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陶根陽（鹽城市鹽都區西鄉人）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早在學生時代，我們就反覆誦讀李紳的詩,通過詩人描繪的農人頭頂烈日揮汗勞作的特定場景，體會田間勞動的艱辛困苦和豐收果實的來之不易。
以古以來，中華民族以農立國，把重視農耕作為固本安邦的基礎。由古及今，又有多少文人騷客潑墨揮毫，狀寫田園風物，敘述田間勞作，讚美田園生活，謳歌勞動人民，抒發了心繫天下百姓的人文情懷，為人們留下了無數膾炙人口的詩篇。
插秧是一項非常辛苦的農活，而在詩人眼裡，黃秧落地皆成詩。那些碧綠青翠的秧苗，就是農人鞠躬泥土、以汗為墨而書寫的詩行，至今仍在唐詩宋詞裡低吟淺唱。它們長長短短、平平仄仄，散發著刀耕火種的原始味道。
川西平原：農民忙插秧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心地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這是唐僖宗年間奉化名僧布袋和尚的《插秧詩》。農人插秧一棵接著一棵，按部就班，忙而不亂；水田如鏡，插者低首，便能看見藍天白雲的倒影。他們邊插邊退，不懈努力，水田變成了一片綠色。這在布袋和尚看來，農人插秧，低首求成，心無旁婺，以退為進，蘊含著與道契合的人生哲理。是啊，一個人只有虛懷若谷，低下頭來，才能真正認識自已，認識世界；只要在名利面前退一步，就會海闊天空，安然自在。
“農夫楫楫清波闊，秧稻茸茸森石發。父兒呼喚手拔齊，千把萬把根連泥。四更乘月躇隴陌，曉煙漸散東方白。歸來吃得飯一盂，擔到田頭汗似珠……”,宋代人劉學箕的《插秧歌》，字裡行間洋溢著悲憫情懷，寫出了農人四更早起拔秧苗、汗流浹背挑秧擔和頭頂烈日或櫛風淋雨忙插秧的辛勞。
南宋詩人虞似良在《橫溪堂春曉》中，描寫了他所看到的江南水鄉細雨濛濛、農民插秧、白鷺翻飛、東風浩蕩的場景。“一把青秧趁手青， 輕煙漠漠雨冥冥。 東風染盡三千頃， 白鷺飛來無處停。”這首詩淺顯易懂、富有特色，雖沒出現“綠”字，卻讓人感受了煙雨江南的滿田綠色和那詩情畫意的農家生活，呈現了一幅人與自然和睦交融的生動畫卷。
楊萬里的《插秧歌》，堪稱一幅農家總動員、雨中搶插秧的風俗圖畫。“田夫拋秧田婦接，小兒拔秧大兒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從頭上溼到胛。喚渠朝餐歇半霎，低頭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蒔未匝，照管鵝兒與雛鴨。”其中的“拋”“接”“拔”“插”四個動詞，既直白通俗，又極為傳神，準確具體地描畫出全家老少齊上陣、冒雨搶時插秧苗的忙碌情景，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躍然紙上。
對農人來說，插秧只是一件尋常的農事，可生活在農耕時代的文人墨客，卻把插秧當作吟詩作對的最佳題材。
相傳，清代散文家、桐城派散文創始人方苞幼年時聰穎過人。七歲那年，他途經田頭，被拔秧的農民叫住對對聯，方苞欣然應允，便叫那農民出上聯。農民一邊用稻草捆秧，一邊吟道:“稻草捆秧父抱子”。方苞略一思忖，自言自語道:“稻草，父也；秧，子也。”他抬頭遠望，只見前面不遠處的竹林裡，有幾個少婦正將剛扳下的竹筍投入藍中，於是計上心來，大聲對答說:“竹籃提筍母懷兒”。周圍的人聽後，驚喜不已，都稱他是天才神童。
讀到這個故事，我也納悶：插秧的農民也會吟詩作對？後來發現，相關的民間故事還不少。
乾隆帝微服私訪時，路過徐州地界，忽聽遠處傳來歌聲：“面朝黃土背朝天，手執仙草水面點。由青到黃生珍珠，由黃到白可換錢。換來銅錢可養家，官稅層層盤剝幹......”乾隆簡直不敢相信，民間竟有如此動聽的歌聲？於是，就率隨從順著歌聲去找。近前一看，卻是一名村婦正在田間邊插秧、邊唱歌。此後，他與這位農婦交談起來，得知當地稅賦繁重，加之層層盤剝，百姓民不聊生，就當場答應這位農婦，全免此地百姓三年的錢糧稅。
越南農民增長稻場
這只是一個民間傳說。儘管那農婦唱的是與詩歌同根異枝的民歌，但我敢肯定，絕對沒有如今孩子們吟唱的兒歌《插秧》那麼動聽：
水田是鏡子，
照映著藍天，
照映著白雲，
照映著青山，
照映著綠樹。
農民在插秧，
插在綠樹上，
插在青山上，
插在白雲上，
插在藍天上。
生活在今天的孩子們幸福啊，他們的想象力那麼豐富！插秧時節，鄉村藍天白雲、青山綠水、花紅柳綠，農民激情擁抱土地，用厚實而有力的雙手，駕駛著現代化插秧機，插下了一片片綠意，許下了一個個心願……一行黃秧剛落地，心中金秋便是詩！
注：部分照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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