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豪散文《拜年》

馮子豪散文《拜年》


對於拜年,我的感情最深,這裡有個不為人知的原因,就是我有三個被稱之為“父”的人:一個是我的親生父親,一個是我的幹爺,一個是我的大(意思為爹)。

在我出生之前,我家人丁並不興旺,父親兄弟十幾個,成人的只有父親,我是家裡第一個出生的男孩,所以爺爺非常疼愛。為了讓我順利成長,在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幫我認了個幹爺。後來因為父親屬馬,我屬牛,屬性不和,爺爺又幫我認了個大,把父親喊作大爺。

這樣,在我記事的時候就開始拜年了。年初一早上,先到父親房裡,父親端坐在椅子上,我在父親前面雙膝跪下,兩手展開,掌心向下按地,前額伏地,磕了三個響頭。父親笑嘻嘻把我拉起,然後給我兩毛錢,作為壓歲錢。完畢,再去給我大磕頭,形式依舊。

最難的是給我幹爺磕頭拜年,爺爺奶奶費勁了心思,我就是不去,因為我恨他。我幹爺是大隊革委會成員,兼著生產隊的記工員,手裡有點權,經常帶人開批鬥會,並且批鬥了我的爺爺,說爺爺是小諸葛、頑固派。但我幹爺很大度,從不跟我計較,每見到我總是笑嘻嘻的,撫摸著我的頭說:“幾歲來著?該上學了吧?有困難跟幹爺說。”

有一個年關,大約是年初三,我到生產隊辦公室去玩,一群人在下棋,剛好乾爺在。

“小孩子,過來!”一個看棋的人喊,“過來磕頭,我給你五分錢。”我們的一個小夥伴過去了,給他磕了頭,但他沒給錢。小夥伴哭了。我有些氣憤,指著那人的鼻子罵道:“說話不算話的壞蛋,王八蛋!”

那人火了,脫了鞋向我扔來。我躲閃不及,鞋底正好砸在我的鼻子上,鼻子在流血。“你怎麼能這樣呢?教孩子要說到做到。不做也就罷了,還動手打人,真是豈有此理!”幹爺呵斥了那人,走了過來,幫我洗了鼻子,還用棉花把我鼻子堵上。過後,幹爺又給了五角錢,作為壓歲錢。從此我便每年給幹爺拜年了。

上小學後,拜年不再磕頭了,因為幹爺說那是封建迷信,新社會要新風尚。依舊是年初一早上,一群小夥伴,從村子的一頭開始,挨家挨戶拜年,見人就祝身體健康、五穀豐登、萬事如意等等,更新潮的是背誦一段毛主席語錄,唱一曲革命歌曲。人家照舊拿些自家疊的紅芋糖、玉米花之類的東西給我們。這是當時最時尚的拜年了。

上世紀九十年代,物產豐富了,拜年的形式進一步的改善,年初一早上,拿起電話,對長輩、要好的朋友、同事說聲新年好,算是拜年了。兩千年後,拜年用上了手機,發個信息,寫個微信,道聲平安,問個身體健康,事事如意。而且信息的內容越發的美,有時讓人感動的流淚。

然而我給父親、大拜年的形式沒怎麼改變,只是不磕頭而已。遺憾的是,我幹爺已不在人世了,想給他發個信息,寫個微信什麼,道一聲平安。而苦於不知道他在那邊的手機號,就只能用封建迷信的一套了:買卷草紙,紙上寫著要祝福的話,選個河邊,用火燒了,嘴裡唸唸有詞,而後再磕三個響頭。

馮子豪散文《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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