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內瑞拉與美國的斷交風波愈演愈烈。
▲ 據路透社最新消息，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表示，已決定關閉委內瑞拉駐美國大使館及所有領事館。
事情的起因，要從兩天前說起。
▲ 1月23日，委內瑞拉反對派領袖國民議會議長鬍安·瓜伊多單方面宣佈就任“臨時總統”，並迅速獲得美國等十餘個國家的“承認”。
現任總統馬杜羅將反對派領導人的行為斥責為一場背後有美國支持的非法“政變”，隨即宣佈斷絕委內瑞拉與美國的外交關係，並要求美國外交官在72小時內離開。
美國則拒絕撤離本國外交官，聲稱“前總統”馬杜羅無權決定與美國斷交，並威脅馬杜羅政府“所有選項都在臺面上”，意即不排除動用武力干涉。
美委兩國關係急劇惡化，委內瑞拉國內政局走向引發各方關注。
美委交惡由來已久
美國和委內瑞拉之間的交惡由來已久。
委內瑞拉已故總統查韋斯當政期間就以“反美”著稱，被譽為拉美的“反美鬥士”。
▲ 查韋斯曾四度當選委內瑞拉總統，在其執政期間，委內瑞拉加強政府管制，增加窮人福利，強化各類補貼，消滅私營企業並且大力推行企業國有化政策，導致大批歐美企業被趕出委內瑞拉。
委內瑞拉盛產石油，查韋斯政府將石油出口所帶來的鉅額財富用於提升窮人的醫療、教育、住房等福利，短期內贏得了底層民眾的歡迎。然而，由於查韋斯政府時期委內瑞拉的某些經濟和社會政策過於激進，很多理念脫離了實際的國情和國力，再加上本國人員管理水平有限，生產效率低下，油價持續不振，腐敗問題叢生，致使國家經濟陷入困境。
查韋斯經常指責美國對委內瑞拉的經濟控制和內政干涉，其執政理念與對外政策都與美國背道而馳，在各種場合的“反美”言行也令美國十分難堪。
因此，在查韋斯政府時期，委內瑞拉與美國的關係一直處於冰冷期。
作為查韋斯的繼任者，馬杜羅於2013年就任總統後，繼續執行前任的政策，這與美國的期望漸行漸遠，兩國矛盾進一步激化，雙方在“石油政治”上的較量就是一個突出的表現。
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
委內瑞拉是石油輸出大國，美國一直要求產油國以美元來進行結算，並按照其和歐佩克原油組織商量好的出油量生產和銷售。
2017年，馬杜羅政府為了擺脫委內瑞拉石油對美國的依賴，宣佈改用其他貨幣進行國際結算。
於是，美國對馬杜羅政府和委內瑞拉國營石油公司開始實施制裁，禁止美國金融機構參與委內瑞拉政府和國有的委內瑞拉石油公司新的債務和股權交易，並禁止美方機構參與委內瑞拉公共部門發行的部分債券交易……
政局動盪絕非偶然
縱觀近十年來委內瑞拉的發展表現，其發生此次政治動盪絕非偶然，而是有著深刻的國內外誘因。
一方面，以美國為首的外來勢力的施壓和干涉，構成了委內瑞拉發生政治動盪的主要外因。
鑑於馬杜羅政府的“反美”傾向，推動委內瑞拉“改朝換代”成為美國政府的不二選項。為此，美國不斷運用各種手段對委內瑞拉施加壓力，希望其發生政權更迭。
隨著近年國際石油價格持續走低，委內瑞拉石油生產嚴重虧損，這對於高度依賴石油出口的委內瑞拉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美國趁委內瑞拉經濟困難之機，落井下石，利用美元優勢地位，反覆“薅羊毛”，令委內瑞拉經濟雪上加霜，導致委內瑞拉匯率暴跌，國內物價暴漲，經濟秩序一度陷入失控。
美國還加緊扶持委內瑞拉國內的反對派勢力，利用委內瑞拉民眾對經濟惡化的不滿來煽動其進行抗議示威活動，進一步形成對馬杜羅政府的壓力。
同時，這也徹底打破了馬杜羅政府改善對美關係的幻想。
2017年7月28日，委內瑞拉反對派發起48小時罷工，抗議政府將舉行的制憲大會選舉。
此外，近年拉美國家的“左派”執政力量紛紛失勢，一些政府不斷向美國靠攏。在此背景下，美國自然不能容忍一個反美政府在其後院繼續存在，因而想要迫不及待地拔掉馬杜羅政府這顆“眼中釘”。
另一方面，近年來委內瑞拉社會經濟治理的失敗，構成了國內政治動盪的內因。
委內瑞拉石油資源豐富，石油收益佔其出口營收的95%。當油價高漲時，政府能夠利用豐厚的石油出口收益來進口所需的物品。而到了2014年，國際油價暴跌，委內瑞拉的外匯突然緊缺，因而也就無法購入足夠的商品，繼而影響國內商品市場秩序。
換言之，委內瑞拉的執政者本可以充分利用石油這一天然優勢，將其逐步轉化為國家發展的源動力，推動委內瑞拉成為現代化富裕國家。然而，由於一些錯誤的經濟政策長期得不到糾正，再加上國際低油價的猛然打擊，致使委內瑞拉經濟陷入衰退和萎縮。
更為嚴重的是，當委內瑞拉經濟受阻時，政府為了填補赤字而超量印鈔，又導致通貨膨脹的加速惡化。
2018年底，委內瑞拉通貨膨脹已經達到了驚人的4300000%。根據聯合國的統計，自2015年以來，由於惡性通貨膨脹，食品和藥品的短缺，犯罪率的急劇上升以及基礎設施嚴重受損，委內瑞拉已經有近300萬人被迫逃往臨近的南美國家。
因此，造成委內瑞拉發生的此次政治經濟危機固然與美國有關，但是將如今的亂局完全歸咎於美國發起的“經濟戰”，恐怕也不完全合適，畢竟“蒼蠅不叮無縫的雞蛋”。
綜上可見，當前委內瑞拉所面臨的困境，可以說是其國內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發展才是硬道理
此次委內瑞拉政局動盪究竟將如何收場，外界尚無法準確預知。不過，委內瑞拉政治經濟危機背後無疑再次印證了鄧小平的著名論斷：發展才是硬道理。
沒有國家經濟社會的持續健康的發展，沒有廣大民眾生活水平的不斷穩步改善，任何國家都不可能有長期而穩定的政治局面。
從委內瑞拉當前的處境乃至整個拉美國家的轉型來看，要想踐行“發展才是硬道理”，還需要注意如下三點。
其一，避免經濟結構過於單一。
委內瑞拉固然有豐富的石油資源，但是如果政府長期將國家的財富增長寄託在單一的石油出售，而不是建立先進而多元的科技和工業體系之上，那麼這種財富的增長進程就很容易被“打斷”，這也可以說是一種“資源詛咒”。因此，任何國家都應該切忌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避免經濟結構單一化，這樣才能在國際經濟競爭中游刃有餘。
委內瑞拉總統馬杜羅與石油工人碰拳。
其二，民生是最大的政治。
政府的主要職責之一就是要不斷改善民眾的生活質量，提升廣大民眾的幸福感和滿足感，這既是政府合法性的來源，也是政府合法性的支撐。
其三，民主轉型不可一蹴而就，需要循序漸進。
借用政治學者包剛升的總結，一個國家的民主轉型需要突破三道坎，即民主運轉（包括廣開言路，制定憲法，進行競爭性選舉，各種政治力量能在民主框架下達到基本均衡）、民主效能（包括維繫基本的秩序和法律，解決重大的政治衝突、社會問題等）、民主內化（民主能不能最後紮下根來，成為一個民族文化、社會心理的一部分）。
顯然，這是一個循序漸進、逐步昇華的過程。特別是對正處於民主轉型階段的許多發展中國家而言，要尋求一條適合本國國情的民主化之路，切忌急躁冒進、機械“拿來主義”。
撰文 / 馬建英
（山東師範大學政治學系副教授、察哈爾學會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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