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上討論，線下聚會，Bitcoin的愛好者Andy總覺得加密貨幣的社區缺點什麼。
這個在日本工作了15年的中國青年，在去年趕上了加密貨幣的全球浪潮，最先吸引他的是暴漲暴跌的行情，緊接著，網絡上有關“誰是真正的比特幣”的討論鋪天蓋地。
遊戲行業出身的Andy重翻比特幣的白皮書，在各種稱“真”的幣種裡尋找他最初喜歡的比特幣，心裡那張選票最終投給了BCH，“只有它保持了比特幣的初衷，就是用來支付。”
纏繞在這個死忠粉腦子裡最大的困擾是BCH怎麼走出幣圈這個小眾群體。自掏腰包為BCH地推時，他的腦海裡出現了更有挑戰性的計劃。今年10月，他做的電商網站上線測試，且只支持BCH支付。
誰來用波動大的數字貨幣買東西？現在做支付是不是還不到時候？商品、物流怎麼解決？擺在Andy面前的現實問題一大堆，況且還有幾年前比特幣購物網站OpenBazaar、菠蘿集市、必須網的失敗先例。
Andy並非不被這些問題困擾，在他的理念中，必須有一個入口讓大眾看到用BCH支付的優點，網上購物是他的切入口。
堅持圍繞BCH創業的動力不僅僅是熱愛，他所處的日本正在進入無紙化支付、人口老齡化和週期性金融風險的歷史進程，資產保值的焦慮下掩藏著對新技術的需求和機會。
Andy認為，機會正蘊藏其中。
文|蘇勇
0.66BCH買入任天堂遊戲機
早上7點半，鬧鐘準時響起，Andy在給孩子準備早飯的過程中掃去睡意。他在被窩裡只待了4個小時。
一天中除了留給孩子和自己吃飯、睡覺的時間，Andy把10多個鐘頭花在他的電商網站bitcoincash.tokyo上。忙到凌晨已經成了他最近一個月的常態，他要趕在11月時，給他的網站增加更多的功能。
點開這個網站，你就會發現創建者Andy身上的BCH死忠粉屬性。左上角的BCH Logo和“點對點電子現金系統”的概念掛在網頁的最上端。Andy留在頁面上的Twitter賬號，都在名字後邊加上了“BCH”字樣。
Andy和他的小家庭都生活在東京，他來日本已經14年，新創立的電商公司註冊在東京。
頁面看上去比較簡單，但已經具備了註冊、點擊加入購物車、支付BCH和填寫郵寄地址等網購平臺的基本功能，店鋪裡上線了遊戲設備和軟件、玩具以及印著BCH Logo的手機殼等商品。
即便只有日文，按照普通人網購的習慣，倒也可以一步步走到購買環節，點擊付款時，一個BCH地址的二維碼會從頁面上彈出來，有BCH的用戶掃一下，即可完成支付。最近幾天，他為網頁升級了中文和英文版本。
在京東全球購上售價2389元的任天堂Nintendo Switch遊戲機，Andy的網站上標價0.66030965BCH，按照BCH現價2960元折算，這臺遊戲機只要1954元左右就可以拿下，便宜了1000多元，就算加上國際郵費，這個價格也十分划算。
當然，這是Andy給他售賣的商品打了個折，從售價看，這個折扣還不小，“前期測試階段，這是吸引用戶的方式之一，最重要的是能讓大家體驗用BCH支付。”Andy道出他做這個網站的初衷。
賣東西不是他的目的，支付BCH也僅是現階段他想帶給用戶的體驗，“更長遠的規劃是做一個專業的BCH支付系統，電商只是一個用戶可感的入口，將來想把實體店的點單、下單系統和賬目結算系統都加入進來。”
尋找“真正的比特幣”
“不可感”曾是死忠粉Andy混跡在BCH社區時發現的問題。和國內的一些加密貨幣愛好者一樣，Andy手機上有不少BCH的各種社交群，除此之外，身在東京的他，還時常參與線下的愛好者聚會。
“大家討論的都是技術、落地、行情，但BCH就是一串代碼，圈內人知道怎麼玩，圈外人都不知道你在討論什麼，什麼是BCH啊？長什麼樣啊？”Andy越來越覺得，加密貨幣成了小圈子裡的自娛自樂，愛好者忽視了他們當初最看好的支付功能。
有時候，Andy去參與聚會，東西方面孔俱全，可侃侃而談的氣氛充斥著一股幣圈的“土味”。熱愛動漫、遊戲行業出身的Andy突發奇想，自掏腰包做了一批BCH的“周邊產品”，他帶著這些印有BCH Logo的手機殼、鑰匙鏈、手提袋參會，見人就送上一個，當做伴手禮。
“要做的時候，大家都說做做做，做出來了，好像也沒有人太在意。”Andy有點受打擊，但他不死心，帶著這些小玩意走出了小圈子的聚會。
拿著這些周邊產品，他走進常去的一些小酒館、小商店，請店主幫忙擺在顯眼的地方售賣。一些支持他的社群成員加入進來，用同樣的方式把這些小玩意帶到了大阪、京都的20多家店裡。除了售賣周邊，他們還會幫感興趣的陌生人下載BCH錢包，告訴人家這是啥，在哪裡獲取，怎麼支付。
Andy很快就看到了“人肉地推”的侷限性，“購買了周邊產品，也只是認識了BCH，但無法感知用BCH支付的便捷。”他的腦子裡冒出了新想法，乾脆把這些放在網站上賣，而且只能用BCH支付。
於是，就有了現在上線測試的bitcoincash.tokyo。
不遺餘力地推廣BCH的支付功能，源於Andy對比特幣現金的看好。他和這個比特幣分叉幣的結緣，還得回到2017年。
和很多故事的版本一樣，都是“朋友帶上道”。讓Andy驚訝的是，這個和股票一樣有行情、有交易的東西，居然波動得如此劇烈。當時正值10月，比特幣價格在9月的快速下跌後，並未如人們看衰的那樣繼續走低，反而逆勢上漲。
市場上爆現IFO（首次分叉發行）出來的各種比特幣的兒子：比特幣現金、比特幣黃金、比特幣鑽石……而網絡上“誰是真正的比特幣”的爭論鋪天蓋地。
1月，Andy重倉購入了他最看好的BCH，之後定期投入，從未賣出，“我這不是炒幣。”創業開發過手遊的Andy本身就是程序員，他研究了中本聰的白皮書，“首先它就是點對點的電子現金系統，基本三個條件，速度快，手續費低，小額支付，市面上所有的貨幣都逐漸偏離了這個主題。”
而比特幣在價格波動的發展中，越來越被它的核心開發團隊和市場視作“數字黃金”，“我是看好比特幣的未來才進入這個圈子，所以就在紛亂市場上尋找那個我最初喜歡的比特幣，最後發現，只有大區塊的BCH在設計發展上保留了數字貨幣的初衷——就是支付。”
截止目前，誕生一年有餘的BCH站穩了市值前五的腳跟，市值達到510億元。伴隨著BCH與BTC一路走來的爭議從來沒有停止，BCH最強支持者吳忌寒認為，BCH與BTC之間，並不存在誰是真正的比特幣之爭，“BTC是BTC，BCH是BCH。”
不在意纏繞在BCH上的爭議，今年4月，Andy再次重倉了這個“獨立王”，“沒賺，反而腰斬再腰斬，現在投資縮水至1/4了。”Andy發出了一個“哭笑不得”表情，自嘲“信仰害死人”，隨即又表示還是不會賣，“我看好未來，還有一直擔心的現實危機。”
危機感下的行動
“危機”一詞來源於希臘語，原意為“有利和不利後果之間的轉折點”。Andy身處的日本正在經歷這個轉折點，這也是他堅持圍繞BCH行動起來的現實因素。
“我覺得加密貨幣電商平臺這個事在日本東京做成的可能性最大。”他的分析來自於對日本現金社會的觀察，他拿著那些地推產品教日本民眾怎麼使用BCH錢包時，人們對二維碼支付這件事感到驚訝。日常生活裡，即使不用現金，日本人會選擇用信用卡，“哪怕在網上買東西，也是用信用卡。”
移動互聯網在中國的突飛猛進，中國人快速跳過信用卡支付，進入掃碼時代，“我覺得日本會跳過掃碼支付，直接到虛擬貨幣支付階段。”Andy的理由是日本對加密貨幣自上而下的支持。
2017年4月1日，日本內閣正式簽署的《支付服務修正法案》生效後，比特幣等加密貨幣支付手段合法性得到承認。此後，多達11家加密貨幣交易所被批准運營，包括電商巨頭Rakuten和消息應用提供商Line在內的一些日本企業，要麼創建加密貨幣交易所，要麼推出了本公司的加密貨幣。
日本金融廳每個月定時發佈加密貨幣行業調研報告，包括用戶量、投資額、交易數量，甚至用戶比例、性別和年齡段等數據都會詳盡披露。這些信息為Andy創業前瞭解日本的加密貨幣市場提供了數據上的支持。
利用BCH的周邊產品，Andy已經將他的網站推廣到了東京以外的大阪，給商家安裝錢包時，他會轉一些幣給對方，“大家會驚訝或者感嘆‘哎呀，我又學到了一項新技能’。所以在日本創業成功除了政策和數據支撐外，就是民眾對虛擬貨幣的接受度較高。”
這種接受度也或許來自於日本國民的危機感。長年旅居東京讓Andy觀察到，一個發達的國家正在面臨社會高度老齡化的隱憂，還有高稅收的壓力，“財產保值成了大家都在考慮的問題。”
Andy想起剛來日本那幾年，“那時候日本的老人是60歲退休，後來過了幾年，變成了65歲。”
公開資料顯示，日本孤身生活的老人逼近600萬，約有一半年收入低於生活保護標準。就在今年的10月23日，日本政府將把企業的繼續僱傭年齡從65歲提高至70歲，目的是通過增加高齡勞動者，來緩解日本勞動力不足、穩定退休金制度。
今年5月，有外媒報道，為了應對少子化、老齡化加速的情況，日本政府考慮修改公務員強制退休年齡，每3年延長一歲，最終將公務員強制退休年齡由現行規定的60歲延長至65歲。
不斷工作、賺取薪水的年輕人，或許還要在日夜奔忙中經歷不期而至的週期性金融風險，“我是個危機感比較強的人，總覺得未來日本可能會有較大的金融危機，我會設身處地的想，能用什麼方法保護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
Andy認為，這些已然的現狀和還未到來的危機，也正是他圍繞BCH創業的深層原因。
“熊市才是創業的最佳時機”
如同Andy在地推網站時面臨的零散和低效，當他把網站的測試版鏈接甩進BCH的社群裡徵求意見時，收到了一堆砸向他的問題。
“法幣購買要方便得多，為什麼要使用波動來波動去的BCH？”
“網購這種小平臺並沒有優勢，感覺並不是剛需。”
Andy認為，BCH未來會成為一種世界貨幣，購物習慣需要逐漸培養，這也正是他做平臺的意義，“我想先把服務做起來，讓大家看到，不然大家永遠不知道BCH購物是怎麼一回事，也可以讓商家知道，稅的計算根本就不是問題。”
大夥建議，Andy可以售賣數字貨幣關聯的產品比如礦機、錢包、數字廣告，增加BCH購物的獨有性。也有人用類比的方式回答BCH的支付優勢，“就像微信支付那麼好用，為什麼淘寶不支持，一個意思。”
更有人提到了比特幣購物網站“openbazaar”和國內同類型的項目“幣須網”，“openbazaar出來之前呼聲也很高，被認為是比特幣的殺手級應用，這兩個都沒能成功。”有人建議Andy研究這些失敗案例。
2013年10月，微博名為“新聞理科生”的南方都市報記者羅金海創立了幣須網，當時，這是國內最大的比特幣購物網站，被譽為幣圈淘寶，後來關停。
羅金海向蜂巢財經分析了背後的原因，“當時網站上，有人在用1個比特幣買1本書，這太不正常了。”出於對非正常交易的擔憂，他關停了網站。除此之外，讓羅金海更不願意看到的是比特幣在慢慢地背離它最初的夢想，“它是一個失敗的貨幣，無法實現支付功能。”
對於BCH，羅金海覺得它雖然有點中心化，但它強調了作為貨幣的本質，值得支持，“但是如果它想真正成為一種支付貨幣，必須打消大家認可它是一種升值貨幣的可能性。改變升值和支付的並列關係，這需要更多的時間。”
國內除了幣須網，“菠蘿集市”也曾是一個主打比特幣電商的平臺，創辦者正是INBlockchain的聯合創始人老貓。
老貓對蜂巢財經回憶，2014年，他也是本著實驗的目的做了“菠蘿集市”，那時他正在做電商，抱著玩一玩的心態創建平臺，平臺上所有商品都是第三方自己提交、管理，他只提供許可使用權。
“當時，主要用戶都是國內比特幣社區成員，大概幾百人，大家彼此熟識，閒著沒事就把閒置東西擺上去，這個平臺完全不涉及用戶數據，我給用戶開賬號，他們自己上傳商品，裡面沒有類似支付寶的保證金制度，也沒有交易記錄，都是用戶之間直接聯繫。”老貓回憶。
那時，比特幣的價格還很便宜，老貓注意到大家的一個共識，“對於一個看得懂比特幣前景的人來說，大家不願意用比特幣去買東西的。”加之擴張需要資本和技術支持，老貓覺得運營下去沒意義，也就關了。
老貓指出，目前還沒有非常好的加密貨幣電商平臺出現，“比特幣更多地要做不可替代的事，不能用傳統方法解決，當然跨境購物是有意義的，但如果日常買杯咖啡都要用比特幣支付，那就沒必要了。”
據不完全統計，除了菠蘿集市和幣須網，還陸續出現過幣付寶、競付寶和openbazaar等加密貨幣支付平臺，最終沒有在市場上打響。
面對前人的失敗，Andy認為，這些平臺成立的時機太早，大家對加密貨幣支付的認知低，“加上後來遇到‘9·4’等一系列監管政策出臺，比特幣鬧分叉，導致擁堵，手續費特別高，這可能是他們最終就沒辦法做下去的原因。”
誰也無法排除當年發生在比特幣身上的事兒，不會在BCH上重演。加上熊市漫漫無期，Andy深知他將要迎接的挑戰不少。
“不做，就永遠不會知道問題在哪，怎麼解決。”堅定的Andy不想只做一個持有和參與討論的BCH粉絲。
“大家都不看好的時候，正是創業的好時機。”Andy認為，數字貨幣是貨幣發展的趨勢，數字貨幣支付會逐漸成為主流，不提前佈局，當風口來臨，便再無一席之地。
Andy計劃利用創業前在電商平臺工作時積累的資源，與有資質的貨源和物流商家合作，除此之外，他已經開始接觸日本本土的幾家交易所和錢包公司，希望能為他的網站接入兌換BCH的功能。
已經有2個夥伴加入Andy組團創業。一位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負責視覺設計，另一位早稻田大學畢業的日本夥伴更瞭解本土文化，承擔網站運營。要做的事情太多，功能開發和推廣需要人手和資金。小團隊運營的Andy只能撿重點做，“開發網站始終是最核心的，如果這個最基本的東西做不好，其他的都是空談。”
8月，Andy註冊公司時取名“Wincom”，是“Winter is coming”的縮寫，“熊市之下，這聽上去不太吉利，但我想以此記住寒冬的殘酷，如果我能帶著公司走進牛市，也要以此禁忌浮躁，時刻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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