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蕉:一代書法大家歷經磨難


白蕉:一代書法大家歷經磨難


白蕉《筆記五則》

白蕉:一代書法大家歷經磨難


白蕉(1907—1969)

白蕉:一代書法大家歷經磨難


白蕉《蕙蘭圖》

1966年初,虛歲六十的白蕉出院不久,身體也慢慢地得到康復。那年恰好是農曆丙午年,在上海人所稱之年初一那一天,我依照往年老規矩要到長輩及各位老師家中去賀歲拜年。清晨七時左右,我先到離家較近的胡問遂家去。到達其家後方知胡先生早已出門去,於是我往白蕉先生家去。白蕉先生的市區居住處,原是徐悲鴻夫人蔣碧薇的父母家,1942年因白蕉結婚而讓給他們夫婦倆。白蕉居住在三樓,我進門走到二樓,不到三樓處,就傳來胡問遂爽朗的說話聲,我才明白,原來胡先生趕早是到白蕉家去拜年的。我是白蕉和胡問遂兩位先生的學生,故進門先後向兩位老師鞠躬拜年。然後,我坐在一旁認真聽他們之間的談話。1965年的關於王羲之蘭亭序真偽學術討論,這次成為他倆之間的談話主題。他們認為東晉王羲之等書跡,至今日已無真跡面世,最早的不過是一些唐摹本,所以蘭亭序的真偽問題不好討論。

不一會兒,白蕉從裡屋取出一副八尺長的草書對聯來,說是除夕晚上所創作。內容是毛主席詩句“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書風雄健而蒼勁。白老說是送給北師大校長陳垣的,胡老是連連讚歎。接著白老又叫其子民生世兄取出另一副一丈二尺的草書巨對,打開給我們欣賞。那是他在1948年所書寫,內容為“上馬擊賊,下馬作露布。左手持螯,右手擎酒杯。”我們還見到在下聯下部,一側用行書旁題一截句“婢求墨色愁囗墨,腕為神來未覺勞。要與世人窺正法,誰家甲第許相高”。這副對聯同前示之聯,有明顯的不同,雖同是草法但風格各異。此則用筆秀潤圓滿周到,使之感到氣定神閒之鎮靜,一派瀟灑的書卷氣。我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佳作,為之震驚不已。不一會,胡老便告辭離去,在我出門前,白老感嘆對我說,社會上很多人認為我白蕉不能書寫大字,今日展之於二位,或可解惑也。

白老能書寫大字,世人知之甚少。當年現代化社會的上海,房屋寸金寸地,很少有高樓大廳與之懸掛大件作品,故他的作品總以小幅為主。據有些記載,上世紀30年代抗戰爆發,海上藝壇大家馬公愚、白蕉、鄧散木、唐雲等創辦“杯水展覽會”為難民捐款。而白蕉、鄧散木、鄒夢禪三位又分別用大字書寫三幅巨型抗戰標語,懸掛在上海鬧市市中心南京路西藏路口等大新公司的牆面上,為喚起民眾,聲援抗日做宣傳。抗戰勝利之後,就有南社詩人書法家沈禹鍾在《申報》上刊登《雲間白蕉大字歌》贊之,文雲:“我讀叔範詩,能狀雲間奇。(叔範贈白蕉詩,感稱其書畫)雲間本詩人,工書墨其池。晉唐名筆萃君腕,正法四起書道衰,書家豪傑不世出,乃知王氣今在朝。鐘王書體落凡手,跬步侷促難驅馳。紛紛俗論坐相襲,遂使祖法蒙瑕疵。睹君大字縱揮灑,尋丈巨幅隨所之。自是筆力裹元氣,鑪冶在手無不宜,年來兵革皆未已。寸管無計收瘡痍,酒邊燈下匯憂憤。伸紙想見神來時,書生用意世誰會,堆牆退筆君何為!”

1968年的初冬晚,我去拜訪白老,白老睡在躺椅上,只見他邊咳嗽咯痰甚多,正在把一本線裝本上的紙撕下來裹住痰液,棄之於旁的廢物筒裡。我走近前去,拿起來一看,才發現是他所著的《書法十講》小楷手稿線裝謄清本,從字跡分析,是師兄翁史焵所抄寫的。這部《書法十講》以前我未見過,為此十分震驚,急忙對白老講:“老師,這是你過去對書法研究的實踐心得,怎麼可以不當回事。保存下去,對後輩學習書法有極大的參考價值。”白老當時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神情悽慘地說:“這些往年陳跡,已沒有可以利用的價值了。只能當廢紙利用一下吧!”我聽後,也只能在心中嘆息。

十年後的1978年,我國文化事業欣欣向榮。師母金學儀因香港《書譜》雜誌社約稿,要準備刊印《書法十講》。在師母、史焵兄及老師親屬們努力下,通過半年多蒐集,在單曉天兄、梁俊青夫婦處都得到一些,總算功德圓滿“十講”湊齊,經過史焵兄對全稿整理,由師母金先生寫了序,何民生世兄用繁體謄錄,交給了《書譜》雜誌社。該刊從1979年第6期起,連續發表至1981年第4期止,這篇《書法十講》,在改革開放初期,對社會影響極大。1995年至1998年,上海《書法》雜誌轉登了,後在編《翰逸神飛》中又全文發表了一次。

1968年的冬天,又是個休息日的下午,我到白老家探望。只因他臥病在床,就進入了他的臥室,和他交談。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忽見床頭櫃上面的小擱板上有一部冊頁,順手拿起一看,是一部白老為學生學寫蘭的指導冊頁,有十二開之多。最初,在1964年,我曾問起學習寫蘭之事,有何蘭譜可參考?他想了想講:“初入門還是先學芥子園畫譜蘭集,碰到問題,可再來問問。”他又說到:“蘭花的造型變化多端,我已畫了一些圖型。”當時,他從五斗櫥抽斗中取出一部約二寸厚的冊子,裡面貼有他畫的各式蘭花花朵的樣式給我看,有從原跡中撕下或剪下的,並說以後編蘭譜作資料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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