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兆豐:政府拍賣土地,對最終的房價不會造成影響

薛兆豐:政府拍賣土地,對最終的房價不會造成影響

薛兆豐,他主理的一門“經濟學”音頻課賣了5000萬元。

他一夜爆紅,也引來了爭議。一邊,他是原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是超28萬人用金錢“投票”追捧的“網紅經濟學家”;另一邊,他被經濟學家汪丁丁質疑為“像沒畢業的經濟系學生”。

馬化騰、羅永浩、徐小平在新書《薛兆豐經濟學講義》中為他“背書”,贊其“能把複雜道理用簡單直接的方式說清楚”,能“讓大家構建一個經濟學的世界觀”。

如今,薛兆豐已經離職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他的音頻課名稱“薛兆豐的北大經濟學課”去掉了“北大”二字。實際上,無論爭議如何,不如看看“真材實料”。這位在知識付費時代一夜爆紅的網紅教授,提供的“知識”是否值得推敲和有所裨益。

薛兆豐:政府拍賣土地,對最終的房價不會造成影響

“經濟規律在哪裡都起作用,哪怕是在戰俘營裡都起作用”

“沒想到經濟學是這樣的!”這是學生在聽完薛兆豐《經濟學原理》課程後的感嘆。“我知道他們不是客氣,我自己就是在親身經歷過經濟學帶來的震撼和快感後,才渴望把它再傳遞出去的。”

薛兆豐曾在一次演講中講述經濟學帶來的“震撼”,本科學應用數學的薛兆豐一天聽到老師說,“人類最偉大的三項發明是火、車輪和中央銀行”。

“當時心頭一震,火可以熟食,車輪讓運輸成為可能,中央銀行怎麼可以與這兩個發明相提並論呢?”他意識到經濟學規律的力量和普遍性,可能並不亞於物理學規律。“而後來學到的經濟學知識,果然永久地改變了我觀察世界的角度。”

比如,戰俘營里人們的行為也遵循著經濟規律。在《薛兆豐經濟學講義》的第一講,他借用經濟學者雷德福的《戰俘營裡的經濟組織》一文講述了戰俘營裡的“經濟現象”。

雷德福在“二戰”時,作為一名戰俘被投進了德國戰俘營。然而,作為一名經濟學家,他卻在戰俘營這樣一個極端的環境裡,觀察到了戰俘營裡的交易。

在戰俘營,麵包由紅十字會提供,一個星期兩次,星期一和星期四早上每人發一份麵包。拿了這份麵包以後,每個人都要保存好慢慢吃,下次發麵包得等三四天。於是,戰俘營裡的麵包就會發生週期性的變化。

“發麵包的前夜,也就是星期天、星期三的晚上,大多數人都把麵包吃光了,麵包價格會達到高峰,交易的價格也比平時需要多一根香菸。如果有人堅持在星期天、星期三的晚上不吃麵包,他就可能能賺到一根香菸。當然,到了發放麵包的當天,麵包價格就會回落。”

有了交易就會產生對貨幣的需求。戰俘營沒有傳統貨幣,就用香菸代替。有了貨幣就有所謂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戰俘們會用壞香菸代替好香菸進行交易。一些戰俘捨不得用機器造的香菸來交易,而是把煙拆了,重新包裝,裡面混上一些頭髮絲,卷得又比機器做的煙細一點,用劣幣驅逐良幣。

甚至戰俘營裡的“貨幣”還會發生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的現象。“每當營房周圍發生空襲,炮彈在營房邊上爆炸,人們就會變得非常沮喪,覺得差一點沒命了,存那麼多香菸也沒什麼意義,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大家就都抽起香菸來。第二天,香菸少了,通貨緊縮來了,人們發現照原來的價格,東西賣不出去了……”

薛兆豐說,“雷德福這篇文章告訴我們,經濟規律在哪裡都起作用,哪怕是在戰俘營裡都起作用。如果經濟學能夠解釋戰俘營裡的現象,它就一定可以解釋戰俘營外的經濟現象,當然也包括中國的經濟現象。”

薛兆豐:政府拍賣土地,對最終的房價不會造成影響

“政府拍賣土地,對最終的房價不會造成影響”

那麼,我們先用經濟學來看看人們最關心的“房價”。上過中學的我們都學過“供求關係”,一個耳熟能詳的規律是:供不應求,價格上漲;供過於求,價格下跌,這是“供需決定論”。

但當人們面臨房價太高時,有人會埋怨說,“誰讓政府賣地那麼貴,最後蓋的房子當然就貴。”薛兆豐認為這又落入了“成本決定論”。

薛兆豐舉例:王菲演唱會酬勞特別高,因此她的演唱會票價就特別貴。這種說法對不對?不對。是因為喜歡王菲的人多,買王菲演唱會門票的人願意出的價更高,才使得王菲的勞動力資源變得更貴。

因為美國醫學院、法學院和商學院的教授工資特別高,學生交的學費才特別高,畢業生工作後工資也特別高。這種說法對不對?不對。應該是醫學院、法學院、商學院的畢業生工資特別高,使得生產他們的原材料,也就是教授的工資特別高。因果關係是倒過來。

那麼,如何理解“政府賣地貴,所以房價貴”這個邏輯?薛兆豐認為,“政府之所以可以高價賣地,是因為人們對住房的高需求導致了高房價,而高房價才使得高地價成為可能。只要最終的房屋數量不發生變化,哪怕政府把土地免費送給開發商,最終的房價也不會有變化。假設市場上只有一套房子,有一百個人參與競買,出價最高的人出100萬元,其次是99萬元、98萬元……這套房就歸願意出價100萬元的人所有。因此,政府無論是免費把土地送出去,還是高價拍賣土地,對最終的房價都不會造成影響。”

那麼,房價為什麼高,為什麼會漲?薛兆豐說,“北上廣深大城市的房價一直在漲,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集聚。很多人湧到這些城市生活,房價怎麼會不貴呢?”

“在北京,有非常好的醫院、劇院、大學。就像北京大學,有好多課程都是對外開放的。生活在北京的人,他們所付的房價,買到的不僅僅是一套普通的房子,還要加上週邊可得的服務,它們的價格怎麼會比別的城市、比邊遠的城市便宜呢?簡而言之,人口集聚和城市繁榮,都是使房價上升的正面因素。”

那麼“負面因素”是什麼?“房屋交易不夠靈活,不夠頻繁;小產權房未能進入正常的流通渠道;城市規劃部門對房屋容積率的限制太大;房子不能建得太高,限制了土地使用效率,等等。”

薛兆豐:政府拍賣土地,對最終的房價不會造成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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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競爭規則的轉變,造就社會財富的巨大變化”

在高價房中,學區房是家長們“廝殺爭奪”的焦點,也往往成為高房價的聚集地。特別是一流學區的學區房,買房實際上是為了買一流學校的“入場券”。

但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並不贊同教育是一件商品,同樣也不願意將醫療、交通等視為商品,而應該是“公共品”“必需品”。

薛兆豐問,“教育、醫療、交通是否符合商品的基本特徵?它們的生產需不需要耗費真實的資源?它們的品質有沒有高低之分?人們會不會對它們展開爭奪呢?”他認為,如果明明是商品,又不準人們以商品來對待,會產生許多“後果”。

比如學區房,“否認了學位的商品性,就只能把人們對學位的追逐改變為對住房的追逐。本應是家長付給學校和老師的費用,現在變成要付給房地產開發商了;本來家長之間的區別,只不過是付不付得起學費,現在變成買不買得起房了;學生和學生的區別,本來只不過是考試成績之間的差距,現在變成了主要攀比父母的財富水平了。”

當教育、醫療、住房有高下之分,並都需要競爭,那如何競爭才最公平?

薛兆豐列舉了暴力、智力、論資排輩、社會身份、隨機分配、按需分配、出價高低等競爭規則。

“一個島上有一群人,只有一塊麵包,最常用的一個競爭辦法就是暴力,最後從人堆裡爬出來的那個人,就能得到這塊麵包。相比暴力,更常見的辦法是比智力,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房子、車子、票子最後都要看文憑,爭奪文憑,主要靠智力;除了智力高低,還可以用年齡大小來排序,或者按勞動時間、隨機性來分配,比如搖號買車;除了這些競爭規則,還可以按需分配,誰需要分配給誰;最後一種競爭規則,就是按照出價高低,有錢就能買到。”

在這些競爭方式中,哪一個更公平?“沒有任何一個規則比別的規則更公平。選擇不同的規則,稟賦不同的人,勝出的機會就不一樣。”

“如果將暴力作為競爭標準,人們就需要經常練武;如果將智力、教育水平作為標準,人們就會整天學習、考試;如果根據社會職務的高低,那麼就會有攀附的成本;如果按需分配,人就要花費不少裝窮的成本……因此,每當人們採用一個競爭規則,這個規則本身都會帶來成本。”

“但只有一種競爭方式是例外,按照出價高低來競爭。如果凡事都要用出價高低來競爭,人們就會努力地去賺錢。為了賺錢,人們就得生產和提供別人需要的商品和服務,讓別人自願購買,這種競爭方式,會指引人們去從事一些積極的、有收益的、給社會上其他人帶來福利的工作。”

薛兆豐認為,“回顧中國的經濟改革,如果只用一句話來概括,我會說,它是有關競爭規則改變的改革:從過去看排隊的時間,看出身,看政治面貌,變成另外一個規則,那就是看出價的高低。就這麼一個簡單的社會競爭規則的轉變,造成了我們整個社會財富的巨大變化。”

薛兆豐:政府拍賣土地,對最終的房價不會造成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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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違反了經濟規律,就會遭到經濟規律的懲罰”

經濟學究竟是研究什麼的?薛兆豐認為是研究那些“事與願違”的現象和規律。

“比如,我想買世界上最便宜的蘋果,但是當我進入市場去尋找世界上最便宜的蘋果的時候,這一行為本身就使得蘋果的價格上升了;我要賣最貴的房子,但當我作為供應者進入房地產市場去蓋樓房、去賣樓房的時候,我的行為本身就使得樓房的價格下降了。這就是典型的事與願違的現象。”薛兆豐說,“不管是誰,只要違反了經濟規律,就會遭到經濟規律的懲罰。”

《房租管制:神話與現實》是由三位諾獎得主哈耶克、弗裡德曼和斯蒂格勒合寫的一本書,記錄了美國房租管制中很多事與願違的現象。

他們比較了舊金山1906年與1946年的兩段歷史。1906年4月18日,舊金山發生了一場大地震,地震之後,又發生了一場持續三天的火災。整個城市的建築有一半被地震或者大火毀損,40萬人口有一半的人失去了家園。整個城市的住房一下子燒了一半,這時,這個城市會不會出現房屋短缺的現象呢?

經濟學家們查閱了當時的主要報紙,發現地震後沒有出現房屋短缺的現象,一半的房屋被摧毀後,房價肯定漲上去了,在房價高漲的情況下,有的人暫時搬離這個城市,與親戚朋友一起住,更多的人,只要它們的房屋還在,他們就願意騰出來租給別人。人們只要出錢,就能夠找到房子,不需要展開價格之外的其他競爭,所以舊金山沒有出現房屋短缺。

到了1946年,美國舊金山開始實施房租管制,本意是幫助窮人少花錢就能找到房子住,但管制的結果是報紙上出租房子的廣告大幅減少,求租廣告大幅增加,1946年求租房屋的數量是1906年的300多倍。房東不願意租出去,更傾向於把房子賣出去。在租賃市場,人們不容易找到房子租了,而有錢的人,為了居住,只好買房子。

“並不是我們有了美好的願望就會有好的結果,我們要學會用經濟學思維來分辨願望和結果之間的真實關聯。”薛兆豐在書的後記中提出了一個詞為“地道的經濟學思維”,“地道的經濟學思維,是對包含人性的因果規律的探索。在這個探索過程中,數字不重要,術語不重要,結論也不重要;是想象力重要,是視角重要,是推理重要,而權衡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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