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年輕人與國寶“親密接觸”

讓年輕人與國寶“親密接觸”

我們這次帶著25件國寶走入了一個時代,戰國、秦、漢,這個時代對於我們來講充滿了創造性和文明的積累,這段歷史充滿了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汪洋恣肆的創造力和大氣磅礴的行動力。”《如果國寶會說話》第二季在央視紀錄頻道、科教頻道、軍事農業頻道和愛奇藝、騰訊、B站同時開播,作為總導演,徐歡還一直沉浸在她和國寶們相處的那些日子裡。

互聯網時代碎片化、年輕化的傳播方式,給這部紀錄片帶來了難得一見的煙火氣。告別了枯燥乏味的歷史背景介紹,《如果國寶會說話》以文物為主角,或以第一人稱自述或以第二人稱對話,配上簡短的動畫解釋一目瞭然,嚴謹中透著生動。

“聚焦文物、傳播文物內涵,讓文物說話、構建中華文明視頻索引的主旨,在第二季中依然延續。多樣化敘事、微紀錄的表現形式,這些都沒有變。”徐歡說。

有了想象力,文物從來不會枯燥

“眼睛如同彎月,笑容蓄滿一池秋水,兩顆凸出的蘋果肌,彷彿熟透的冬棗,構成我可愛的面容……”這段生動活潑的文字,是《如果國寶會說話》第二季中介紹擊鼓說唱俑時的旁白。

“那個說唱俑現在是博物館裡的‘大明星’,被展在高臺上,萬人矚目,但實際上在他所處的東漢時期,可能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以他的社會身份不掌握社會資源,顏值也不高。”《擊鼓說唱俑》一集導演崔宇說,瞭解到說唱俑笑容背後的悲劇內核,用什麼方式表現它都沒有問題,“最終會迴歸到嚴肅,這是第二季我們想要傳達給觀眾的。”

“超級連接,超越想象”是《如果國寶會說話》第二季的主題,那個極精彩的大時代,以超越想象的創造力,留給我們超越想象的文物:長信宮燈、曾侯乙編鐘、擊鼓說唱陶俑、博山爐、人物御龍帛畫、木雕雙頭鎮墓獸、長毋相忘銀帶鉤、鷹頂金冠飾……25件戰國、秦漢文物,講述的就是屬於那個時代的傳奇。

今年元旦,帶著清新幽默的口吻,25件“萌萌噠”國寶通過《如果國寶會說話》走進公眾視野。當傳統紀錄片爭相感慨觀眾群體老齡化時,《如果國寶會說話》已經藉助互聯網和年輕人打成一片,以豆瓣9.5分的高分,成了2018年開年紀錄片門類的“網紅”。《如果國寶會說話》計劃用4季共計100集短視頻,每集5分鐘,展現從新石器時代到宋元明清8000年中華歷史文明脈絡。無論是敘事方式、節目篇幅還是文字風格,都顛覆了人們以往對此類紀錄片“高冷”的印象。

“從中華文明探源到大眾審美普及,從遠古陶器到明清字畫,那是我們認知歷史的物證,還有對祖先與文明的致敬。”徐歡說,《如果國寶會說話》最大的意義是嘗試了一種詮釋文物的新手法,從物證和影像兩個維度去構建中華文明的視頻索引。

有了想象力,文物從來不會枯燥。為了讓文物活起來,主創團隊別出心裁地讓國寶開口“說話”。在徐歡看來,標題中“如果”二字,恰恰是一種有趣的象徵手法,“國寶本身不會說話,它需要我們激發觀眾與之溝通、對話。如果觀眾能捕捉到國寶的信息和價值,能夠覺得它親切,那也就達到了目的。”

與第一季相似,第二季《如果國寶會說話》也有很多年輕化的表達——比如,跪射俑的“放低自己”,長信宮燈的“照著你”,熹平石經的“必修刻”,錯金銅博山爐“雲的計算”,曾侯乙編鐘的“Duang”……國寶們依然說著網絡時代最親切時尚的語言,而這正是徐歡團隊想“讓文物和觀眾‘平等對話’”的姿勢。互聯網時代的國寶,需要“放低自己”。

“這是一隻有著胖胖腿的鷹……它除了有上古的王者之氣,又同時顯示出另一種很現代的氣質,用當下的話說就是——萌萌噠……”被形容為“肌肉萌”的陶鷹鼎是一件老鷹造型的陶器,它來自仰韶文化時期,至今已經6000歲了。而這樣穿越時空的想象力,在片中隨處可見。

《如果國寶會說話》劇組有過一次和小學生的交流,當時一個小女孩的提問讓徐歡很是吃驚,她指著胖乎乎的陶鷹鼎問:“那麼正經的古人,為什麼會做出這麼不正經的東西?”徐歡覺得,這是對歷史的誤解,“古人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像‘我們自己’。在創造某件物品的時候,他們的訴求、情趣和現在的我們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因為眼界差異,使用的方法不一樣而已。或許和文物對話,我們需要更多的好奇心,從詳實的考證出發,融入當代人的認知,甚至可以有一些帶主觀色彩的想象力”。

讓年輕人與國寶“親密接觸”

5分鐘背後是支撐一部系列片的學術積累

“你有一條來自國寶的留言,請注意查收。”只要這句開場白一出現,“已查收”的彈幕充斥整個屏幕。徐歡說:“過去在電視上播,我們只知道收視率,如今在網站上,觀眾有更具體的表達。他們喜歡什麼,吐槽什麼,都給了我們全新的體驗。”

“吃碗泡麵的時間就能給國寶打call,也是相當省時省力了。”5分鐘的長度對於觀眾來說非常人性化,可對創作者而言卻是一次挑戰,因為濃縮的都是精華。《如果國寶會說話》整整“孵化”了兩年,從蒐集到篩選,經過學習、研究、走訪、勘察後,團隊在300多萬件文物中精選出100件,選擇標準是:上下五千年中華文明中的座標,展現大歷史的轉折與大文化的創造,而不是看它“有沒有出現在教科書中”。在徐歡看來,每一件文物都有著同樣重要的價值,“能夠留存到幾千年後的都是一個時代的見證”。

博山爐上升起嫋嫋青煙,像一座微縮的海上仙山;長信宮燈被透明化解構,燈光的走勢一覽無餘;商鞅方升上記載的那段歷史被情景再現;銅奔馬一腳踏進宇宙,勢如疾風靈動飄逸……《如果國寶會說話》對不同文物的呈現都經過“量身定做”,“每一件文物都是座標式的,每一件文物也都有自己的屬性,不能用一個腔調來講。”但如何在5分鐘裡講清一段歷經千年的滄桑?徐歡選擇了一個全新視角:“這不是一部‘整理國故’的片子,而是解讀文物,它的目標是關注人,希望大家能從中看到國寶和人的關聯。這裡的人既是創造文物的古人,也是面向未來的我們。”

第一季裡《何尊:這裡有中國》一集讓徐歡印象尤其深刻。這尊青銅器是周朝何姓貴族為了記載父輩們和新王周成王功績而鑄造的,造型凝重雄奇,發散著3000年時光積攢下的氣場。尊內底部122字銘文中,出現了“宅茲中國”4個字,這也是“中國”一詞最早的文字記載,“這些寫給祖先的文字,更像是寫給數千年後14億中國人的信。何尊放到今天來解讀,依然能讓人感受到文化的認同與共鳴。”徐歡說。

被形容為“肌肉萌”的陶鷹鼎,是仰韶文化時期陶器藝術價值與實用價值結合的典範;形似“憤怒的小鳥”的鴞尊,引出的是貓頭鷹這一形象在古今中外藝術作品中的變化……支撐這份“舉重若輕”的是大量的研究論證工作。徐歡說,一集5分鐘的內容背後是可以支撐一部系列片的學術積累,如此付出,她希望觀眾可以感受到,紀錄片在趣味中凸顯出的國寶對文明演進的意義,以及對全人類的價值。

徐歡的核心團隊20多人,從“60後”到“90後”,包括撰稿人、製片和導演,也包括博物館界、考古界、美術界和人類學界的專家,尤其是許多活躍在考古一線的中青年學者。許多分集導演帶著對文物的敬畏、親近之心,一集就能打磨上大半年,“小夥伴看文物資料都看入迷了,多數人的知識儲備都可以報考文博專業了”。

讓年輕人與國寶“親密接觸”

讓年輕人與國寶“親密接觸”

1986年三星堆出土的一棵青銅神樹,可以說是這些國寶中的“高顏值明星”。這棵近4米高的青銅神樹是夏代晚期青銅器,有3層樹枝,每一層上又分3根旁枝,在每一個枝頭站立一隻太陽神鳥。因為神樹被圓形玻璃罩著,無論從哪個角度拍,一打光就反射。為了拍出樹的神韻,導演馮雷動用了三維掃描,掃描出了青銅神樹的3D影像,通過數字動畫來講述青銅神樹的故事。

第一季裡,高清影像便展現出令人刮目的魅力,文物在鏡頭前纖毫畢現,有些細節甚至比在博物館展櫃中還要清晰。到了第二季裡,高科技更是被《如果國寶會說話》團隊玩出了新高度:高精三維數字掃描、高清平面信息採集、多光影採錄技術、表面微痕提取技術、數字拓片、數字線圖、多光譜採集等的應用,突破了傳統攝影的視角束縛,觀眾可以360度無死角地看到文物的每一個細節,讓大家在視效上有種用眼光撫摸文物的感覺。

第二季裡,音頻總監王同還做了一個大膽的嘗試,借鑑VR的音頻技術,把電影的全景聲技術和理念引進進來,創造出了“耳機影院”,讓習慣在終端看紀錄片的網友在零成本的情況下,戴著耳機就可以感受來自上下左右前後的聲音環繞和聲音的穿越感。

《如果國寶會說話》收穫了大批年輕粉絲,有“90後”,更有“00後”,這在團隊的預料之中。紀錄片製作時,他們就很用心地注入了年輕人追捧的互聯網元素,除了時尚的表達,也有全新的價值觀和歷史觀。

“鷹頂金冠飾”是1972年在內蒙古杭錦旗阿魯柴登匈奴墓出土的文物,有“草原瑰寶”之譽,是迄今所發現的唯一的匈奴酋長金冠飾,代表了戰國時期我國北方民族貴金屬工藝的最高水平。在第一季中做了“萌萌噠”陶鷹鼎的導演祝捷,第二季用黏土動畫來表現與草原文明關係匪淺的“鷹頂金冠飾”。《你好,我的對手》啟發觀眾去思考:如何包容大氣地看待對手,文明的融合對時代發展有何意義?

“之前我們瞭解的漢代與匈奴的故事,都是影視劇中呈現的你死我活的打鬥,但實際上草原文明是我們整個中華文明長久歷史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用黏土動畫來展現特別殘酷的戰鬥,這樣的方式不僅僅是賣萌,而是更新我們對歷史的觀念,也跟觀眾達到一種新的交流和溝通。”

開播以來,文物隨著各類趣味網絡文案進一步“融”入當下生活,成為大家熱烈轉發的網絡“爆款”:三星堆青銅人像瞪著大眼睛對你說“說我像奧特曼的,你別走”;圓形中空的太陽神鳥金箔邊寫著“這款美瞳,我要了”;表情迷惘的人頭壺被做成了“抱抱我”“愛我”“吻我”的“三連”表情包;冬至日,海報上的大克鼎盛著餃子問:“各位老饕,約一碗水餃可好”……央視紀錄頻道宣傳推介組製片人、《如果國寶會說話》宣推總策劃李豔峰告訴記者,這是宣傳團隊、撰稿人以及攝製組共同頭腦風暴後進行“二次創作”的產物,5分鐘意猶未盡的篇幅,反倒為後期宣發提供了空間,“文物給人沉穩厚重的印象,離年輕人似乎很遙遠,但我們卻通過年輕人熟悉的事物建立文物與當下的連接感,海報中的文字也特意設計成‘對話體’”。

接下來,“國寶”依舊很忙:和抖音合作,一起發起“給我五分鐘,展現全新國寶,向世界打招呼”活動;攜手國家文物局和各大博物館,在微博發起“給國寶建微博”活動,引發大家與“國寶”對話;與新浪微博共同發起微博紀錄片聯盟合作,共同推出國寶PICK榜、國寶視頻打榜等多種全新的新媒體互動形式,讓國寶和年輕人進一步“親密接觸”。

從《故宮》《故宮100》《當盧浮宮遇見紫禁城》到《我從漢朝來》《我在故宮修文物》《如果國寶會說話》,一路走來,在和博物館、文物打交道的過程中,徐歡早已是“文物視覺化”領域的專家。在徐歡看來,年輕人接收信息的方式已經改變,鑑寶或者平鋪直敘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沒有什麼事物必須是現成的樣子。明星除了娛樂,還能深刻;文化除了嚴謹厚重,也能好玩生動。”徐歡說,信息化時代,快餐式的媒體內容越來越普及,這是互聯網作為一種媒體形式所帶來的優點,但互聯網是嚴肅或高雅內容的天敵,雖然網友在紛繁的內容環境中更容易被娛樂化、粗淺化的東西吸引,“但如果能以更好玩的方式給他們更優質的文化內容,他們是很樂於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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