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市2004年“寶馬彩票”案偵破紀實

西安市2004年“寶馬彩票”案偵破紀實

2004年3月20日,陝西省有史以來最大一次即開型體育彩票銷售活動在西安市東新街雨中開鑼。2004年3月23日,西安市灞橋區一個名叫劉亮的農村青年,抽到了當天唯一的一個特等A獎——1輛寶馬車,外加供上稅的12萬元。劉亮披紅戴花地坐進一輛用來做宣傳的寶馬車,在漂亮的禮儀小姐相伴下,在西安的繁華鬧市進行了巡遊。可是2004年3月25日,這個兩天前出盡風頭的小夥子,再次出現在東新街彩票發售點。他爬到了十幾米高的廣告架子上,大聲呼喊:“還我寶馬車!”劉亮因此成為第二天當地各大媒體最搶眼的新聞人物。

2004年3月26日下午,陝西省體彩中心召開新聞發佈會,向各大媒體宣佈,劉亮領走寶馬車所持的那張獎票是假的。中心主任面對記者說,他用腦袋擔保體彩獎票發售不會有假。隨後,西安市體彩中心主任樊某將一紙報案材料送到西安市新城分局經偵大隊。報案方西安體彩中心認為,2004年3月23日中得1輛寶馬車的劉亮使用的是一張假彩票。

劉亮於2004年3月27日在自己的農家小院裡召開了新聞發佈會,聲稱拿生命擔保他的獎票是真的,如果彩票是假的,造假的人也在體彩中心內部。不僅如此,劉亮還把省、市體彩中心起訴到了新城區法院。

“寶馬案”,警方立案無被告

西安市局專案組面臨的難題,卻是不知如何立案。

按慣例,公安機關接到報案後,應該依據報案人所述,對被報案一方立案開展調查。案是體彩中心報的,但劉亮堅持自己的彩票是真,假彩票是負責驗票、登記和保管彩票的工作人員孫承貴調包的。2004年4月9日,孫承貴在民警找他談話之後卻突然失蹤了。顯然,認定劉亮偽造彩票實施詐騙證據不足,公安機關不能以此立案。可是,劉亮已經向法院起訴,新城區人民法院也已經決定於2004年5月19日開庭審理此案。此時,劉亮已成為新聞人物,他的身後有一個龐大的律師團在支持他。即使劉亮勝訴,警方排除他作案的嫌疑,同樣缺少證據。

隨著對案件的進一步調查,警方注意到了在彩票發售過程中的違規現象。查閱此次彩票的發售檔案、登記表、公證書並調查發行人員,民警發現這樣一些問題:中獎登記表並沒有按要求進行中獎登記、簽名和工作人員簽名;已兌獎彩票也沒有登記編號,票面未做任何標誌,並由工作人員自行保管;公證人員沒有保管本應由其保管的二次抽獎的信封袋,對活動不符合規定的地方視而不見。警方分析,楊永明等人很可能在承辦彩票發行中有造假行為。2004年4月21日,專案組正式立案,對本次彩票銷售活動進行全面調查。

楊永明,原告卻成嫌疑人

本次體彩6天內實際售出彩票金額1700餘萬元,共開4組獎,也就是說,一共產生了4位寶馬車得主。他們分別為2004年3月20日的四川人楊小兵、2004年3月22日的陝西漢中人劉小莉、2004年3月23日的劉亮,以及2004年3月24日的河南宜陽人王軍。警方通過戶口查詢系統查詢,“楊小兵”的身份證號與戶口所在地址完全不符,而“王軍”的身份證號少了一位數,兩人所留聯繫電話也都是空號。唯獨漢中的劉小莉確有其人,警方便選擇劉小莉作為突破口。

專案組成員連夜趕往漢中。一大早,他們就來到劉小莉戶口所在的中山路派出所。馬文是新城分局經偵大隊的一名中隊長,最早經手此案。2004年4月初,劉小莉曾在樊宏、楊永明陪同下來過經偵大隊。馬文給她做過筆錄,並且留下了她家的電話號碼。等候劉小莉時,馬文建議,到電信局調一下劉小莉家的話單記錄。話單取回後,專案組民警掏出身上帶著的另一張話單一比照,一個驚人的發現就產生了:西安一個在本次彩票銷售期間與孫承貴手機頻繁聯繫的固定電話號碼,也出現在劉小莉家的話單上,而且時間就在劉小莉中獎之前不久。茫茫人海中,一箇中頭號大獎的彩民怎麼會與一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兌獎員事前就有這樣的聯繫呢?信息反饋到西安,專案組決定立即控制楊永明。

劉小莉敘述的中獎經過卻找不出任何破綻。此前,面對記者,她也是這樣一套說法:“憑什麼不讓我領獎?告訴你們,這獎我領定了。”劉小莉如此這般和警察僵持了1個多小時,直到民警點出與孫承貴的關係,她才沉默下來。

劉小莉是通過表妹白莉認識孫承貴的。33歲的劉小莉是從陝北嫁到漢中的。2004年3月初,白莉跟她說,孫承貴在西安賣彩票,讓她去幫忙做一次宣傳,給2000塊錢,包來回車費,劉小莉當下就應承下來。2004年3月20日,劉小莉坐火車來到西安。孫承貴開著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去接的,把她送到了胡家廟她姨家。2004年3月22日一早,劉小莉與孫承貴一起吃的羊肉泡饃,席間,孫承貴將一張已刮出的“草花K”獎票交給她,讓她當天上午到東新街彩票發售現場登臺領獎。按孫承貴事先的安排,劉小莉順利地通過了兩個人的驗票,來到了孫承貴的跟前;接下來,她又按孫的暗示,選中了那張有寶馬車的A獎信封袋編號。公證員大聲宣佈劉小莉獲得了1輛寶馬車加12萬元現金,她披紅戴花地坐上寶馬車進行了巡遊。

當她第二天去寶馬公司辦領車手續時,人家發現她的身份證已經過期,讓她將身份證換過後再來領車。劉小莉還沒回漢中,就發生了劉亮爬廣告牌的事。後來,警察找她談了話,劉小莉害怕,不想再去領這個獎。可後來,孫承貴又給她打來了電話,說寶馬車領來賣掉了,他倆一人分一半錢。劉小莉已經在電視臺裡“精彩亮相”,已經被逼上梁山,她連退路都沒有了。她這會兒已經不再滿足於當“托兒”掙那兩個小錢了,誰能拿出什麼憑據,說明她不是真正的中獎者呢?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警察會把她和孫承貴聯繫到一起。

下午5點整,楊永明準時出現在西安專案組,他是作為報案方來的,手上還拎著“勞軍”的茶葉和香菸,顯得很輕鬆,警察也對他客客氣氣。與此同時,漢中方面警方對劉小莉的心理攻勢卻在繼續。當天晚上,劉小莉終於放聲大哭,將如何受孫承貴的指使冒領大獎的經過向警方和盤托出。

“拿下了。”新城分局經偵大隊大隊長看到了手機上的短信後心裡有了底,他突然跟楊永明翻了臉:“楊永明,你以為我們不掌握你嗎?老實交代吧!”

演雙簧,冒領頭獎一樁樁

楊永明,浙江省湖州人,現年33歲,經商多年。前些年,他在貴陽市做床上用品生意時,曾經給一個做體彩生意的大哥提供過獎品。這位大哥後來的體彩生意做到甘肅、陝西,楊永明攜床套、被套追到這邊。因此跟陝西省體彩中心的頭頭腦腦也混熟了。1997年底,楊永明也加入了體彩的行當。這些年裡,他在陝西境內做過體彩發行代理共20次,足跡遍佈陝南、陝北和關中地區,其中西安7次。孫承貴是他2002年在漢中發售彩票時認識的。當時,孫承貴開一輛130客貨車,給楊永明拉貨。兩人合作了幾次後,孫承貴就索性扔下客貨車,專心給楊永明打工。

這裡需要說說彩票承包商是怎麼掙錢的。以楊永明這次承包的銷售額度為6000萬的即開型體育彩票為例:彩票實際銷售額的50%要以實物或現金的形式返還給彩民;35%為公益金,其中國家和陝西省體彩中心的公益金分別為15%和8%,市體育局的公益金為12%;彩票成本費用為3%;省體彩中心再拿1%的管理費,楊永明可以拿的是剩下的11%的發行費。作為承包商,除宣傳廣告、場地租金及僱人等開銷,剩下的才是純利潤。如果獎票賣得太少,承包商就可能要賠本。可是,事先誰也無法預料究竟能賣出去多少彩票。因此,對於承包商來說,這本來是一件風險不小的生意。可是,楊永明卻發現,從技術上規避這種風險,其實十分簡單。《即開型彩票發行與銷售管理暫行規定》明確規定設獎方案,彩票的印製、保管、發放以及兌獎都是彩票承包商不能染指的。可是,楊永明的一系列違規行為卻並沒有受到應有的干預與監督。中獎證明單是他打的;信封雖說是在公證處封的,楊永明卻在場;本應由公證處保管的、裝有中獎證明單的信封,居然也由楊永明代為保管。接下來的事,就顯得很簡單了。將一隻空紙杯剪去底部,再套在一隻100瓦的燈泡上,將裝二次抽獎的信封袋放到紙杯上,就可以看出牛皮紙信封裡哪一組中獎號最長。楊永明當然清楚,字數最長的那一個,就是寶馬車。他只要記住上面的信封編號,就可以控制住寶馬車了。

第一個中得寶馬車的“楊小兵”,就是楊永明找來的“托兒”。此人是楊永明小舅子吳星芳的妻弟嶽斌,貴州人。吳星芳事先給他辦了一個“楊小兵”的假身份證,就等著20日粉墨登場。可是楊小兵”要等別人摸出了“草花K”後,才可能從孫承貴那裡轉手拿到這種二次抽獎的通行證;更何況寶馬車早早被“楊小兵”抽走,也打擊彩民的積極性,所以,楊永明不會讓“楊小兵”很快就登臺二次抽獎;但是,萬一有人在他前頭抽走了寶馬車怎麼辦?既然已經知道寶馬車所在信封的編號,楊永明就讓孫承貴在“楊小兵”登臺之前,先將另一組編號相同的特等獎信封換到這一組,這樣,即使有人抽中這個編號也拿不走寶馬;等“楊小兵”上臺,孫承貴再把原來的信封換回來。

2004年3月24日晚11點,楊永明僅僅交代了“楊小兵”冒領的這一輛寶馬車,對其他的事閉口不談。專案組抽調以審訊見長的經偵支隊五大隊高曉東、宗鳴燭、趙旭連夜提審楊永明。經過3天3夜的奮戰,楊永明交代出本案另兩起寶馬車以及在延安、榆林騙得8輛轎車的犯罪事實。

除了“楊小兵,”,劉小莉與另一個化名“王軍”的“托兒”都是孫承貴找來的。孫承貴沒有按規定,在“草花K”後面記錄下中獎人的姓名、身份證號碼作為背書,其目的就是轉手再把“草花K”交到“托兒”的手裡。每組大獎備有12輛獎品車,“托兒”們憑著別人的“草花K”各領走1輛。2004年1月、2月在陝北的延安市以及榆林的靖邊、定邊、橫山、綏德等地一共騙去8輛轎車,其中“東方之子”一輛、“奇瑞風雲”7輛。他們將車運回西安,充作了本次體彩中的獎品。楊永明、孫承貴在陝北充當“托兒”的,每人得到1000元的酬金。這些人中,就有白莉的表哥白玉亭、劉小莉的親哥劉小崗及在西安假冒“王軍”之名騙得一輛“寶馬”的漢中人王長利。

跟著楊永明倒黴的,可不僅僅這些“托兒”。說過“拿腦袋擔保”之類的狠話的陝西省體彩中心主任賈某、省體彩中心副主任張某、西安市體彩中心主任樊某等分別以涉嫌翫忽職守罪、濫用職權罪被刑事拘留。但是,這些都是後話,所有內幕都只有另一個關鍵人物到案後才能徹底揭開,他就是孫承貴。

西安市2004年“寶馬彩票”案偵破紀實

威海抓獲孫承貴

2004年4月24日晚,劉小莉在向警察痛哭流涕地交代了西安當“托兒”的經歷之後,居然又重獲自由,跟表妹白莉一道回家了。專案組這次巧妙的放人,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25日下午3點,孫承貴從威海給漢中一個朋友家打電話,一方面打探風聲,一方面託人照顧自己的老婆孩子。

孫承貴,31歲,山東省威海市榮成市人。1993年,只有20歲的孫承貴曾因一起盜竊案負案逃跑,後在漢中娶妻生子,安定下來。2004年4月8日,西安民警第二次找他談話之後,他預感到這件事後果不堪設想,2004年4月9日關掉手機逃跑,從此半個多月再無半點音訊。劉小莉被放回,使他產生了麻痺。

2004年4月27日早上,當民警佈置完漢中的工作後,要帶著劉小莉返回西安。這位農村婦女哭天喊地,躺在地上不肯跟警察上車。但她這樣的掙扎又有什麼用處呢?去漢中的偵查員們押人回來時,指揮員們已經在專案組會議室焦急地等待多時。專案組的中心工作,就是迅速抓捕孫承貴。晚上7點半會議一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的張大慶、翟峰等民警立即奔向火車站,登上當晚8點去漢中的火車;徐江、黃志海、康元、楊順利等人則立即去訂第二天最早一班飛機票,趕赴威海。

可是,大概是劉小莉被警察帶走的消息驚動了孫承貴,他再次和警察玩起了“人間蒸發”,許多天裡再無音訊。沉悶的日子裡,從專案組領導,到每一位參戰偵查員,都承受著巨大壓力。媒體在鋪天蓋地地同步追蹤報道,舉國百姓都在關注著案件的進展。如果孫承貴抓不回,就算楊永明交代得再多,這起案子也是一鍋夾生飯。更何況楊永明並不傻,能往孫承貴身上推的事情,絕不自己扛。壓力之下,專案組領導反覆考慮,認為偵查方向並沒有錯。他們相信,孫承貴一定會在漢中或者威海露頭的。

2004年5月10日,專案組派李會賢副支隊長飛抵威海,加強威海方面的工作。2004年5月11日晚,專案組及漢中市局對孫承貴社會關係的布控,取得了突破。西安、威海兩地警方通過高科技手段,將孫承貴鎖定在戚家莊一帶1.5平方公里的範圍內。

2004年5月14日晚上6點25分,威海民警接群眾舉報,在一所民居的柴房內抓住孫承貴。

假彩票,誰人膽大誰心細

為楊永明、孫承貴當“托兒”的嶽斌、王長利、劉小崗、白玉亭等人相繼被民警從貴陽、漢中和延安等地一一抓回。

孫承貴回到西安,還交代出一輛被楊永明隱瞞下來的奇瑞風雲轎車。經查,這輛車被“寄存”在陝西省體彩中心副主任張永民處。也就是說,他們在陝北一共騙得的9輛車都有了下落。

然而,孫承貴歸案,並未使疑團迎刃而解。本來,作為兌獎員,那張假票如果是來自孫承貴,是最容易、最符合想像的。可是,警察最終卻做出了這樣的推論:楊、孫兩人通過重複使用中獎彩票,且確定每組寶馬車的編號,已經完全控制了大獎。他們的手段十分隱蔽,在陝北和西安屢試不爽,不需要通過製作假票這種有巨大風險的方法取得大獎。如果兩人制作假彩票,只是為了彌補短缺的真彩票,只能節省5萬元;而為了這5萬元造假,他們又何必在2004年3月26日花21萬元去回收3張真彩票呢?況且從2004年3月20日到2004年3月23日,楊、孫兩人始終活動在領獎臺上;這一點其他工作人員都能證實,他們不可能親自去找造假所需的“草花2”和出現概率極小的“K”符號。孫承貴還在西安市奇瑞公司大廳當面將當天獲獎的11人的指印留下,為公安機關破案提供線索。假票若出自他的手,邏輯上似乎又說不通。

技術人員指出,從“118”號段至“119”號段,一箱票共有彩票100萬張。那張假彩票是“119”號段的一張“草花2”以200萬張彩票出現12張“草花K”來推算,草花以外“K”字的彩票出現的概率為100萬張產生18張。造假人需要至少找到一張這樣的“K”,將“草花2”左上角、右下角兩個小“2”挖下,貼補上兩個同樣位置的小“K”。這是一樁極精細的手工活兒,它要求將“K”字挖下後再進行打薄,貼上後保持平整;而膠水也得抹得恰到好處,多了會溢出,少了粘不住。

專案組分析,假票持有人和制票人很可能是兩個人,分工明確,其中持票人具備膽量大、心理素質過硬、敢於冒法律和各種其他風險的特徵;制票人則具備心細、有發現細微特徵、做細緻手工的特點。也不能排除兩種特徵集於一身、一人作案的可能;犯罪嫌疑人作案成功後,有可能將所得奇瑞汽車賣掉。如果是共同作案,就會涉及如何分贓。因此,應該注意獎品汽車的下落和使用情況。

為了提前給“托兒”們預備好登臺騙大獎的“草花K”,孫承貴故意將每天的特等獎彩票不做背書、順序弄亂,這樣,就給專案組排查持假票的人造成了巨大困難。孫承貴交代,2004年3月20日、21日的中獎彩票他都在登記之後,全部交給楊永明,楊永明放進了自己辦公室的櫃子裡。22曰晚,他把當天的彩票登記之後交給楊永明,楊永明放在了隨身攜帶的揹包夾層內。而2004年3月23日的中獎彩票,孫承貴先是放在自己的襯衣口袋裡。活動結束後,他用衛生紙將彩票包好,放在揹包裡。晚上,在楊永明車裡發現假票後,他又用衛生紙將這些票包好,單獨保管。2004年3月25日,他將2004年3月23號的中獎彩票用訂書機訂在中獎登記表上,將表和票交給了樊宏。楊永明也證實,2004年3月23號的中獎獎票沒有和其他日子的獎票弄混。因此,專案組推定,持假票人應在2004年3月23日中獎的12人當中。

因此,專案組要求偵查員們對這11人的調查,要像過篩子一樣細緻。除了要弄清每個人的基本情況,重點弄清楚這些人2004年3月20日至2004年3月23日的具體活動情況,要具體到這幾天每個小時的活動情況;中獎人在什麼時間買的獎票,在什麼地方買的,跟什麼人一起去的,共買了幾次;發現中獎的時間、地點,要提出人證和物證,比如要詳細描述中獎彩票的形狀、特徵,具體到每一個細節;中獎人上臺領獎的詳細過程,包括上臺的前後順序,具體時間,和什麼人一起上的臺,如何驗票,二次抽獎抽的是多少號,抽獎時還剩幾個獎;抽中大獎後是如何進行公證的,領獎、巡遊的環節又是怎樣。

覓證據,一波三折案中案

警方仍沒有充分的理由將劉亮排除在此案之外。

西安此次彩票發售,特等獎一組為12個。但是,一組獎票不見得全部在一天內出現。算上那張假票,2004年3月23日這天孫承貴一共收回12張“草花K”。第二天,他讓這12個人全部回來印指紋,唯一不肯留指紋的人就是劉亮。二次抽獎時,之所以選擇了有寶馬車的“9”號信封,劉亮解釋說他頭一天晚上與同事打撲克,因為有一把牌一下拿了3個“9”,所以第二天才選“9”。可民警走訪他說的同事,他們都一口否認有打撲克這回事。關於買彩票的前後經過,劉亮和賣給他彩票的一對夫婦的說法也有偏差:劉亮回憶,他先後在這對夫妻那兒購買5次彩票,曾使用過100元面額的鈔票,而那對夫婦稱劉亮只買過3次,每次都是10元錢;劉亮說,他是當他們面刮的彩票,可那對夫婦卻說,劉亮是背過身刮開後,才讓他們看的。那對夫婦還特意向警察提示,劉亮中獎後顯得很平靜,這和他的年齡以及農村娃的家庭背景是完全不相符的。

2004年4月13日,夫妻倆與民警第一次接觸時,那女的說,劉亮將刮開的彩票拿給她看,問自己是否中獎。她一看是“草花K”,馬上喜形於色地告訴劉亮:“你中‘寶馬’了。”其實,那會兒她還沒弄清二次摸獎的程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她斷定劉亮中大獎的依據是:劉亮獎票刮獎區左側有英文字母“D、A”或者“A、D”,而領獎臺前公告上寫著A、B、C、D四個等級的特等獎分別為寶馬、東方之子、奇瑞風雲和奇瑞QQ。女人由此斷定,劉亮中了輛寶馬。民警曾經對54張中獎彩票進行過比對,沒有發現左側印有“A、D”或“D、A”字樣的獎票。2004年5月21日,民警與夫婦倆再次談話。問到那兩個英文字母的位置,女人承認,她記得不一定準,有這兩個字母絕對沒問題,但也可能是在刮獎區的下方。

當天晚上的專案會上,民警拿出那54張中獎彩票現場比對,結果發現,確實有一張“草花K”彩票在刮獎區下方印有“D、A”字樣。此前,劉亮在接受民警詢問和媒體採訪時,聲稱中獎彩票刮獎區左側是“草花”右邊是C、K字母。現場比對還發現,這張唯一下方印有D、A”的兌獎彩票,恰恰是左側印有“草花”,兩字的彩票。也就是說,劉亮和賣彩票婦女對中獎彩票的記憶在這樣一張真彩票上達成了一致。劉亮的疑點因此大大地下降,專案組決定先排查其他11人,將劉亮放在最後。

儘管犯罪嫌疑人已經被圈定在一個比較小的範圍內,警察面臨的困難也是顯而易見的。在西安民警偵破此案期間,蘇州市崑山即開型福利彩票發售現場也出現了一例假票。當時,嫌疑人當場被工作人員發現,可是,儘管那張假票就在嫌疑人的手攥著,此人也不承認假票是自己塗改、變造的,因為彩票生產出來後,要經過很多環節才能到彩民的手上,結果,警方只能以證據不足不予立案。

並不是每一箇中獎者都願意配合警察的工作,比如一個名叫李偉中的廣東省潮州生意人。警察好容易跟他通上電話,可他卻不肯到專案組來,態度僵硬。私下裡,他卻向他的哥們兒打聽,怎麼編瞎話對付警察。好在警察耳聽八面風,很快知道了這一信息。如果自己沒有鬼,怎麼會琢磨對付警察的招兒呢?民警將他傳喚到專案組。果然,李偉中的“東方之子’並非光明正大得來。

2004年3月23日,常買各種彩票的李偉中真的刮出了一張“草花K”。他心花怒放地登臺領獎,走到兌獎員跟前,一粧稀奇的事情發生了:眼都不抬的兌獎員居然在壓低嗓音跟他說話:“你給我1萬元,我說個號,能讓你中最好的車。”李偉中一愣神,卻見兌獎員一臉的平靜,而且根本不看他。“那我要寶馬”。李偉中迅速做出反應,可兌獎員卻告訴他,寶馬已經被人抽走,現在最好的車就是“東方之子”了。後來,孫承貴承認,他看李偉中是個老廣,穿著打扮像個有錢人,才跟他談的這筆“生意”。“行,一言為定。”李偉中有著生意人的爽快與精明,並不在乎這樣做可能有的危險性。結果,公證員果然宣佈他中的汽車是“東方之子”。李偉中也並不食言,當天就給了孫承貴1萬元。楊永明的眼睛盯的都是寶馬,他照信封的方式是用100瓦燈泡;而孫承貴則把眼睛盯上了“東方之子”,照明設備也改進為可充電的強光手電。在這樣的光源照射下,就不僅僅是看出哪個中獎證明字數最長,從而據此判斷哪個是寶馬,而是直接把上面的字看得一清二楚。他理所當然地將李偉中這1萬元揹著楊永明,裝進了自己的腰包。

為了那輛“東方之子”,李偉中請客、上牌,加上給孫承貴行賄,一共花了四五萬元。因為涉嫌商業賄賂,李偉中獲得的這輛車將被依法沒收。

孫承貴的疑點陡然上升。畢竟,那些中獎彩票都是他保存的,2004年3月23日的中獎票都是他保存的,2004年3月23日的獎票萬一動過怎麼辦?專案組再次劃定偵查範圍:查清2004年3月23日這11個人,如果仍沒有結果,就要對其他幾天的中獎人逐一調查。

孫承貴發了如果假票與他有關就“斷子絕孫”之類的毒誓,專案組決定把給他辦過假證的那些傢伙一個個往回抓,查查有無漏網之魚。

西安市2004年“寶馬彩票”案偵破紀實

追窮寇,欲擒故縱劉先魁

由近及遠,由西安到外地、外省,名單上的人一個接一個被排除,而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卻並沒有浮出水面。除劉亮之外,2004年3月23日12名中獎者就剩一個湖北人了。劉先魁,男性,25歲,湖北省隕西縣上津鎮東河村6組人,他所中的車是奇瑞QQ。因為他留的電話聯繫不通,民警給隕西縣局掛了個電話,人家說確實有劉先魁這麼個人,但他所在的村子在大山裡,離當地派出所有很遠的山路要走。山裡又不通電話,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家,2004年5月30日,專案組決定派人前往。

經查,劉先魁確實中過一輛奇瑞QQ。劉先魁有幾位親戚在西安,他本人高小畢業後也在西安闖蕩。他當過汽車修理廠的噴漆工,後來在舊機動車交易市場當車販子。他姨家周圍鄰居都說見過他的那輛車,一些小孩子還把他用過的一大把獎票從地上撿起來玩;他姐夫曾放過一掛鞭炮祝賀他。至於賣車的錢,劉先魁說存在郵政儲蓄所。民警查過,確實有那樣一筆款子在他的戶頭上。他說是和媳婦、姐夫一起登臺領的獎,民警讓他回去把姐夫找來。

2004年5月31日下午,去湖北的3位同志一覺醒來,提出幾個疑點:在把劉先魁往上津派出所帶的路上,他曾以暈車為由讓民警停車,可他下車後不在路邊嘔吐,卻撒腿往路邊跑,結果被堵回來。顯然,他有逃跑的嫌疑。在上津派出所,劉先魁交代,汽車他賣了3.6萬,存摺放在西安他姐那兒。在專案組,劉先魁卻說錢放在他媳婦那兒,而他媳婦還在東河村老家。他為什麼要撒謊呢?專案組決定,對劉先魁採用欲擒故縱的辦法。2004年6月2日上午,劉先魁還來過一次專案組,說他找不見他的姐夫。民警讓他再回去找,反正沒有證人,就沒法把他的嫌疑洗清。下午5點,劉先魁和姐夫來到專案組。民警們分開兩人進行談話,結果發現,關於買彩票的經過,劉先魁跟他姐夫談的完全一致,聽不出任何破綻。接下去,兩個男人的說法開始出現分歧:中獎前一天,劉先魁住在什麼地方呢?劉先魁說住在他姐姐家,因為要跟他姐夫商量第二天一起買彩票的事兒;可他姐夫卻說,劉先魁跟他媳婦一起住在他們在南郊自己的租房內。

到了這份兒上,話還不能由著他們兩位隨便說。2004年6月2日下午4點多,民警在鐵塔寺街找到了劉先魁姐姐、姐夫開的煤廠,見到了劉先魁的姐姐。他姐卻說,中獎那天,她家“掌櫃的”根本就沒去買彩票。因為受了弟弟中獎的刺激,他們兩口子帶著孩子第二天倒是去了回東新街,買了300元的彩票,中了個50元現金的小獎。2004年3月23號和劉先魁一起去領獎的人,是他的表弟東東。“東東現在還成天找先魁,問他要錢呢!”為證明劉先魁確實中了獎,女人這樣跟民警說。“劉先魁,你為什麼要讓你姐夫幫你說瞎話?東東是誰?他為什麼整天追著你要錢?”警察的眼睛緊盯著劉先魁,劉先魁明白自己不說不行了。

揭謎底,善有清白惡有報

2004年6月2日下午4點,市局刑偵局技術處在劉亮那張有“D、A”字樣的彩票“卡通猴子”的尾部,分離出1枚劉亮的左手拇指指紋,指紋特徵全部相符。也就是說,劉亮的嫌疑被排除。

為查證孫承貴,專案組已調集20多名民警,準備於天黑後對聚集在西郊窪裡村製假證的一夥湖南人進行集中抓捕。就在民警們準備乘車出發時,劉先魁終於交代了他的全部犯罪經過。

劉先魁正是那個持假票的人,他的假票來自於他的鄰居黃四清。黃四清是個木匠,來西安前在一家公司模具車間打工。黃四清的確是個心靈手巧的人,然而,做好那張假彩票後,他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敢去闖那一道道驗票關,從而從容登臺並冒領大獎。於是,他想到了劉先魁。那會兒,黃四清對二次抽獎程序也不甚瞭解,以為“草花K”都能弄回1輛轎車、外加一筆數目可觀但少於汽車價值的現金。“事成之後,你得現金,汽車歸我。敢不敢上臺?”黃四清把劉先魁拉進自己的小屋,一臉的神秘。劉先魁就這樣把那張假獎票拿到了手。

劉先魁的腦子一轉,就想起了表弟東東。畢竟,他是個不到15歲的孩子。他上去領獎,不會太引人注意。2004年3月23日,劉先魁就叫上表弟一起去東新街。劉先魁挺鬼,自己先不露面,而是讓東東一人去驗票。東東通過了保安、兩個驗票的和兌獎員這些關溢,劉先魁才及時出現在領獎臺上,和表弟一起披紅戴花,一臉喜氣地上前領獎。

汽車到手,他馬上賣給了西部車城的經銷商。買主先給了他3000元現金,隨後又給他辦了個40000元的存摺。這會兒,他一分錢也不想再分給湖南人。事先,他曾答應分給表弟一筆錢,這會兒也改了主意,一根毛也不想往外拔。於是,劉先魁在應付了楊永明、孫承貴等的調查後,關掉手機,跟老婆一起跑回了湖北老家。6月2日晚,在劉先魁吐口交代犯罪事實不久,專案組民警找到了東東,又從南郊一出租屋內,將黃四清抓獲歸案。在黃四清的房子裡,用來製作假彩票的膠水、剪刀等也被搜了出來。

歷時兩個多月,轟動全國的“寶馬彩票”案順利偵破,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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