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裡從來沒有紅白玫瑰,只有不愛


故事裡從來沒有紅白玫瑰,只有不愛

illustration by kate pugsley


金庸的江湖,曾經無處不在。

從雪山飛狐到天龍八部、神鵰,再到笑傲江湖,構成了那時我們對江湖的全部想象。如果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工人體育場一定是最大的江湖,廣場舞大媽就是江湖上最大贏家。

江湖所以為之,有人,有情,有回憶。直到金庸走了以後,多少人期盼著再看看新江湖。

這十年間,誅仙火了,甄嬛火了,鬥破蒼穹火了,如懿火了,將夜也要火了。


故事裡從來沒有紅白玫瑰,只有不愛


十年前的80們,哦不,那時還是小鮮肉,在起點熬夜追更,十分鐘就能看完貓膩的一篇更新。貓膩筆下的大男主,雖然也免不了主角光環,但總好過處處開掛的大部分男頻文,多了些煙火氣味,也會像所有男人一樣面在紅玫瑰和白玫瑰中斡旋。桑桑還是莫山山?寧缺的搖擺讓人恨得捏大腿,感嘆又是一個渣無忌再世,深更半夜又不由地代入自己——如果是我,該選哪個?那時的忠粉不願承認,寧缺對山山也是愛情。只不過是人就有偏愛,偏愛的,才是確定的那個。

扯遠了。80們那時追更的篇章,和腦海中的想象,是屬於自己的畫面。腦袋裡的江湖被搬上銀幕,有些記憶也被更新了,現時再追,便是追憶往昔那些或潸然淚下,或雀躍歡呼的時刻,彷彿夢迴少年。

而95後當然不盡相同。炫麗的特效,宏大的制景,青澀的鮮肉,多點刺激,多點多巴胺,萬一一不小心走了心,被男女主的痴情感動落了淚,也算是排解了初入職場的焦慮。

道家有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貓膩曾經用將夜這個故事,構建了一個虛擬的世界,道法自然和儒家普世價值觀,雜糅中西文化熔於一爐。尤其是打鬥場面,極為寫意。有人說是隨意,但當時讀罷卻又有說不出來的通暢。

啟用陳飛宇做男主寧缺,倒是令人意外。陳飛宇是師出名門,然而寧缺這個角色,恰恰是師出“無門”。平凡草根,也可能一路通天,世家之子,也要踏踏實實備好每一句臺詞。不知是否是導演刻意為之,這樣的選角倒是讓角色增添了一絲反諷趣味。所謂少年感,有青澀,有小聰明,有血腥,陳飛宇都有一點,演技並不浮誇,至少在及格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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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下,這部劇的評論已經滿天飛,說好與不好的都大有人在。場景、服化道、老戲骨、黃金配角、電影質感……大V和公號主們一一分析過。作為當年追更的原著粉,十年後我們再來看將夜的時候,也許看的不再只是原著本身,而是圍繞這個IP最核心,最本真的故事,以及故事裡牽腸掛肚的自己了。

有很多人感動於這部劇的“反套路”,男主不是銜金帶玉來這世上泡女仔的,女仔也不是傾國傾城來解愁思的。但其實《將夜》還在套路里頭,起點的男頻文,可不就是看男主從弱小到強大碾壓權勢,甚或救世的過程。男頻文,女主不用漂亮的,甚至女主都可有可無。這種套路我們其實很熟,霸屏影院的美國英雄片不是麼?我們為何熟知套路還是每每涕零,看得又燃又爽呢?因為我們也想碾壓啊!因為那虛幻的套路里頭,有我們真實的夢啊!

一己之力能否碾壓強權呢?必然不能。所以寧缺這條難走的江湖路上,友情滿滿。

貓膩的作品裡常常有個胖子,一個胖子是無害的,一個愛你的天才胖子是上帝的禮物。寧缺羽翼未豐的路上,就有小胖子陳皮皮兜底,喪命前有陳皮皮的通天丸,愚鈍時有陳皮皮的天才開悟。和陳皮皮嬉笑怒罵的日常小確幸裡,寧缺斬獲滿滿的知識點,積蓄了內在力量。這段友情,是他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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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小樹,雖然劇情裡戲份不多,但觀眾更愛他。因為,現實裡,我們沒有一個朝小樹,在沒人沒錢自己漂的時候,想辦法給我們免房租,想辦法給我們經濟來源,想辦法介紹皇上這種人脈;現實中,我們沒有一個朝小樹,去穩住長安平定叛黨;寧可捨去一身修為幫寧缺除掉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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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陳皮皮是個家常胖子,就像每個男同學都有的胖鄰居和胖發小一樣;但他家世顯赫智商過人,可不家常。他唯一能跟我們的日常對標的是:可愛又無害,心好又憊怠。

看起來朝小樹是個平凡的人:境界不是最高,功夫不是最強,地位不是最高,因此他沒什麼野心,是知命的人;但他不平凡,他繼承了不平凡的基因,用他爹的話說:“可託六尺之孤,可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君子也。”他是那個知黑守白的人,他全家都是知黑守白的人。而我們的現實是:往往遇到的所謂平凡人,是真的只有平凡。

在男人的簡單美好的江湖夢裡,友情才是情義的江湖,才是自己闖江湖的底氣:所謂「紅城雖敗,蒼穹綻開,盼故人歸來」。

有了底氣,就是江山與紅顏。江山未必能得,但得搶過。紅顏未必始終,但多多益善。寧缺的紅顏,有桑桑還有山山,還有…

貓膩自己說,就是要把山山寫成最完美的女人。

於是,山山是完美的,可人如其名,姍姍(山山)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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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寧缺,她把“一見鍾情,情不知何所起”抬到極致了,見字如面,光見字就愛上,怎樣的造化和單純。她美、她溫柔,她還有文化。她揪過寧缺的心,寧缺為她動情。她選擇她擔當她隱忍,遇到愛情她願交付自己;求而不得時,她願遠走高飛;這不就是所有男人都想擁有的完美對象麼?

放棄山山的寧缺像是挖了塊心頭肉,但沒關係,因為再疼再苦,他還有桑桑啊。寧缺對桑桑說過不少情話:「你要走,我就把自己的心捏碎好了,反正再也見不到你,我活著又還有什麼意思呢」「我在河北道揀到你的那天開始,就是這樣了,我憐惜你,我心疼你,我把你看的比我自己的命還要重。」

但其實感動我們的不是寧缺的情話,而是桑桑的存在。有妻如桑桑,捨命相隨不離不棄,不論自己是否貴為天命。是桑桑的守讓寧缺成了寧缺,所以桑桑是他的“不可或缺”,是那個為他知黑守白的人。離不開桑桑的,是寧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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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實中,你有桑桑麼?沒有桑桑的你怎能放得下最完美的山山呢?

現實是:先富起來的一小部分人選擇了:把山山桑桑,全收入房中,一起到那個湖畔小院生活。剩下的人裡面,一小半人儘管已經有了桑桑,但身心都惦記山山;一大半人,意淫著山山,既沒有桑桑來守,也沒有山山來遲。

所幸,山山只是寧缺的錦上添花;所幸寧缺沒要山山,帶走了桑桑;這樣,山山就是我們大家的了。

在原著裡,葉紅魚送去山山的訣別信和吻,對寧缺說:“你還像當年那樣無恥。”

寧缺揖手相謝。


故事裡從來沒有紅白玫瑰,只有不愛



我們喜歡這樣的江湖中人,寧可無恥,也不軟弱;寧可抱憾,也不兼得。

這十年間,不管是武俠還是玄幻,男頻還是大女主,升級打怪還是後宮爭鬥,江湖還是那個江湖,我們看的,仍然是江湖裡的故事,和故事裡的自己。故事裡,有我們想走卻未走的江湖。故事裡,有我們想問卻未問的不公。故事裡,是我們曾掀起的,錯過的、永失的愛和求而不得的愛。世人皆螻蟻,何必在乎虛構還是現實,螻蟻亦有豐滿的血肉,不如用一生好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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