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們發了貝託魯奇後,在結尾開了個互動話題:貝託魯奇電影中,你印象最深的一個畫面是什麼?
不出意外,《末代皇帝》的翻牌率最高。許多人也點名讓小十君聊聊這部傑作。
好嘛,這就來。
在奧斯卡金像獎的歷史上,曾有一部電影獨攬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攝影、最佳剪輯在內的9項大獎,沒錯,就是《末代皇帝》。
電影由尊龍(飾溥儀)、陳沖(飾婉容)、鄔君梅(飾文繡)、英若誠(飾監獄長)等主演。
負責配樂的大師坂本龍一也有出演,陳凱歌導演同樣參與飾演了一個小角色。
電影主要講述了溥儀(1906-1967)極具戲劇性的一生,從大清朝的皇帝到共和國的戰犯,再到全國政協委員,經歷之豐富,堪稱歷史之最。
可憐稚子心
溥儀出生前,大清便已接連戰敗,面臨受列強凌辱,領土一再被瓜分的困境。
昔日帝國垂垂老矣,一副大廈將傾的模樣。
慈禧臨死之際,將殘破不堪的大清帝國交至溥儀這個懵懂稚子手中。
這場登基戲也是電影中群演人數最多的一場。
導演動用了足足2500人。
2500人齊齊向年幼的溥儀下跪,就連貝託魯奇本人都被這樣絕無僅有的場面震懾到了。
當歷史的車輪滾滾碾過,任誰也不能倖免。
溥儀還未徹底明白“皇帝”這個象徵至高權柄的詞究竟意義幾何,共和國的槍聲便已響起,紫禁城外有了新的皇帝。
溥儀不死心地問身邊的大臣:
師父,我還是皇帝嗎?
在紫禁城內,您永遠是皇帝。
溥儀享受過支配身邊一切人的權力,人人都告訴他,您是皇帝,想要什麼都可以。
轉眼間,卻又告訴他變天了,他只能做“牆內的皇帝”。
就連伴隨溥儀一起長大的奶孃阿毛也被迫離開,溥儀呢喃著“但她不是我的奶媽,她是我的蝴蝶。”
溥儀飛奔出去找阿毛的鏡頭是小十君最喜歡的鏡頭之一。
天空如此逼仄,森嚴的高牆阻隔的不再是那些仰帝王鼻息的人,而是帝王本人。
而這只是他失去的開始。
舊城新景
1919年5月,中國進入了軍閥時代,年輕的共和國很快就變得和舊王朝一樣腐敗,國家陷入混亂之中。
走上街頭的學生怒喊著廢除不平等條約,抵制日貨,中國猛醒,還我河山。
這裡的不平等條約指的是《二十一條》,涉及的是山東青島等地的歸屬權以及諸多在華特權。
二十一條:一戰爆發,日本以英日同盟為理由,強行派兵接收德國在山東膠州灣的租界地,以及膠濟鐵路沿線地帶,中國政府無力阻止。1915年2月2日,日本秘密向袁世凱提出了《二十一條》,並逼迫北洋政府承認日本取代德國在華的一切特權。 經過多次談判,袁世凱接受了日本的條件,最後於1915年5月25日在北京簽署《關於山東省之條約》、《關於南滿洲及東部內蒙古之條約》及13件換文。而清朝官員和英國來的外派使臣坐在轎車中冷眼旁觀。
大臣嘲諷著眼前群情激昂的百姓:
共和國的建立並未改變什麼,
即使是紫禁城內外也都沒變。
除了自行車之外。
學生們很憤怒,但是除了喊叫又能怎樣。
歷史的推進似乎只給這個龐大的國家帶來科技上的改變。
社會、文化、制度的改變總是不痛不癢,人民的覺醒便也熱烈而又迷茫。
而這樣的真相從依舊身著清朝官服的大臣口中說出,真是再有說服力不過了。
彷彿是為了證明這位官員所言非虛,鏡頭轉向紫禁城城門前。
販夫走卒慢悠悠地走過,人力車、轎車、自行車等各種交通工具井然有序地在城門前穿行。
甚至聽得到駱駝拉車聲。
一旁穿著馬褂、長袍,帶著氈帽的百姓沉默地注視著警察騎馬疾馳而過。
這不僅是交通工具的新舊交替,也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時代的混亂。
明明是不同時間線上的產物,落後與先進居然也能保持一種微妙的融洽,一眼望去毫無違和感。
囚籠迷夢
共和國帶來的不僅是槍聲和大炮,也給溥儀帶來了一位西裝革履、紳士打扮的新太傅—雷金納德·弗萊明·莊士頓。
莊士頓給溥儀上課時,二人討論起關於紳士的話題:
一個紳士應該永遠說話算話。
朕不是紳士,朕不被允許說自己想說的話。
他們總是告訴朕該說些什麼。
這段對話讓小十君想起《萬曆十五年》中的萬曆皇帝。
名義上他是天子,實際上他受制於廷臣。在按著固定節奏流逝的時光之中,既缺乏驚心動魄的事件,也缺乏令人企羨的奇遇。這種冷酷的氛圍籠罩一切,即使貴為天子,也很難有所改變。——黃仁宇《萬曆十五年》萬曆皇帝想要勵精圖治,然而,所有的大臣都只想讓他當個“好皇帝”,聽大臣的話。
大臣們需要的只是一個毫無主見的君主,皇帝越是溫和聽諫,文臣們就愈是稱頌他治國有道。
溥儀也不過是重蹈覆轍罷了。
似乎是導演刻意的安排,兩人的對話總是耐人尋味,像是分別隸屬於兩個時代的鐘擺輕輕撞擊,震盪出新時代的變奏曲。
溥儀指著雜誌上的華盛頓問道“誰是喬治·華盛頓?”(喬治·華盛頓總統於1799年逝世,溥儀出生於1906年。)
莊士頓回答道:“一個著名的美國人,一位著名的將軍,美國第一任總統。”
“他有車嗎?”
“他去世很久了。”
似乎只有把時間線進行對比,才會恍然大悟,原來大清朝與西方列強國家之間並不存在交錯的時空,而是並肩前行。
溥儀不是沒有做過掙扎。
他在新婚之夜對初次見面的婉容表達著他對舊時代桎梏的深惡痛絕。
他時刻想離開紫禁城,想去牛津大學,不想被指配婚姻,想要時髦的、會說法語和英語、會跳快步舞的女人。
溥儀與婉容的相遇是二人羈絆的開始。
而《末代皇帝》整部電影的拍攝竟也成了陳沖難以忘懷的盛大婚禮。
陳沖在自己的微博回憶道:
回想起來,《末代皇帝》的製作像是一場八個月的的婚禮,龐大熱鬧而混亂,而我做了八個月的新娘,每天等待著貝託魯奇將蓋頭掀開,又一次愛上我。或許是因為像陳沖寫的那樣,導演傳遞給演員足夠多的愛意與信任,三人的對手戲裡情感永遠飽滿、真摯。
“他愛我們三個,尊龍,鄔君梅和我,這裡面沒有性的成分,或者超出性的成分,然而給我的感覺是浪漫的。”
就連婉容與文繡的共舞也充斥著絲絲浪漫與歡樂。
溥儀以為割去辮子,清查國庫,追究太監的腐敗行為就可以踏出變革的第一步。
卻沒想到大清國的腐朽早已深入骨髓。
太監們直接一把火燒了庫房。
從這一刻起,溥儀或許就知道了,奮力掙扎不過是困獸之鬥。
這偌大的紫禁城註定就是專屬於他的金色牢籠。
自由還是末路
溥儀最終被迫離開紫禁城,在天津過著短暫的快樂生活。
唱著英文歌,跳著最時尚的的西方舞蹈。
他成了亨利溥儀。
舞廳的角落裡坐著由坂本龍一飾演的甘粕正彥,監視著溥儀的一舉一動。
或許是《末代皇帝》裡的演出沒能讓坂本龍一和導演滿意,坂本龍一曾在訪談中說“未來不會經常演戲了。”
實屬遺憾。
去牛津上大學的美夢沒能實現,溥儀又將摘掉的皇冠戴回來。
做起了偽滿洲國的傀儡皇帝。
至此,溥儀人生中最具華彩的劇目便已悉數亮相。
剩下的就也不過是個新中國歷史書上的普通群眾罷了。
電影很長,小十君卻看的十分認真。
《末代皇帝》一共使用了19000多名臨時演員,作為唯一一部能夠進入故宮拍攝的中西合拍電影,運用氣勢恢宏的實景拍攝,精心還原了時代風貌。
歷史的車輪轟鳴作響,導演卻很少去批判那些不合理的制度,而是用更為剋制的手法真實地勾勒著個體的浮沉。
雨中出走的文繡、吸毒導致面目全非的婉容、戴上高帽被批判的監獄長,以及生在帝王家,卻要親眼見證封建王朝徹底崩塌的溥儀。
貝託魯奇曾說:“要是我對溥儀沒有同情,我就不會拍這部影片了。我甚至喜歡那些可憎的人物,我需要愛攝像機前的所有人物。即使他們是惡劣的,我也設法使他們具有某種悲劇性,從而產生一點高貴感。”
整部電影帶給小十君最大的感受就是個體在時代面前是如此渺小,以至於知天命、順天命成了每個人的唯一出路。
“皇帝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男孩了。”
屏幕前的我們又何嘗不是這個世上最孤獨的個體。
再次把《末代皇帝》推薦給每一位喜歡電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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