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肯尼迪外甥性侵案看劉某東案的可能性結局……

從肯尼迪外甥性侵案看劉某東案的可能性結局……

向性侵說不

眾所周知,在世界各國,強姦案是報案率較低的刑事案件,也是容易引發冤假錯案的案件。因為強姦案大多憑藉受害人的口述和事後回憶,缺乏直接目擊者,有些受害人與犯罪嫌疑人之間關係曖昧且複雜,半推半就和惡意強暴之間常常界線模糊。加上有些受害人在時過境遷後才來報案,個體動機撲朔迷離,等等。

1991年發生在佛羅里達州的棕櫚灘上的那起轟動世界的"威廉.肯尼迪強姦案"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佛羅里達州的棕櫚灘(Palm Beach)是一個富人密集的住宅區,美國前總統肯尼迪家族在這裡擁有一幢價值近千萬美元的豪華別墅。在1991年春天,依照家族傳統,肯尼迪家族親友在棕櫚灘的別墅團圓度假,其中一個名叫威廉·肯尼迪·史密斯(William Kennedy Smith)的30歲男子,他的母親珍·肯尼迪是早年在達拉斯被暗殺的美國前總統約翰·肯尼迪的妹妹。

1991年3月30日這天晚上,威廉·肯尼迪和幾位親友一起到當地知名的酒吧去喝酒跳舞。他們在酒巴里遇到一些年輕美女,大家一起喝酒聊天、談笑風生。其中,威廉的堂兄(Patrick Kennedy,參議員Ted Kennedy之子)和一個女孩談得很投機,便偕伴先行離去。留下威廉與剛結識的女子帕特西婭·鮑曼(Patricia Bowman,一個29歲的單身母親),二人相談甚歡。稍後,他們離開了酒吧,一起回到別墅的海邊,手牽著手一起散步看月亮並時而停下來熱吻。

故事從這一刻開始出現兩種版本。第一個版本是威廉·肯尼迪本人的說法:他們在海邊散步一會後,就將浴巾鋪在沙灘上,躺著賞月,親密熱吻,最後兩人在沙灘上做愛。帕特西婭後來陪威廉回家,但一進到房間就便開始情緒失控,指責他剛才強暴了她,並撥電話叫朋友來接她,然後匆匆離去。第二天,帕特西婭向警方報案,指控威廉強姦。第二個版本來自帕特西婭的說詞:他們倆在沙灘散步後回到別墅的後院時,威廉突然脫掉衣服要和她做愛,她拒絕並轉身逃離,但是他追上來,將她推倒在水泥地上,她奮力掙扎,趁隙逃脫,但是威廉窮追不放,最後被他按到在草地上強暴了大約十五分鐘之久。

帕特西婭向警方報案後,威廉很快被逮捕歸案。肯尼迪家族孫輩涉案強姦的消息隨即傳開,各大媒體聞風聚集在佛羅里達的棕櫚灘。名人和富人涉及如此醜聞案件,庶民們大都會興奮得不亦樂乎。可謂性相近習相遠,在這方面,全世界各族人民之間並無太大差異。

然而,媒體和庶民們的狂歡持續的時間不久,當司法程序真正展開之後,人們發現,事情並不是很多人想象的那麼簡單。

棕櫚灘警方派出了大批人力,收集了帕特西婭的內褲、衣服及體內殘存的精液。為了慎重起見,這些物證還送到佛羅里達州警局化驗室及聯邦調查局刑事化驗室等機構加以檢驗。

此刻,有三個在過去十年間自稱和威廉·肯尼迪有過交往的女性站出來指控說,她們在多年前曾分別遭受或威廉·肯尼迪的猥褻或強姦。威廉對這些指控一一否認。人們自然會對這些女性提出疑問:為什麼你們當初不去報案,而如今已經時隔多年,如何能讓世人相信你們說的是真話?這些女性的回答大致是:當初考慮到肯尼迪家族過於強勢,擔心說出來別人也不相信。

檢方自然希望用這些有關威廉·肯尼迪性騷擾歷史的證據材料來支持公訴,但是根據佛羅里達州的法律,在法庭上使用這類個人性關係歷史的證據受到嚴格的法律限制,除非檢方能夠證明這些證據"與本案的情節極為相似"或能夠"說明一些基本事實",否則不得濫用。在辯方律師團的強烈要求下,法庭則裁定這些證詞和證人不能出庭,因為這類指控的證據明顯不足。

肯尼迪家族也毫不示弱 -- 馬上聘請了當地有相當知名度的兩名刑事辯護律師Roy Black和Mark Schnapp,由他們為威廉·肯尼迪做無罪辯護,聲稱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洗脫罪名。兩名律師他們接手此案後,馬上想到要找一個人前來協助,這個人就是著名美籍華裔刑事證據鑑定專家李昌鈺博士。

經過認真考慮,李昌鈺同意參加辯護團,但是提出三項條件,第一,他只能依據事實作證,肯尼迪家不能左右;第二,他的調查報告完全獨立,律師及肯尼迪家都不能更改;第三,肯尼迪家族須將他的專家諮詢費捐贈給康奈迪克州警政廳刑事化驗室作為添購儀器和訓練人員的經費。

李昌鈺到達棕櫚灘時,當地的刑事化檢方化驗室的檢驗出來了:果然發現威廉的精液於帕特西婭體內殘存的精液,在ABO血型和DNA比對上均吻合,同時其化驗程序也都無懈可擊。但是,這些結果都只能證實威廉的確與帕特西婭有過性行為。但是本案重點不在於雙方是否曾經性交,而在於何種情況下發生的性關係。同時,強暴罪定罪的關鍵在於證實女方是被男方強暴。檢方在精液分析方面下足了功夫,但卻明顯缺乏有關顯示強迫行為的證據。

李昌鈺仔細研究了受害人的證詞,發現其中可能存在重大瑕疵。本案中,如果女方所稱為事實,人們應該可以在她的衣服上找到青草、泥土及水泥的痕跡。但是女方的衣服很完整,沒有一點撕扯的痕跡,拉鍊沒有破損,鈕釦也沒有少,更找不到任何草跡和泥土;再檢驗女方的內褲、胸罩也沒有任何地面的微量物質轉移痕跡。

根據自己多年從事刑事鑑識的經驗,他決定到發案現場重點調查有關物證上是否有微物轉移的痕跡。李昌鈺蹲在肯尼迪家族豪宅的碧草上沉思,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白手帕,在草地上擦了一擦,再用另一塊白手帕擦了一下水泥地面。回到化驗室化驗後,白手帕在高倍顯微鏡下都留下清楚的痕跡,部分纖維也有受損的痕跡,證實微量物質轉移的定律依然有效。

此案發生八個月後的1991年12月2日,此案正式開庭審理並被全美各大電視臺轉播,引來全球數百萬的收視率。人們從電視上觀看到,檢方向陪審團說明被害者身上的精液確實來自威廉本人。隨後,帕特西婭出現在證人臺上,她眼淚汪汪地控訴著威廉當晚的暴行。

辯方律師也絞盡腦汁地竭力抗擊。他們調查發現,帕特西婭素來有指控遭人強暴的前例,同時也有人主動表示,願意出庭指證此女私生活頗為隨便,經常在一夜邂逅後,揚言報警以威脅男方。但是,法庭裁定這些證詞不得使用,這些證人也不能出庭,否則一些真正遭到強暴的被害者將不敢報案。美國司法制度中對女性弱勢群體的傾斜性保護在此可見一斑。

在檢方介紹完證據後,辯方展開反攻。辯方律師的策略是要竭盡證明,本案的受害人並不是帕特西婭,而是威廉·肯尼迪(It was apparent that the defense team's strategy was to convince the court that the real victim was not Patricia but actually the defendant)。辯方律師傳訊的一名證人首先證實了當晚在酒吧是帕特西婭主動接觸威廉。超級能幹的辯護律師們還專門聘請了著名的私人偵探,居然調查到了一份帕特西婭曾經有過精神錯亂的醫療報告。辯方律師在論戰時竭力將陪審團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帕特西婭的背景和底細方面。他們告訴陪審團,這個女人一直沒有一份正當的工作,其實是個一天到晚周旋在酒吧派對的遊手好閒的人(a party girl and "ne'er-do-well)。辯方的這一招顯然扳回了幾分。

隨後,李昌鈺博士以專家證人身分出庭作證,本案最精彩的一幕在此展開。李博士首先介紹了自己的專業背景,接著,便向陪審團介紹了法國物證技術學家洛卡德在本世紀初提出的"微量物質轉換定律",並以日常生活的例子說明,如果兩個物體接觸過,必定會留下微量物質轉換的痕跡。本案依檢方說法,女方先被威廉撲倒在水泥地上,再壓倒在草地上,她的衣裙和內褲應該相當猛烈地摩擦現場的水泥地面和草地,並且留下明顯的微量物質轉換痕跡。

李昌鈺拿出在水泥地和草地上摩擦過的白手帕,叫給陪審員傳閱。再將高倍顯微鏡下放大的痕跡照片展開給陪審團,旨在說明,這塊手帕上留下明顯的與草地的摩擦痕跡;而接觸過水泥地表面的手帕上,也可以看到灰色的摩擦痕跡,以及部份纖維還有破損的跡象。接下來,李昌鈺將女方的衣服、內褲及胸罩的高倍放大照片展示給陪審團看:"經過徹底的查證,都沒有發現任何破損的纖維及草地的痕跡,這表示他們並沒有在草地上待過,也沒有在水泥地上掙扎過。"顯然,上述鮮明比對,對陪審團形成巨大沖擊力。

檢察官對此顯得驚慌失措,大聲地問道,"李博士,手帕和內褲並不一樣,你為什麼要使用手帕,而不使用女性內褲來進行對比呢?"李昌鈺此時從容地說出了那句日後被人們稱之為法庭名言的幽默語句:"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沒有隨身攜帶女人內褲的習慣,平時身上只帶著手帕。"法庭內的人們鬨堂大笑。最後,所有的陪審員都認為帕特西婭的難以令人信服,他們一致裁定威廉·肯尼迪·史密斯強姦罪不成立。當聽到陪審團的無罪判決時,威廉·肯尼迪幾乎高興得跳了起來,他激動地和律師擁抱。當他們走出法院時,在門口聽到了支持者的歡呼聲和發對者的抗議聲,對立的雙方大致勢均力敵。

陰暗和光明,偏頗與正直,這些極端矛盾的要素,總是不幸地被同時儲存於人類的內心深處。其實,陪審團的這些陪審員都是來自民間的普通人。他們法庭上被挑選為陪審員之前,不乏可能也屬於對上流社會持敵視態度的一些人。但是,不知是什麼原因,當他們坐在陪審團的席位上的那一刻開始,法治理性的一面開始不由自主地成為他們判斷案件是非的主要驅動力。

事實上,威廉·肯尼迪究竟是否強暴了帕特西婭,至今仍然是個未解之謎。本案來自陪審團的裁決,僅僅表明帕特西婭的話不能被證實和難以令人信服,檢方也缺乏更有力的證據來反駁辯方的質疑。這是西方法庭中控辯雙方鬥智鬥勇的典型案例。人們常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此話說以來容易,做起來可是太難了。有時迫不得已,也只好"寧可錯放,也不可錯判"。人們欣慰地看到,一個社會的法治理性,就是在這樣一個接一個庭審案例的信息薰陶下,逐漸成長起來。

經歷這次高度曝光的案件後,作為醫生的威廉開始低調生活,希望人們能忘記這個案件。他一直在一家退伍軍人醫院從事康復醫療研究,還在芝加哥創辦並管理著兩家醫院。2004年,他又遭遇到一次自己的醫院女助理的性騷擾指控,因為事件發生在5年前,時過境遷,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威廉·肯尼迪則是仍舊強調自己清白無辜。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由於他所處家族的特殊背景,他的一舉一動無論如何也逃不脫媒體的關注。人們也會總是不肯罷休地在各種媒體上把"強姦"這個字眼和他的名字聯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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