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另一種維度看人際社會
——《智者》與《黑色未命名》
胡逸琪 同濟大學
與古典芭蕾相比，在這次國際藝術節中有幸欣賞到的、動作體系與我們傳統認知相悖的現代舞《智者》與《黑色未命名》，把我引向了一種完全不同的觀看維度，或是幾何化的、或是異化的。但深入這種不同維度的表達，其所暗指的似乎仍然是生活在現下的人們本身。
《智者》
在《智者》的前半部分中，舞者們是充滿柔韌性的，肢體與肢體直接接觸、膠著在一起舞動。而同時，統一的著裝、黑白的佈景，把舞臺帶入極具社會性與群體性的預設中。在人與人、個人與群體直接的接觸中，人們直接通過運動自然地相互說話，而沒有被規定的語法規則，人們最本真的互動、聯繫與斷開被批判性探討著，或掙扎、或釋放、或執拗。
而後半部分中之後，黑色的曲管被運用起來，這種黑色的曲管指向了多重不同的語義——它是身體的延伸，它帶著機械時代的冰冷質感，它指向信息交互。在曲管的參與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被重新探討了：我們與外部、與其他人保持的信息聯繫是否擁有一個延展式的信息系統？人的聯繫在電纜時代是否被重構了？
作為舞蹈材料的黑色曲管在不同的形式之間搖擺，不斷改變它自己的形狀，從以太到液體再到固體。這一探討也在形狀改變構建的不同舞臺空間、不同層級上深入。而在這種構建中，具體事物被簡化、降維化為最基礎的線條的語言，使人與人關係的演繹更加直觀。
舞蹈的音樂由管弦樂團、獨唱、日本打擊樂、日本小提琴和日本長笛共同演繹，中世紀的、東方傳統的被連接，音樂被與許多時代和地域相連。音樂將舞者相貌上的純西方化弱化了，它使《智者》指向了更具人類世界普適性的、主觀聯繫的探究。
《黑色未命名》
而由同一舞團呈現的《黑色未命名》，則把觀眾們帶入了另一個維度中。
舞臺彷彿變為了一個半原始式的、半未來式的平行時空，在這一時空中，一切都是異於我們尋常認知的：舞者的動作呈現出一套完全不同的運動體系，這種相異細化到了肌肉抖動的微觀層面；而在妝容衣著上，舞者的面部敷著金粉，唇部被劃上了一道白杆——彷彿封口不言的隱喻，緊身衣上的連接處多是三角的，帶來一種未來幾何感；而舞者與舞者間的互動也是異化的，他們曲著身體而行，時而手臂交疊壘起，多數時候，這樣的互動有著集體的規整性，構建出一個異間的烏托邦。
燈光的大面積鋪色更加深了對這一異間的渲染，把觀眾的神經更深地引入舞臺上的平行時空中。整片的銀色光鋪在人體上，冷硬、帶著充滿規制性的未來感；金色本身承載著原始神聖化的意味，但暗沉的金色卻指向了倦怠的、充斥嘔吐感的神聖化；橙色則帶出了緩慢有節奏的“狂歡”，狂歡持續延續下去，卻是一種缺乏原始熱情的、慣性的、被扭曲的延續。
但這種對異世界的演繹最終指向的依然是我們所生存的世界。《黑色未命名》沒有完整的敘事結構，但在幾段舞蹈中卻可以透視出人類情感構成的幾大方面的異化演繹——個人性與集體性、偶像崇拜、性與愛。結合兼具未來化和原始性的舞美及舞蹈風格，我們不由猜測，這是對現實社會順著現在這樣演化下去、在未來某一時刻必然會引向人的原始屬性的異化的預測。每一段落結束，每一次光的暗下，都暗指一方面的必然衰竭。
比如在一段落中，舞者們皆單手捂嘴、整齊地舞動，然而被遮掩的嘴隱藏著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傾訴的饕求。但當某一集體要求他們移開手，舞者們展現的又是集體一致的空洞表情。在極少數的情況下，被移開的手下，不同的表情忘了發生變化，個人性在集體的動作下於暗處細微地掙扎、又馬上被覆蓋、隱藏。這樣的個人性與集體的關係，與人類社會的很多地方如此相似。
在舞蹈的結尾，一個人、同性的兩人、異性的兩人、三人，舞者們組合成多種不同的連繫，以怪異的姿勢相互依偎著緩慢後退。其中有一對中，一人將頭部完全埋在另一人的頸下、他的頭對觀眾來說完全不可見了，這種連繫似乎暗指著親密關係，似乎也指向了親密關性中的權力關係，親密的兩人中，只有一個人是可被看見的。
作 者 簡 介
胡逸琪，第二屆學生觀劇團成員，同濟大學本科生，同濟音樂劇社成員，戲劇舞蹈愛好者。藝術能帶給人們不同於日常的視野，在聲與形中引發超越視聽的共鳴，透過藝術的視野回看我們身邊的世界，會發現不一樣的奇妙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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