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美食七十三——燜餅

民間美食七十三----燜餅

齊鳳池

從我記事到現在,我感覺唐山人的早餐始終是傳統的,單調的。我們除了豆漿豆腐腦,炸餅油條,餛飩包子,燜餅燴餅之外,就再也吃不出什麼花樣了。儘管改革開放了這麼多年,唐山的早餐也滲透進了很多安徽板面,蘭州拉麵,朝鮮面。這些街頭擺幾張桌子的攤點,儘管蹲著站著一些吃早餐的人,但對於一個擁有七百多萬人口的大城市來說,就這些攤點,把所有街道都擺滿了板面,也只是星星點點。

我在唐山生活了五十多年,唐山人的飲食習慣還是喜歡吃傳統早餐的多。儘管大街上開辦了許多有品位的粥屋,但能天天進喝粥的必定還是少數人。唐山人除了喜歡吃炸餅油條豆漿豆腦之外,有很多人喜歡吃燜餅燴餅。尤其是進入了冬天,到飯店或早餐店燴一塊錢的餅,舀上幾勺辣椒油,捏一撮香菜,就饅頭或燒餅,吃的暖暖乎乎的就上班了。如果燜兩塊的餅,加上一塊的肉,再兌一碗清湯,吃了喝了,到中午都沒有餓的感覺。

上百年來,實在、義氣、硬朗、有個性的唐山人,還一直用傳統維繫著祖輩遺留下的飲食風俗和習慣。

隨著社會的進步,人們的飲食觀念提高了,而傳統的早餐也發生了變化。過去我們喝的豆漿,賣漿的兌水多了,豆腐腦也點軟了;油條炸短了抻也細了;炸餅做小了也擀薄了;餛飩餡包少了,數給的也少了。然而,變化最大的是過去我吃的正宗燜餅。

現在,不論是飯店還是街頭攤點,所有廚子燜出的餅,都不是從前的味道和本色。現在燜餅的方法,用豆芽菜,大白菜,洋白菜,加點肉或加雞蛋,燜出來的餅不是軟就是水,根本不是從前的燜餅的概念。

我記得地震以前,在林西小山街和中橫街拐彎南面有一家小飯館,小飯館不大,只有一間房,屋裡最多能放五、六張桌子。從早起三四點,上早班的就到這裡吃飯,下兩點班的,半夜回來也到這裡吃飯。小飯館一天不閒著,吃飯喝酒的總滿著屋。飯店的廚師是個高大肥胖的五十歲男人。他在裡屋炒菜,端菜的可能是他的女人。女人潑辣、快性,嘴裡叼著菸捲,手裡拿著一條花抹布,她見誰都熟。真有點江湖味道。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我下鄉後,每次回家,趕上家裡沒飯,我和母親要兩塊錢就到小飯館裡吃燜餅。那肥胖廚師燜出的餅,真好吃。從那時後起,我才認識了什麼是真正的燜餅了。

胖廚師先把切好的餅絲用油過一下,等餅絲硬了,用手一摸扎手了,撈出來控出油。然後,捏一點生肉絲在勺裡煸炒,再用他那肥碩的大手抓,一把綠豆芽菜,放在勺裡翻炒。最後把過好油的餅絲放到勺裡,他用小勺舀一點自己勾兌的高湯,擦著勺邊倒一圈,用蓋蓋上勺,燜一會。然後用兩根一尺長的黃銅筷子把餅絲拌勻,再點上幾滴香油,翻幾次勺,就出鍋了。最後,他再給兌一小碗清湯,然後,那個叼著菸捲手拿花抹布的女人扭著胯骨端著燜餅送到桌上。隨後她又送來一碗香菜清湯。那女人把湯放到桌上後,她笑眯眯地問,好吃嗎?還要什麼只管說。最後她旋著身子離開了。

這時,我看了她一眼,白胖細膩的臉蛋,細彎的眉毛很黑,像是用火柴根的黑炭抹過,薄薄的小嘴唇,叼著菸捲,纖細的手夾煙的姿勢,有點像電影裡街頭拉客的妖豔女子。梳的溜光的頭髮,一邊卡著一個塑料的卡子,手裡總拎著一條花手巾,肥大的花圍裙,肚子部位縫著一個的兜,裡面裝著檔次很低的春耕牌香菸。她一笑還露出兩個不深的小酒窩。她斜倚在廚房門框上打量著吃飯的人。

我用筷子夾一口燜餅,一吃,那胖廚師燜出來的餅,不僅香軟而且餅絲燜的也透。我吃兩口就得喝口湯,因為燜餅太香了,簡直有點膩人了。

我把燜餅吃完了,一看盤子底,汪著一層油。這時我才感覺到,那時我吃的才是真正的正宗的傳統燜餅。而今天人們吃的燜餅,早已失去了燜餅本質和唐山人祖一輩留下來的好的傳統。

如今,我吃過燜餅的那家小飯館,早就消失了,他的遺址上蓋起了大樓,每次路過大樓,我的印象裡還能回憶出,從小山街到中橫街之間的那個總滿著人吃飯的小飯館。

小飯館沒有招牌,廚師叫什麼,姓什麼,我不知道,那個端飯菜的女人是否還活著?我連點影子也不知道了。然而,我就是什麼都忘了,也忘不了過去,在小飯館裡吃過的正宗的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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