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家爭鳴」刊物的下半月時代大都成了“二奶”

閱讀的疲倦

——當下詩歌觀察

○劉大程

夏日炎炎,平添幾許疲倦。冰雪、地震,等等,也已夠折騰,疲倦加無奈。讀詩,亦然。不僅詩歌文本,還有詩歌現象,凡此種種。今隨手拈來,可當正說,可作戲說。

當下詩歌,是蕭條還是繁榮?各有論斷。但詩歌的落價卻是不爭事實,原因自然是多方面。不正常,亦正常。不過,都是悲哀。

於詩人個體而言,多有路途上的困惑和迷茫,即便如找到新徑前的大家裡爾克;於詩界,則有大方向上的何去何從。

不滿意者居多。於是,先有林賢治的《中國新詩向何處去》,在對世界詩歌史、思想史、文化史和社會狀況作出梳理、評判的基礎上,表達了自己的願望,那就是向西方學習他認為中國詩人所缺乏的東西。後有李少君的《中國新詩的道路應該這樣走——與林賢治先生商榷》,文中分析了中國詩歌的淵源和傳統,說“現在中西方詩歌觀念毒的人太多了”,強調了“從草根性詩歌開始,正在恢復……創造漢語詩歌的新的主體性”。

「詩家爭鳴」刊物的下半月時代大都成了“二奶”

在我看來,他們實是各自擦亮了一把鈍刀的兩個面,都不是真理又都是真理。起鬨的不乏亂起鬨。

都說詩歌的標準已喪失。個體有別,但我不相信心靈對詩歌的觸摸已完全到了小學時代的寓言“天鵝、梭子魚和蝦”,本要把同一輛車拉回家,結果卻是拉著車各奔各。難道詩歌真的到了完全沒有共性和普適的時代?那詩歌還有無存在的必要?人們共存的價值依據何在?缺失帶來建造。於是,有了陳仲義的好詩“四動”說,即感動、撼動、挑動、驚動。雖未必完整,亦有些道理,且幾乎是常識,由他來說出而已,但作為評判者的人心卻很難說,我們身邊的違心事昧心事還少麼?一首平庸之作到了一些話語權在握的專家那裡,就蒼蠅是飛機,蟑螂成神龍,狼瘡變玫瑰,被捧上了天的現象還少麼?成名的就必是好的,未名的就必是不好的,還少麼?在野捧在朝,貧窮捧富貴,男的捧女的,親戚捧友人,還少麼?關於詩歌的發言裡有多少是真正出於良知和責任?

僅憑《皇帝的新衣》一文,安徒生就足以名垂千古,這新衣不愁市場。

擊掌的儘管擊掌,離席的儘管離席,納悶的儘管納悶,批判的儘管批判,做事的儘管做事:正做、歪做、真做、假做、大做、小做、黑做、白做、長做、短做……

詩界也是名利場,一點不比政界、商界差;詩界也是大江湖,一點不比武林弱。功夫在詩外。你追我逐、權利分享、拉幫結派、詆譭貶損、邈視前輩、無視後輩,這樣的語詞,適合詩界。

圈子本正常,但需要不囿於圈子時仍固守圈子,互相吹捧,排斥陌路,名為詩歌,實為一己。一些人唯恐被時間淹滅,遂忙於自我列爵封候,樹碑立傳,進入歷史。

人要有詩歌野心,這指的是詩歌寫作上的不俗建樹和真誠為詩歌所做的大手筆貢獻,而非此外的手段謀取。

詩雖邊緣,為詩者眾。都在那樣弄。一點小感覺,一點小噱頭,加點小技巧,謂之曰詩歌,不乏大師狀,又或稱先鋒,至少是佳作,不準說不好;扯塊花尿布,也當英雄旗,鑼鼓喧天、招搖過市、嘍羅成群、炒作成癖,一天專找興奮點,製造關注點,哪怕是別人的災難,至於文本,還不如紙人紙馬經得起一點風和雨的飄搖和推敲,也有人鼓掌吹哨,多是二吊子;若夫策劃性寫作,走的是“市場”,比如近些年提倡悲憫、人文,他就悲憫、人文,不時用幾個嘆詞、擠幾滴眼淚,但怎麼看怎麼矯情、虛偽,若真有人需要一點幫助,對他而言不過舉手投足,即使在他眼皮底下他也未必看得見;也有篤實的,認真寫詩,誠懇做人,作品難發表,詩酒自消遣。

信息時代,宣傳和推廣是必要的,但要實事求是,詩人不是奸商。讀者亦自當分辨,有一批合格的讀者對詩歌非常重要。

不少有資源優勢的刊物取消了詩歌版面,但官官民民大大小小詩歌刊物加起來還是不算少,一期期不斷推出的詩歌仍蔚為大觀,看了卻沒感覺。好詩何其少,震撼人心、本該出現的尤為出色的,更是見不著。

海外詩歌,因不懂外語,不知是譯者筆管的墨水問題,還是原樣如此,看來並不比國內妙。

刊物的下半月時代已經來臨。除了少數兩家在踏踏實實做,大都成了“二奶”,給了錢就是你的,想怎麼操就怎麼操。

網絡打開了詩歌傳播的大門,但紙上讀詩和網上讀詩,就是不一樣。紙媒的陣地不斷萎宿,一些官刊的輻射面已不及民刊,而民刊的長久堅持困難多多。網絡詩歌自新千年前夕漲潮,延至今日,已是缺水的黃河。在論壇上蹦達出沒者,多為爭吵,或譁眾取寵,已鮮有為詩。倒是“詩江湖”仍波濤洶湧,貼詩閱詩者眾,唯汙水滔滔裡,個個袒胸露腿,嘻笑怒罵,面孔花花,自在快活,不亦樂乎。

也好,也許恰證明了一點,於人而言,身體才是第一真理,其它任何真理都不及它持久而有意義。

有時面對一些詩歌,禁不住疑惑:這是漢語詩歌嗎?漢語?詩歌?

眼看著一些人漸入佳境,未入化境,卻又賣柺了,換了副牛頭馬面,自以為得道。

詩有別裁,非單靠勤奮所能為。寫得好就寫得好,寫不好就寫不好,愛總可以。而寫不出好詩的人,卻鮮有正視自己的才華和態度,多有自圓其說的辯詞、藉口、倨傲和沉迷不悟。詩未寫好,姿態十足。

鄉村是我們的母乳,也是詩歌的母乳,但大工業的車輪早就碾碎了牧歌。我們已背井離鄉混跡於機器轟鳴車水馬龍的建築群多年,詩歌的工業化、城市化卻遠沒有完成。詩歌的城市經驗明顯不足。所謂的“打工詩歌”對城市接觸得多一些,但大多並不是詩歌,只是一些膚淺浮泛的分行文字。

有些詩人看起來很“硬”,有立場,辨是非,時見針砭和抨擊,而一有蠅頭小利,即尾巴亂搖,三呼萬歲,立作頌歌。變得比誰都快。

厭倦了聚會,尤其是詩人聚會。聚會了也不與人談詩,能早就早點抽身。與詩外的老鄉在路邊站站,蹲蹲,聊聊,甚好。

一些大張旗鼓的詩歌活動,只不過是商家的別樣廣告。詩人及詩歌成了霸權話語利誘或脅迫下的“偽軍”。

詩歌是慢。車輪是快,機翼是快,利潤是快,病毒是快,災難是快。越來越快。多少事物,都在離心,要去哪裡?詩歌還找不找得到棲息的家園?而我們呢?

「詩家爭鳴」刊物的下半月時代大都成了“二奶”

詩歌,這一直走在所有藝術最前列的高貴的精靈,落伍了?淪喪了?

城頭變幻,大浪淘沙。六零後已衰老,七零後在沉浮,八零後忙爭奪,九零後正發育……一茬有一茬的招數和定數,這即將出來的新一代,又將為我們撩開怎樣的面紗?

亂相。亂並非就一定不好,不亂並非就好。重要的是,要給人希望,要給人安慰。

疲倦。遍閱喧囂變幻後的疲倦,後極權、全球化、大工業和商業時代城市灰霾籠罩下的疲倦。我想,這不僅是我個人的感覺。但是,疲倦不等於放棄和墮落,只是需要暫時的休息、調整和蓄養。厭惡、觀望和揣測,不如力所能及,從自己做起,種好自己的菜園。誰都是希望的一部分。朋友們,共勉。

2008年6月8日(端午)於東莞周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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