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街日記:依然能感到美麗的東西是美的,很開心

一、是枝裕和與他的電影

是枝裕和的電影沒有哪一部曾讓我失望過,但每次想看的時候,我都要狠狠地強迫自己一把。

他最為人熟知的電影大概就是《無人知曉》和《小偷家族》了。

《無人知曉》締造了戛納電影史上最年輕的影帝——柳樂優彌,那是在2004年,記錄至今沒人能破。柳樂優彌當時只有14歲,與他競爭的有憑藉《2046》入圍的梁朝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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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樂優彌

《小偷家族》在去年(2018)年獲得了戛納電影節最佳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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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家族電影海報

順便打岔一句,在世界三大電影節中,柏林我最喜歡的就是戛納電影節,相對於奧斯卡電影,戛納電影在藝術性取向上更加徹底,通俗地說就是,更加文藝。

可想而知,是枝裕和的電影可能不怎麼“好看”。他的電影沒有帶你去經歷一場驚險刺激的旅行,而是大都聚焦於家庭中家人瑣碎的相處,沒什麼高潮,就算有也是小風細浪。

家庭的生活本來就夠我受的了,他還要讓我在電影裡再體驗一邊……連偏愛文藝片的我,在下定決心看他的電影之前,也要三思而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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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枝裕和

但我往往還是看了,有的還不僅看一遍。

我說“看”也許不是很準確。世界上的電影大概分兩種,一種是用來看的,一種是用來品的。是枝裕和的電影屬於用來“品”的那種。

你打開影片,堅持專心致志地“品”上一段,就會感受到他的高妙,有很多時候你會驚歎,這樣的情景我在現實中也經歷過!原來雖然我們生活在不同的國度、浸染不同的文化,但作為一個人,都有相同的情感和想法!

他的電影總能給我們呈現我們容易忽視的生活細節,就好像去到朋友的家裡,你會容易察覺到他家有電視機、有沙發、有擺在玻璃茶几上的一包“OLD TOWN”速溶咖啡,而導演會告訴你窗欞邊有一株用“益達”口香糖瓶子裝著的不知從哪裡移栽過來的小野草。而這小野草往往更能夠體現那位朋友深層次的性格。

我這一期介紹的這部《海街日記》,也許算不上是枝裕和最好的電影,但絕對是他“最好看”的電影,因為這電影集合了四位貨真價實的美女演員來主演:

綾瀨遙、長澤雅美、夏帆、廣瀨鈴,所以也是唯一一部我不需要強迫自己才去看的電影。不看故事,只看人物,就已經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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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然,我之所以要介紹,它的美不僅僅只有演員的美。

二、香田家四姐妹

這一天,住在鎌倉的香田家三姊妹去參加父親的葬禮。她們的父親在十五年前跟情人離家出走,一直未曾回來過。

在舉行葬禮的地方,她們遇見了父親和情人所生的女兒淺野鈴。原來,淺野鈴的母親去世後,父親再次和別人女人結婚。父親去世後,15歲的淺野鈴也只能和後母生活在一起了。也許是對於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的憐憫,香田家三姐妹把淺野鈴接到了鎌倉屋子來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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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香田家三姊妹變成了四姊妹。香田四姊妹,性格各不同,有各自的問題要面對,自然也少不了絮絮叨叨的摩擦和摩擦後的溫情體諒。

綾瀨遙飾演的香田幸是輩分排行第一的大姐姐,也是這部電影的第一女主角。家庭的變故對她的影響大概最深。父親跟著情人私奔之後,母親也把她們丟給外婆撫養,自己跑了。後來外婆去世,香田幸就獨自經營著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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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環境和地位造就了她的超強責任感,以至於年紀不小了但依然沒有結婚。她有一份很符合她性格的護士工作,卻愛上了醫院裡的一位有家室的兒科醫生。對於這份感情她內心糾結了很久,曾經她的家庭被別的女人破壞,如今她卻要成為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

男醫生是有當擔的,答應她和原配離婚,並邀請她一起去美國。

她又糾結了很久。也許她對破碎家庭的切身體會;也許她憂心沒有她的辛苦維持,鎌倉的這個家將會分崩離析,姐妹各散;也許兼而有之。她最後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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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晚上,香田家四姐妹駐在窗邊,談論著園中的梅子樹。大姐姐香田幸表達護養梅子樹的感嘆:

要殺蟲、要消毒,活著的東西都很費勁的。這也應該是她對生活的切身感受吧。她對她的家也像對梅子樹那樣,細心保養細心維護。不知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在別的姐妹睡去的時候,她還在默默地擦著木板階梯。只要活著,就很費勁,儘管如此,她們還是要努力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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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澤雅美飾演的二女兒佳乃是一位信用金庫白領。性格大大咧咧、直爽豪放,在人面前不掩飾哭和笑。總愛交男友,想通過戀愛來增強自己對生活對工作的忍耐力,很多時候都是倒貼,也不知道被男人甩過多少次,也沒有總結教訓的意思。但對她似乎沒有哪一件煩惱是醉過一場睡上一覺不能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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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帆飾演的三女兒在父母離開的時候還很小,所受的影響不像其餘姐妹那麼大。思想也單純很多。沒有很強烈的慾望,只想簡簡單單地過日子,喜歡上長得普普通通的體育用品店老闆。對於父母的所作所為,她是看得最開的,她會記住多年前父親帶她去動物園,與母親的久別重逢顯露出的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真的是燦爛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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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瀨鈴飾演的淺野鈴性格複雜飽滿僅次於大姐香田幸的角色。雖然年紀只有十五歲,但想得很多,思想負擔很重。她的母親奪走了姐姐們的父親,心裡對姐姐們有種歉疚的感覺。她喜歡和姐姐們一起住,但有感覺在這個家自己是處於一種篡越的地位,擔心成為姐姐們的一個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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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生活的變故讓她們各自形成了自己的保護殼,讓她們很好地避免生活對她們更大的傷害,同時也滋生一些不得不去面對、坦誠和解決的問題。

這四位性格各異的女孩子為影片薰染了女孩子特有的細膩和曖昧,以至於不僅是人物情感,而是整個影片包括畫面、其它角色、景色、光與影都很細膩很曖昧。所以把《海街日記》的每個畫面分開來看,也是一幅幅美麗的畫卷。

這讓我想起去年讀過的一部谷崎潤一郎的小說《細雪》,同樣是寫一家四姐妹的故事,優美、細膩、曖昧得連一個人物內心小小情感波動、某件珍貴衣裳的紋理細節也要寫上好幾頁。

三、父親的角色

在影片中,父親的角色沒有出現過,但父親對她們的影響貫穿了整個故事。她們會不經意地聊起父親。

假如讓別人來拍以父親跟情人出走為背景故事,想必絕大多數都會把故事拍成子女一開始如何缺少愛而變得暴戾、有著很嚴重的性格缺陷,或者和父親激烈的衝突,後來因為某事而得到成長與救贖,也和生活和父親達成和解。

《海街日記》偏偏不是這樣。它沒有對父親的角色做一個道德譴責。在影片一開頭,姊妹們基本上就已經諒解了父親。她們總想到父親的好,在去葬禮的火車上,她們想到的是父親曾經帶他們去動物園玩;也會談起父親常帶他們山上眺望城景;為那麼多人出席父親的葬禮而為父親高興;也說父親是一個老好人,喜歡幫人,和情人出走也是出於對女人的同情和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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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對父親評價最多的一個詞是“溫柔”。正是因為溫柔,才讓他做出讓她們快樂、讓她們痛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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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溫柔”來形容一個男人似乎是一個很彆扭的事情,但在日本電影非常常見,而且沒有任何違和感呢。我想,一個懂得欣賞溫柔的社會才是一個讓人活得舒適的社會吧。

海街日記:依然能感到美麗的東西是美的,很開心

她們從很小的時候失去了父母的愛,但並沒有生出帶有戾氣的性格,她形容父親“溫柔”,也反襯出她們骨子裡也是“溫柔”。

《海街日記》讓我感受到一種美,叫做以極致的溫柔來包容生活的艱辛。就像珠母貝用柔軟的皮肉包容粗糲的石子,將它溫潤成明亮的珍珠。

她們的父親在臨終前觀賞櫻花的時候,感嘆道:依然能感到美麗的東西是美的,很開心。

我想說,能感覺到這部電影是美的,也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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