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節奏、節奏、節奏,重要說三遍,情調趣味美感就是節奏產生的

節奏要注意三個要素,一是變化,一是反覆,一是規律。我們常說,晝夜就是一種節奏,晝與夜是一種對比性變化,而一個晝夜之後,又是一個晝夜的不斷有規律的反覆,而形成了節奏。人的脈搏、呼吸、四季交替、勞動號子都是如此。音樂的節奏,以2/4節拍來說,不是每小節一強一弱兩拍,並且不斷反覆而形成節奏的嗎?

有人把變化說成是節奏,如書法中的疏密、虛實、大小、奇正、方圓有人就認為是節奏,這是錯誤的,要形成節奏還必須有規律的反覆。

書法節奏、節奏、節奏,重要說三遍,情調趣味美感就是節奏產生的

懷素《自敘帖》

書法中,節奏問題,主要是章法問題與和諧問題。說章法問題,比如一幅行草書法作品,我們把那些文字按照大小、大小不斷有規律的變化反覆安排,直到末尾,就形成了一種節奏;同理,如果我們從第一字、開始,按照疏密、疏密不斷有規律變化反覆,又形成了另一種節奏。

當然不要機械的認為只能一字疏一字密那樣安排,一般書法中往往會更靈活一些,如三字一密、兩字一密等等。說和諧問題,是因為和諧是追求異中有同,或者說要符合多樣統一的美學原則,而變化反覆正滿足了這些要求。

節奏的三要素中,反覆尤其重要。因為節奏的形成會有三種情況:單一因素的反覆、對立因素的反覆、相異因素的反覆,前者是單一節奏,後二者統稱為變化節奏。比如湛藍的天空、無邊的綠原、茫茫的滄海就是單一因素反覆形成的節奏,書法中如一幅隸體字作品,基本每一字都有一筆蠶頭燕尾的主筆,或一幅楷書作品,基本每一字都取縱勢,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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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凝式《神仙起居法》

我們上面所舉的大小、疏密的例子,就是對立因素的反覆;再如,墨的枯溼形成的節奏,我們飽蘸濃墨書寫,由溼到枯,並形成飛白,接著再反覆這樣的過程,就形成了這樣的節奏。還有一種相異因素的反覆,如裝飾圖案,用紅橙黃三色,並有規律的反覆就是,這類節奏書法中相對少一些。

節奏一旦蘊含著某種情調、趣味或美感,就是韻律。這樣的節奏,才更富有藝術魅力,才更能感染人。楊辛、甘霖在《美學原理》中說:“郭沫若還具體分析了節奏的兩種情況:一是鼓舞的節奏,先抑後揚,如海濤起初從海心捲動起來,愈卷愈快,到岸邊啪的一聲打成粉碎。”“除了鼓舞的節奏外,還有沉靜的節奏,先揚後抑。如遠處鐘聲,初扣時頂強,曳著嫋嫋的餘音漸漸地微弱下去,這種節奏給人以沉靜的感受。“這兩種節奏明顯的帶有振奮和寧靜的美感,因此屬於一種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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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君宜帖》

書法中,比如隨著豎行的中軸線,或運筆偏左,或運筆居中,或運筆偏右,如此反覆運動中演繹著欹正形成的節奏,就有一種逍遙自在的情調。這種審美感和性情感,正是韻律的表現。

我們應當注意的是,書法中的重疊性節奏。這種節奏,打個比方就像時間中既有晝夜節奏,又有月相圓缺節奏,還有春夏秋冬季節節奏,還有五運六氣六十甲子節奏,這些節奏是重疊的。那麼書法藝術中,重疊的節奏中,最具有視覺衝擊力的,就是中心節奏,它所具有的情調和趣味,也最富有感染力。

如巧拙、直曲、常變、黑白等對比反覆所形成的重疊性節奏,如果以“黑白”節奏虛靜、淡泊、從容感,給人的感受最為鮮明,則為中心節奏,或稱主題性節奏。重疊性節奏,能豐富作品的情調和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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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黑女墓誌

我們知道節奏,由於反覆的緣故,也必然會加強某種情調或趣味。如章法中橫有列豎有行的安排,如果由於橫行的空白更大,那麼一行行平行的文字和空白所形成的節奏也更鮮明突出,而那橫向的文字帶和空白帶給人的安閒、和平、寧靜、從容感,由於反覆而更強烈,這正是主體性節奏的優勢。

書法中有一種超常筆畫,如“中”字的那一豎,我們書寫時有時有幾個字長。一幅書法作品,比如有九行文字,如果超常筆畫只出現一次,那只是為了追求變化;如果出現兩次,但不規律,比如只是在第一行和第三行,那就是”書法性修辭“反覆;如果出現三次,比較規律的分佈在二、五、八行,這就形成了整幅作品的”尋常與超常“的變化性節奏了。有人說超常筆畫不能多用,三次已屬難以容忍之列,這其實需要我們親自去嘗試或感受。其實,對於視覺藝術,我們可以去模糊性審美;有一定藝術修養的,則可理論性審美。比如,一般人並不懂書法,但仍然看了書法作品會有美醜之感,這就是模糊性審美;如果對書法有研究,看書法作品好壞有理論支撐,那就是理論性審美。

我們根據節奏設想,寫出來的作品,首先應當模糊性審美,也即從直覺來看美還是不美,這是一種最富有生命力的美;如果看了是美的,那麼我們的設想證明是正確的,是真正符合藝術規律的,也更容易創作出雅俗共賞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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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弊居帖》

劉熙載在《詩概》中說:“但論句中自然之節奏,則七言可以上四字作一頓,五言可以上二字作一頓耳”,這種詩歌中關於停頓的節奏觀也與書法中組的節奏表現相通。在這裡尤其要指出的是組的組合中疏密長短的變化。

因為,疏、密,長、短各自對應的是不同的節奏感覺,疏顯得節奏平緩,密則節奏緊促;長節奏延綿,顯得較為穩定,短則相對急促,給人以動力感,因此,疏密長短的組合能夠產生強烈的節奏秩序。蘇珊·朗格認為:“節奏是在舊緊張解除之際新緊張的建立”,而疏密鬆緊的變化則類似於這種節奏關係。

從行的節奏來說,行與行之間同樣可以有長短、疏密、正側、傾讓、快慢的各種關係,而這種行的造型及節奏表現古人關注的比較少,它是我們今天今天進行節奏表現的重要方面。

空白的空間節奏。空白是書法形式構成的二元之一,所謂二元,即筆墨與空白,也就是黑白,鄧石如說計白當黑,筆墨與空白都是造型元素與節奏主體。莊子說:“虛室生白、吉祥止止。”白是通往和諧、昇華的途徑。書法中有白,則虛實相生,產生生命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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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獻之《中秋貼》

從結體內部而言,白使結體內部的空間能夠呼吸,併產生節奏上的變化,所以,結體內部的空白多是不均勻的分佈,空白的形狀、大小、位置也各不相同、錯落呼應。從結體與結體、組與組、行與行以及通篇的空白分佈而言也是如此,空白讓氣韻在空間中流動,讓節奏在運動中生成,也讓情感在開合收放中釋放。

墨色的空間節奏。墨色的節奏變化是顯而易見的。墨分五色,五色調配而陰陽生、節奏起。羅傑弗萊認為,在色彩繪畫上色度和色相相近的色塊以不同的面積在畫面上的重複出現,因為每種顏色作用於視覺的時候都會產生前傾或後縮的心理反應,而當視線在畫面上移動時,相似的色塊以不同的面積(強度)順序刺激視覺,心理感覺上就會產生一前一後的節奏運動。

所以,山水畫中墨色的變化可以產生遠近深淺的節奏韻味,印象派光影與色彩的諧和、蒙德里安利用色塊的組合都是畫面節奏感的重要來源,它們讓畫面變得生動和鮮活,富有生命情調。而書法中墨色的運用則更為純粹,經由水的作用與書寫過程的濃淡乾溼、枯漲燥潤的有機協調,節奏感躍然紙上而意味無窮。

進而,對墨色的運用不僅是造型上的變化需要,也是節奏、情感的外化。隨著書寫的進程,墨色有從濃到枯的自然變化,而對墨色的主觀調控則可以使墨色節奏在不同造型元素之間得到運用。它們錯落相間、前後呼應,墨色在造型上的跳躍性、動盪感及其與運動及力量的結合,使得節奏的表現更為強烈。

區域的空間節奏。所謂區域,即區域造型,它是書法中最大的造型元素。由於相似性的原理,書法中形式相近的造型可以組合為具有內在統一性的區域整體,而區域與區域之間的對比、組合則產生更大範圍內的節奏表現。

比如濃墨區、淡墨區、枯墨區,快速區、中速區、慢速區,疏的區域與密的區域,等等。進而,從整體構成的角度來看,濃墨區可以相互呼應、組合,快速區也可以相互呼應、組合,所以,它們給整體帶來了更強的節奏感與運動感。

至此,我們從時間與空間的層面討論了書法中各類的節奏表現,它們帶給書法以豐富的空間意境與情感氛圍,或者說,它們讓書法成為節奏的整體與情感的整體,讓書法的空間成為律動的空間與生命的空間。

書法節奏、節奏、節奏,重要說三遍,情調趣味美感就是節奏產生的

顏真卿《祭侄稿》

可以看到,書法中所有運動、對比和變化都可以納入節奏的體系之中,我們甚至很難區分是節奏的需要催生了這些變化,還是這些變化創造了節奏。事實上,二者是同時存在的。節奏的需要是心靈的需要,是自然萬物的內在規律,故而也是書法形式的本質屬性。

因此,我們看待書法,完全可以從節奏的角度去觀照、去衡量。所謂“惟觀神采、不見字形”,節奏是神采的來源,它超越了造型的範疇、超越了寫字的概念,而成為溝通神采與生命的橋樑。所以,節奏是書法藝術的靈魂,它讓書法與自然萬物、與人的生命同構,成為主體生命的直接顯現。

節奏是一種秩序,是一種美感,是一種性情,是一種和諧。因此,藝術離不開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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