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蘊章:王羲之把“快”錯寫成了“怏”……

田蘊章老師的書法講座《每日一題,每日一字》影響深遠,令眾多的書法愛好者,包括筆者在內,受惠匪淺。但是,人無完人,在365集的講座中,難免不出紕漏,儘管如此,田蘊章老師在我們心目中仍然佔有崇高的書法地位。

提起《蘭亭序》,相信書法家們耳熟能詳,幾乎都臨摹過它。令人驚訝地是,田蘊章在北方網書法講座第54講,談到“曾”字寫法時,他把《蘭亭序》裡面“不知老之將至”,“不”字右邊出現的“僧”字,誤作“曾”字解釋,即“曾不知老之將至”,並且說讀音是“增”,意思是“竟然”。

田蘊章《每日一題每日一字》54講片段

關於“曾”的讀音與解釋

其實,那是“僧”字,是南朝梁宮廷鑑書人之一的徐僧權,鑑定宮廷所藏書畫真偽時,在上面的簽名,以證明是真跡。原來籤的是“僧權”,“權”字因受損而失去。我家藏的開皇本(清王文治藏本)和定武蘭亭本《蘭亭序》都有這個“僧”字,開皇本“僧”下面模糊不清,應是失去的“權”字。

筆者大惑不解地是,明明是“僧”字,而且它與《蘭亭序》內容毫無關係,為什麼田老師卻把它當作“曾”去解釋《蘭亭序》?而且“僧”字也不像王羲之的筆跡。

田老師多次反覆強調書法家要多讀書,不要犯低級錯誤。但是,在第76講中,他說:“書聖王羲之也寫錯字,比如說,他寫《蘭亭序》當中,就有一句‘快然自得’(舉例出錯,原作是自足)。這個‘快然自得’,後來被很多的文字證明,當初這個‘快’字是沒問題的。但是王羲之卻筆誤,寫了個‘怏然自得’,這個就沒法解釋了。”田老師並邊說邊把它們寫下來。

王羲之《蘭亭序》中“快”與“怏”

實際上,《蘭亭序》從沒有一個版本出現過“自得”兩字。這是不應該的,作為書法家,田老師應熟讀《蘭亭序》,尤其面對全國觀眾,不應如此出錯。

我家裡收藏的開皇、神龍和定武本,趙孟頫臨本都是“怏然自足”,網上讀到虞世南、褚遂良、米芾、宋仁宗、康熙等臨的《蘭亭》也是“怏然自足”。只有我家裡明文徵明用自己書法抄的《蘭亭序》是“快然自足”,以及家中的《古文觀止》和其他幾本印刷體的古文集裡都是“快然自足”。

田蘊章:王羲之把“快”錯寫成了“怏”……

開皇本《蘭亭》的“怏然自足”

和南朝人徐僧權的簽名“僧(權)”

印刷體版把“怏”印成“快”,應源於646年版《晉書·王羲之傳》。其實,多年來,此問題已引起不少專家爭論,似乎各有道理。贊成“快然”的,認為它有喜悅之意;而“怏然”有不高興的意思,用於《蘭亭序》,語境似乎不合。

筆者認為,“怏然”最早出於《戰國策·秦圍趙之邯鄲》:“辛垣衍怏然不悅”。顯然,它也有不滿和不服氣的意思。但是,“怏然”也有另一個解釋,即形容自大的樣子,如西晉郭象《莊子注·秋水》:“故體大者怏然謂小者為無餘,質小者塊然謂大者為至足,是以上下誇跂,俯仰自失,此乃生民之所惑也。”顯然,“怏然”在《蘭亭序》是解釋得通的。

田蘊章:王羲之把“快”錯寫成了“怏”……

他認為王羲之把“快”錯寫成“怏”字

這樣,清段玉裁對“怏然”的解釋就不至於牽強附會了。段玉裁《說文解字注》:“怏然,自大之意。考王逸少《蘭亭序》曰:‘怏然自足’,自來石刻如是,本非‘快’字”。所以,“怏然”並不是不能解釋《蘭亭序》。“快然”一詞最早出自西漢《淮南子·泰族訓》:“穿隙穴,見雨零,則快然而嘆之。”所以,它和“怏然”都可以解釋《蘭亭序》,那為什麼王羲之分明寫的是“怏然”,仍然還有人確定王羲之出錯,在215講裡,田老師又重提王羲之這個“錯”字。

《蘭亭序》是王羲之微醉時的即興之作,寫得瀟灑自然。短短324字就有八處塗改,可見當時他能知錯即改。何況“快”是常用字,“怏”不是常用字,王羲之怎麼可能心中想著“快”而筆下寫了“怏”呢?即使他真的誤寫,在場雅集的41位文人墨客,也不可能沒發現。所以,我認為王羲之沒有錯,他寫的確實也是自己心裡想的“怏然”,而不是“快然”。

以上所述,僅是一位書法愛好者的膚見,未必正確。然而,即使田蘊章老師真的錯了,也是瑕不掩瑜,他在書法上的功力與貢獻,仍然值得我們去學習和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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