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往事 捕鼠
楊桂寧/文
在我老家，民間有著“一鼠當三雞”的說法，對村民來說，野外乾淨的田鼠乃大補之物，口感好、營養價值高，是不可多得的野味。小時候我吃過不少田鼠肉，在哪個艱難的歲月裡，田鼠成了村民改善伙食的美味佳餚，就是在今天，野生田鼠依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村裡鼠患嚴重，田鼠活動猖狂，村民種的莊稼經常遭到破壞，有些稻田甚至整片被啃光，顆粒無收。對於靠土地吃飯的村民來講，無處不在的田鼠是不折不扣的禍害，跟田鼠作鬥爭，保衛糧食是村民的日常工作之一，當時我還年小，但也常常參與到捕鼠的行動中，如今回想，捕鼠也需要鬥智鬥勇，當中過程更是充滿樂趣。
捕鼠講究方式方法，我常用的方法就是“守株待兔”，這個方法雖笨，卻屢試不爽。
田鼠的行走路徑和活動範圍均有規律，它們喜歡按規定的線路行走，活動區域、偷吃農作物的位置都有章可尋，“地上本沒有鼠路，走的田鼠多了，也便成了路”。在農作物附近的山坡上，一條條大小不一的鼠路隨處可見，我通過鼠路的寬窄、以及鼠窩附近的糞便就能判斷出田鼠的大小。
瞭解田鼠行走的線路後，開始為捕鼠做最後的準備。先是備好老鼠喜歡吃的食物，傍晚時分來到野外，在田鼠必經的鼠路上設下陷阱，用一條細小且堅韌的繩子將食物綁在一根棍子上，再用棍子小心翼翼地將事先挖好的硬泥塊撐起，晚上出來活動的田鼠，看到糧食就會吃，糧食綁在棍子上，田鼠吃食物時會拉扯和觸碰支撐的棍子，支撐在棍子上方的泥塊便會砸下，將田鼠困住或砸死。
一切準備妥當，我可以安心回家睡覺，靜等田鼠上鉤。第二天一早，我便趕到佈防陷阱的地方，收取戰果，運氣好的話，一個晚上可以逮到三四隻大田鼠。
第二種捕鼠方法需要依靠獵狗。村民們喜歡養狗看家護院，都說“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其實村民養的狗只只都是捕鼠能手，我家養的大黃狗捕鼠能力就相當可以。
清明前後，是春耕農忙時節，這是一個青黃不接的季節，經過一個冬天的漫長煎熬，田鼠準備過冬的糧食早已吃完，地裡沒有東西可吃，剛剛發芽的農作物就成了田鼠的口糧，為了吃到稻苗的蕊，田鼠常常把水稻苗咬倒，這時如果控制不好，水稻的收成就會受影響，村民會在自家的稻田邊上撒些石灰，嚇唬田鼠，但這樣收效甚微，最好的辦法還是帶上獵狗，加大對田鼠的獵殺。
白天田鼠躲在鼠洞裡，黃昏時分，是捕鼠的好時機，帶上獵狗出發捕鼠，獵狗捕鼠講究團隊作戰，單槍匹馬很難功。在我的帶領下，左鄰右舍臨時組建起來的獵狗戰隊浩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我們將獵狗帶到受損嚴重的水田附近，在我的指揮下，獵狗們開始在稻田附近東嗅嗅、西嗅嗅，努力尋找田鼠的蹤跡。狗的嗅覺很靈敏，田鼠洞藏得最隱秘，也難逃狗鼻的偵察。很快，獵狗便找到了鼠洞，發現鼠洞的獵狗相當興奮，雙瓜不停地挖掘鼠洞，用嘴對著鼠洞狂吠不已，其他的獵狗聽到吠叫聲後迅速圍攏過來，一時間，一陣陣的狗叫聲此起彼伏。
田鼠很狡猾，都說狡兔三窟，田鼠雖然不會建三個鼠洞，但每個鼠洞都有多處出口，方便它們在遇到危險時能迅速逃離。田鼠雖狡猾，要逃出獵狗的包圍圈也非易事。獵狗兵臨城下，受到驚嚇的田鼠逃出鼠洞企圖逃命，然而，剛冒頭便成了獵狗嘴下的獵物。有些田鼠嚇破膽也不敢貿然逃出洞，躲在洞深處作困獸猶鬥。此時需要我們協同作戰，在附近找些柴草把鼠洞堵住，點燃柴火開始煙攻，我們用扇將煙倒灌入洞，並將冒煙的出口一一封住，只留一處出口供田鼠逃跑。在陣陣濃煙重薰之下，躲在洞中的田鼠只好棄洞而逃，田鼠剛逃出洞口，守候多時的獵狗就一口咬住田鼠不放，只見獵狗猛甩幾下頭，田鼠吱叫幾聲便沒了聲息，這時要及時喝住獵狗，如果主人不出聲制止，獵狗會把田鼠撕碎吃掉。
用獵狗捕鼠有個好處，圍捕的動靜大，效果好，捕獵一次收穫頗豐，就是僥倖逃脫的田鼠也被嚇破膽，短時間內不敢再到這個區域偷吃，農作物會安全一陣子。
汽槍不單是打鳥的好工具，也是射殺田鼠的利器。
汽槍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還不是禁品，初中的時候，我們學校周邊有不少稻田，每晚稻田裡都有田鼠出來偷吃，我同學家裡有杆汽槍，週末的時候我們會拿著汽槍到稻田裡打田鼠。打田鼠比打鳥容易多，夜裡用手電筒照住田鼠，受強光刺激的田鼠全一動不動，我順著燈光瞄準田鼠， “啪”的一聲扣動扳機，田鼠身子一震，掙扎幾下便沒了動靜，只要打上一個小時，宵夜的菜就有了著落。
設陷阱、獵狗圍捕、汽槍射殺這些捕鼠方法，講究的都是技術和運氣，捉到的田鼠數量不會多，有種 “慘無鼠道”的滅數方法，能讓大大小小的田鼠劫數難逃。
老家鄉鎮的五金店有種電鼠機出售，用電鼠機捕鼠，一二個小時就可以收穫十多斤田鼠，效率驚人。電鼠機價格不菲，一般家庭不會有，我五叔家買有一臺，閒暇時我跟堂弟就用電鼠機捕鼠。
電田鼠要選擇在天氣晴朗的夜晚，電鼠之前，要提前通知左鄰右舍，說明我們電鼠的區域和時間，以免發生意外。
天色變黑，在外勞作的村民已回家，我跟堂弟拿出電鼠用的鐵絲開始佈防，我們在田鼠經常出沒的田邊、山坡上牽鐵絲，每隔幾米，就要打個樁，將鐵絲纏在樁上拉緊，這樣才穩固。布好鐵絲後，給電鼠機通上電，打開開關，布好的鐵絲瞬間便導上電，一張電鼠的大網悄然張開，只要田鼠觸碰到鐵絲，遭遇電擊，電鼠機就會發出警報聲。
夜間田鼠活動頻繁，每隔十幾分鍾，電鼠機的警報就會響起，我和堂弟戴著手套，拿著膠鉗去收取戰利品，運氣好的時候，還會電到貓狸或者果子狸。
這些都是我以前常用的捕鼠方法，捉到的田鼠，不足一斤的就處死除害，一斤以上的大田鼠就帶回家，成為我們的盤中餐，在哪個物質匱乏的年代，田鼠肉竟成了村民們改善伙食的美味菜餚。
田鼠乃大補之物，嶺南民間流傳「吃一鼠，當三雞」的說法，形容田鼠的營養價值比雞肉高。中醫認為，田鼠肉可入藥，有補虛扶正、補益氣血的功效。吃田鼠肉對身體有好處，可以補充蛋白質、補腎、防治尿頻或孩尿床。田鼠肉營養價值豐富，含蛋白質高，脂肪含量較低，具有補腎功能，是不可多得的補品。
田鼠的吃法有很多種，有白灼鼠肉、蒸鼠肉、油燜香鼠片、蘆筍炒鼠片、紅燜田鼠煲等10多種。爺爺喜歡喝酒，我家常做的就是油燜香鼠片，將田鼠肉用油、鹽炒，加姜、酒、醬油燒熟食用，田鼠肉的味道很好，跟狗肉、貓肉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老家吃田鼠肉還有“冬天吃活田鼠、夏天吃田鼠幹”之分，因為冬天田鼠肥美，適宜活吃；夏天田鼠較瘦，所以曬成田鼠幹。
離開家鄉，吃田鼠肉的機會越來越少，欽州市面上一些餐館、燒烤攤上倒也能看到炒田鼠肉、烤田鼠等招牌菜，看到這些菜是真想吃，但不清楚鼠肉的來源，擔心不法商販用家鼠肉冒充田鼠肉，不敢貿然亂吃。
真想回到家鄉，再去捕一次田鼠，炒一碟田鼠肉，溫一壺老酒，重溫兒時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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