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與字帖

毛澤東的藏書中,有數量不少的字帖,獨特地反映了作為一位政治巨人的興趣愛好。據統計,他的書房所存拓本、影印本碑帖達六百多種。

毛澤東與字帖

湖湘大地出現的第一位大書法家是歐陽詢,他是一位對整個中國書壇產生過重大影響的書法家。

歐陽詢是譚州臨湘(今長沙)人,生活在隋唐之際(公元557-641年),字信本,有關他的傳說至今還流傳在韶山民間。所說他曾隱居在韶山沖滴水洞附近的一座山中,築草廬,練書法,以避隋朝廷追殺之禍。唐朝建立後,他順著一道小溪--現在的韶河,下湘江,輾轉到了長安,在唐太宗身邊做了官,後人就把他隱居過的山叫做“書堂山”,那條小溪稱為“官港”。

中國書法史上,著名的顏真卿、柳公權,都師承歐陽詢。值得指出的是,一千多年後,又一位書法大師--毛體的創立者毛澤東正是從歐體入門的。少年時代,毛澤東往返於外祖母家,必須從書堂山下經過。每過一次,他都要回味起鄉人、族老和私塾先生對歐陽詢的津津樂道,他對書法的興趣就是從這時開始的。據毛澤東的同學和老師回憶,他練的第一本字帖就是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從他留給人們最初的墨跡,即現在可見到的他讀過的《詩經》、《論語》上他的親筆題簽,也知道他首先寫的就是一手秀麗而見風骨的歐體小楷。應當說,這是毛澤東書法的基礎,也是燦爛的湖湘文化給他的營養。

毛澤東與字帖

不過,毛澤東從楷體入門,後來卻漸漸離開楷體,他的書法成就也不在楷體,因為他豪放的性格與平穩的楷體是不相宜的,但毛澤東找到了他書法發展的正確之路。

少年時代,毛澤東初學書法就與眾不同,他不願描紅模字,而要自己放手寫,他放手寫的卻比一般學生照著寫的還好些。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認識到了練帖的重要性。1910年秋,他離開韶山,到了湘鄉縣城。這是一座文化古城,書香濃郁,練習書法蔚成風氣。城內有好幾處大書法家留下的遺蹟,如米芾的洗筆池、紀念禇遂良的禇公祠以及曾國藩兄弟在雲門寺等處的墨跡。書法是毛澤東就讀東山高小的必修課,老師照例在授課之前講述一通湘鄉書法的發展史。每到臨池,毛澤東總是一絲不苟。課餘,他又喜歡臨帖拓碑,尋訪古蹟。他對王羲之《蘭亭集序》愛不釋手,由於練得勤,他的小楷已相當工整秀麗。東山高小位於東臺山麓,山上有座貞元觀,刊有湘鄉草書名家蕭札容和其他書法家的碑刻,毛澤東常與同學登山臨摹。

學生時代的毛澤東,書法未成體式,更沒有定型。從童年入私塾到在長沙的頭十年,毛澤東基本上寫一手小楷。有些人說毛澤東不善楷書,這是不曉得歷史。1913年10月到12月,他做的聽課筆記《講堂錄》,就是用的蠅頭小楷,甚至到了1917年,他給《倫理學原理》作批註,12100個字,仍基本用的是小楷;《講堂錄》、《倫理學原理批註》雖然是隨手作於課堂,但寫得相當工整,足見毛澤東做事的認真。

毛澤東與字帖

在其他一些場合,毛澤東的書法逐漸顯現出了他的個性與創造性。如《明恥篇》題志,特別是1915年8月寫給蕭子升的一封信裡,他的字體由楷書轉變成行書,又慢慢由行書向草書轉化。毛澤東1917年寫給白浪滔天的信及同年8月23日寫給黎錦熙的信,用的卻是他以前完全不一樣的有隸書味道的章草。不過,這種字體後來他就很少用了,惟一的例外是1934年1月15日他用隸書體為紅軍烈士塔題詞。

從以上情況看,毛澤東學生時代就練過多種帖,在書法上是下過硬功夫的。他後來雖然較少寫楷書,但他早年打下了楷體的根基,他的草書也就暗藏了楷書的風骨。

我們重點來看看毛澤東中後來習帖的情況。

1935年1月20日,長征途中毛澤東率領紅軍翻越婁山關,他立在關頭,舉目四望,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低頭看見一塊石碑,上面鏤刻著“婁山關”三個紅漆大字,他品味了好一會兒,問衛士陳昌奉:“婁山關刻碑幹什麼?”陳昌奉和大家都被問住了。毛澤東便自己做了解釋:“關乃要塞,是出入通道,常以碑石,碑柱為界,區分和標誌地名。”他接著評價這三個字說:“寫得蒼勁,運筆如飛,石匠也刻得精美。”話畢,他以手在筆畫上臨摹,感嘆道:“可惜不知出版哪位名家之手,修建於什麼時候?”他看了又看,最後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毛澤東到達陝北後,有比較安定的環境臨池習帖了。他的書體筆勢就是在這時開始定型並走向成熟的。在延安,他有一套鍾愛的晉唐小楷書帖一直帶在身邊。這套字帖來之不易,還發生了一件與人爭字帖的趣事呢!

毛澤東與字帖

1937年,一位熱血青年奔赴延安,前往拜訪毛澤東。他帶了一挎包的書--這是他剛剛從戰火紛飛的廢墟中搶救出來的,包括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奧賽羅》、《李爾王》、《仲夏夜之夢》四本名著,還有兩本中國名帖《石索碑帖》和《三希堂殘帖》。不過,這位青年起初並未打算要把這些書和字帖送給毛澤東作“見面禮”。及至與毛澤東相見,兩人談得十分投機,那青年情不自禁地把捨命背到延安的寶貝一股腦兒掏出來,要送給毛澤東。

毛澤東見到書,眼睛為之一亮,搓著雙手連聲稱好,剛要道謝,豈料斜刺裡殺出個程咬金,莎翁的兩本名著和一本字帖被人一把搶了去。毛澤東轉頭一看,是朱光。朱光在蘇區和紅軍中有“才子”之稱,與朱德同鄉,跟毛澤東私交甚好,這樣他也就不分“大小”奪其所愛了。

毛澤東有些不滿:“豈有此理!”朱光卻振振有詞:“見面分一半!”--儼然兩人在路上撿到了金元寶似的,爭的不可開交。而書的本來主人在一旁既深得有趣又有些著起急來,只得出面“調解”,決定平分秋色:朱光得到了《奧得羅》、《李爾王》、《石索碑帖》,毛澤東則留下《哈姆雷特》、《仲夏夜之夢》和《三希堂殘帖》。朱光有些得意,問毛澤東:“這樣分配合理吧!?”毛澤東看看“對手”--比他小十歲的朱光,無奈地點點頭--他惋惜的是一本字帖被奪走了。

新中國成立後毛澤東收集了大量碑帖,從晉、唐,到宋、元、明、清,乃至近代大書法家的墨跡都蒐羅到了一塊兒,如王羲之、智永、懷素、歐陽詢、張旭、米芾、宋徽宗、宋高宗、趙孟頫、康熙直到于右任。一般而言,毛澤東喜歡筆走龍蛇的草書,對於二王(王羲之、王獻之父子)帖、孫過庭書譜、懷素草帖、懷素《自敘帖》、《論書帖》、《苦筍帖》及古人所編《草訣要領》、《草書百詠歌》看得最多。這些書帖常放在他床前的桌子上,反覆臨摹,把它們的神韻都融入到自己的書法中去。這樣一來,毛澤東經過合各體之長,到了20世紀50年代,便形成了他獨有的豪放不羈的“毛體”。

毛澤東與字帖

有一次,毛澤東從黃炎培老先生手中借得一本王羲之的真跡,大喜。可是,黃炎培給了他一個借閱期限:一個月。毛澤東廢寢忘食地習帖,黃炎培很“較真”,怕毛澤東拖期,中間幾次打電話來催問,這可惹煩了毛澤東,他說:“講好了一個月就一個月!怎麼也學會逼債了?”到期那一天,毛澤東即吩咐衛士:“零點以前一定要送到。”他竟練到還書前的最後一刻。黃炎培竟敢向毛澤東“逼債”,毛澤東戲稱他“不夠朋友夠英雄。”

毛澤東一生愛帖,在他的臥室外間會客室有很多字帖,擺滿了三四個書架。在他臥室的茶几上、床鋪上、辦公桌上,到處都放著字帖。1961年10月27日,毛澤東要看懷素的《自敘帖》,並要田安英、逄先知把他已有的所有字帖集中放在他身邊。從此,秘書們就在北京和全國各地,給毛澤東買來了很多字帖。1964年12月10日,他要看各家書寫的各種式的《千字文》帖,秘書就成為他收集了三十多種。

毛澤東愛帖、習帖,他由此得出了許多書法理論,他說:“字要寫得好,就得起得早;字要寫得美,必須勤磨練。學字要有帖,帖中要發揮。”

毛澤東一生蒐集了大量字帖,但並不是為了“收藏”。他的字帖中沒有極為珍貴的善本、古本。儘管以他的職務,完全可以弄到不少珍本,成為收藏家,但他不那樣做。相反,他還把自己所藏的具有文物價值的本子捐獻出去。如新中國成立初期,他就將收藏的《王船山手跡》、《錢東壁臨蘭亭序十三跋》捐獻給故宮博物院。他從有關部門借閱過不少真跡。如1958年10月16日,他在給田家英的信中說:

請將已存各種草書字帖清出給我,包括若干拓本《王羲之等)、于右任千字文及草訣歌。此外請向故宮博物院負責人(是否鄭振鐸)一詢,可否借閱那裡的各種草書手跡若干,如可,應開單據,以便按件清還。

毛澤東與字帖

1959年10月,田家英、陳秉忱替毛澤東向故宮借了二十件字帖,其中八件是明代大書法家的草書,包括解縉、張弼、董其昌、文徽明、傅山等人的草書。毛澤東看完後,都吩咐如數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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