思考,只能又唱一遍“銅鍘下”,於是成了“銅鍘下銅鍘下……”,還好“一命身亡”找回來了,可臺下觀眾全樂啦,兩口銅鍘還不樂?

再說琴師汪本貞出的錯兒,更邪乎。那天是裘與王曉臨在廣和劇場合作《鍘包勉 赤桑鎮》,演出很隆重,電臺要現場錄音,設備擺滿臺口。裘那天也相當興奮,在《鍘包勉》時就把“嘩啦啦銅鍘響連聲”翻高了唱,這可是破例的唱法,得了滿堂採,接著是快板和散板又都是可堂的好,就連汪本貞都喝了兩次採。演員和琴師是互動關係,演員“鉚上”了,琴師也會“瘋狂”的。這次可就出了大事故。唱到《赤桑鎮》一路高潮迭起,裘盛戎唱罷“上欺君下壓臣我難對嫂娘”又是雷鳴般彩聲。王曉臨接唱“聽包拯一席話——”,突然,胡琴沒聲了!全場目光都轉向了樂隊,連舞臺經驗豐富的裘盛戎也不自禁地轉臉過去看樂隊是怎麼回事。等到汪本貞換了胡琴,調準音,該裘開口唱了,裘的嗓子全橫了。這場戲草草結束,現場錄音自然泡湯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原來那天汪本貞太興奮了,在“難對嫂娘”的尾音抖弓時一用力,把弓子“杵”到樂隊跟前的布圍子上,用力過猛,弓子瞬間就折了。原因就這麼簡單,又能責備誰呢?遺憾的是,這場效果極佳的現場錄音永遠丟失了,而且再也沒有重新錄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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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出戏的錄音,後來,李.長春和王夢雲出了《赤桑鎮》的唱片,裘師聽了後的評語兩個字:“還成。”於是,這張唱片成了《赤桑鎮》傳世的標準版本。

看看,《赤桑鎮》裡故事真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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