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白鹿騎射過,神俠笑書留人間


飛雪白鹿騎射過,神俠笑書留人間

作者 | 邢逸帆

2018 年 10 月 30 日下午,金庸走了。

據《南華早報》稱,金庸離世時家人圍侍在床榻兩側,享年94歲。

其實金庸先生的離去早有前奏。

2006 年新版《鹿鼎記》在金庸老家浙江海寧開拍時,導演餘敏就透露:“金庸先生的身體已大不如從前了,可以說是每況愈下。”與劇組討論《鹿鼎記》選角與劇本時,他已經需要別人攙扶,等到電視劇開拍時,更是連門也不能出了。

然而他的離去,仍然讓那些曾被他啟蒙了愛與美、正與邪的人們感到難以接受。

“他走了,無數人的心裡有一個座位空了。”我的一位朋友在推文中說道。

武俠泰斗

金庸真正為我們所知,當然是通過他的武俠小說。

東方不敗,黃蓉,郭靖,段譽,嶽不群……無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都能從這些耳熟能詳的經典人物中獲得美的,感動的體驗。

還記得高中時讀《神鵰俠侶》廢寢忘食,以至於班主任都站在我身後很久了還渾然不覺。後來班主任沒收了我的書,問我,每天看這些閒書能學到點兒什麼?

當時我沒能答出來的問題,現在終於想明白了。

金庸在作品中傳達的最多的,也是對我影響最大的,就是他的生死觀

其時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大戰在即,明教教眾圍坐火邊,吟誦起教義:

“焚我殘軀,熊熊烈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生死有什麼大不了?喜樂悲愁,最後都會隨著生命的逝去而化為烏有,沒能看破的世人,就只能在憂患中了此餘生。這股豪氣,仍然經常在我難過的時候湧起。

其次是善惡觀。

在自己的自傳體散文《月雲》中,金庸自陳寫武俠的起因:

金庸的小說寫得並不好,不過他總是覺得,不應當欺壓弱小,使得人家沒有反抗能力而忍受極大的痛苦,所以他寫武俠小說。

他正在寫的時候,以後重讀自己作品的時候,常常為書中人物的不幸而流淚。

他寫楊過等不到小龍女而太陽下山時,哭出聲來;他寫張無忌與小昭被迫分手時哭了;寫蕭峰因誤會而打死心愛的阿朱時哭得更加傷心;他寫佛山鎮上窮人鍾阿四全家給惡霸鳳天南殺死時熱血沸騰,大怒拍桌,把手掌也拍痛了。

他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但世上有不少更加令人悲傷的真事,旁人有很多,自己也有不少。

因為不願弱小被欺壓,所以金庸在《連城訣》中教給被冤枉入獄的狄雲《神照經》;因為不願意老實人吃虧,所以金庸讓郭靖學了《九陰真經》。

金庸小說的價值,在於給華語世界編織了一個“善惡有報,快意恩仇”的美好世界。

大俠的離場

金庸的離世,對所有曾受他恩惠、被他和他的作品鼓勵的人來說,都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人們紛紛在社交媒體上留下對他的思念:

“追過的球星退役了,看過的漫畫完結了。喜歡的歌手隱退了,讀過的作者去世了。崇拜的偶像消失了,童年的座標沒有了。一個時代過去了,真難過。”@JLJ小草莓

“小學時就開始讀金庸是我們這代人的福氣。很多個暑假都是在他的書裡消磨炎炎夏日。後來讀中文系,畢業論文寫的也是他。創業維艱,用筆頭支撐一家報社,無論後人怎麼評價其作品的文學價值和思想價值,能給你人生記憶中留下濃重一筆的人,都沒有幾個。這樣的人,都值得你紀念和尊重。”@Hans

“一個東方人,是沒法通過聯邦黨人文集理解自由的要義的。但通過他的小說可以。”@Thomas Luo

至於金庸本人,應該是不願意看大家哭哭啼啼的。

他在書中不止一次寫到大俠退場的情境,其中以《神鵰俠侶》結尾處這段最為經典:

卻聽得楊過朗聲說道:“今番良晤,豪興不淺,他日江湖相逢,再當杯酒言歡。咱們就此別過。”說著袍袖一拂,攜著小龍女之手,與神鵰並肩下山。

其時明月在天,清風吹葉,樹巔烏鴉呀啊而鳴,郭襄再也忍耐不住,淚珠奪眶而出。

大俠拂袖而去,只留後人憑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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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生平:書香門第,詩禮傳家

金庸出身於浙江海寧大家族查氏。徐志摩是他的表哥,詩人穆旦(原名查良錚)是他的同宗兄弟,瓊瑤是他的遠房外甥女,著名歌唱家蔣英是他的表姐,錢學森是他的表姐夫。

圍繞查氏家族,遠近血緣關係、姻親關係,能串起中國文化圈的“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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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家中藏書頗豐,金庸自幼就開始看書。從《荒江女俠》裡,他心中開始有了武俠世界的雛形;從《西遊記》裡,他的反權威意識悄悄萌芽;從《春天裡的秋天》裡,那一點少年朦朧的情愫也讓他感動。

這些童年少年時閱讀的書籍,成就了後來的金庸。

然而金庸的少年時代又是動盪的。中學時期,日本兵佔領了海寧,查家長工丫頭四散,查家人則逃難到錢塘江對岸去。金庸的媽媽在逃難時病死,兩個弟弟也相繼過世。

金庸也於 1948 年被調往《大公報》香港分社,從此與大陸闊別。

左手社評,右手小說

雖然在報社工作期間,金庸已經開始在《大公報》旗下的《新晚報》連載武俠小說,但他真正的人生轉折點還在創辦《明報》之後。

1957 年,金庸因不滿《大公報》的調性,辭職另起爐灶,並於 1959 年創辦了《明報》。

與金庸相識的人常說,查良鏞的第一生命是報業,第二生命是電影,被逼不得已才寫武俠小說。

《明報》在創辦之初,正逢香港時經濟迅速發展,但通俗文化仍是一片荒漠。難民、小市民、移民和殖民者大行其道,為了滿足他們的需求,《明報》更像是一份街頭小報,利用賽馬評論和小市民話題吸引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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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報紙銷量好一點,金庸慘淡經營,每天熬夜寫武俠小說,無奈銷量還是在幾千份上下起伏。

人民網引述《明報》老職員回憶,稱:

“查先生那時候真的很慘,下午工作倦了,叫一杯咖啡,也是跟查太太兩人喝。” “那時,金庸住在尖沙咀,深夜下班時天星小輪已停航,要改乘俗稱“嘩啦嘩啦”的電船仔渡海。”

這麼一份“雞零狗碎”的小報,在之後香港的“難民潮”和一系列敏感事件中,逐漸透露出了自己的知識分子底色。

60 年代初,大陸局勢動盪,大量廣州饑民湧入香港。但香港強勢的“左派”媒體紛紛緘口不言,無人敢捅破這層窗戶紙。在這種情況下,金庸頂著巨大的壓力率《明報》第一個發聲,進行了系列難民報導,刊登大量社論、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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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評論員克韓微博中提到這一節

這也就是為什麼,當有人要把金庸定性為“市井小說家”時,我第一個不同意。在武俠小說之上,他首先是個保護弱小,散發著人道主義關懷的知識分子。

《明報》因此聲名鵲起,一躍成為香港一線大報。

後來,1992年,《明報》的年利潤達到了一億港幣,金庸以12億港幣的資產,名列香港百富榜第64位。《明報》也於1997年至2009年在香港中文大學舉辦的“香港新聞機構公信力調查”中,5 度獲評最具公信力的中文報章。

這一切,而不僅僅是武俠小說,一起成就了金庸。正如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嚴鋒在微博裡所說的:

金庸不是翹課關在宿舍裡日更1萬能練成的。

你能寫得出蕭峰的豪情,段譽的憨萌,令狐沖的苦逼,程靈素的深情,黃蓉的精靈,韋小寶的無賴?你寫得出凌波微步的瀟灑,六脈神劍的氣勢,天山折梅手的精妙?

這些不是百度一下就能得到的,需要文化,文化!

這文化需要你出身海寧書香門第,經過現代大學教育,在中國最多難但也是最有追求的年代,從內地輾轉香港,見過人世的真相,體驗過最無望的愛情,經過記者寫作生涯的職業訓練。以上種種傳統與現代缺一不可的外在條件,再加上天生稟賦,在香港這個承接古今、貫通中西的大熔爐中反覆錘鍊,方能練成絕世神功。

別了,用一支筆陪伴人們度過人間冷暖的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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