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侯文公去思碑記(選自《鄆城縣誌》)

碑文

侯治鄆三載,以部檄徵入御史臺。鄆人德之,刻石以示不忘。侯去此而為御史,他日復能庇諸鄆人與否?是未可知。

為政在德,善教得民。或者乃謂人心大異於古,古之道不可用於今。夫豈信然,故化行於豺虎,而言不能信於朋友,誠與不誠故也。以勤事責人而必從,以一毫加諸人而莫能受者,恕與不恕故也。始侯以胥吏案牘多,於裡書習久舞文罔上蠹民。乃置其尤者,於法承宣之務。自藩臬以至府州鄰邑文蝶紛委,吏顧愕然,而揮判略無停滯。邑有豪奸,慣持官長短。諸遊食無賴恣橫鄉曲,盡其黨,戍於邊。壽張、梁山巨盜王世傑等數往來為民害。遣民兵襲其巢,餘黨遁散。 德府地畝在境內,歲督賦者至,每過額取之而私其餘。侯戒督者勿復來,歲輸其賦於長史司。後又收其賦於公,以候督者,遂為常。己未,詔減明年田租之二,適侯以獻最去京師,租納如故。侯歸,急白所司。時都憲何公下其例於他處,盡獲免歲徵。邊儲列櫃庭下,令民各書裡甲、姓名、納數、日月於一紙,投之櫃中。而去監收者,不得與民甚便之。裡河舊通漕運,歲發浚河,卒領以官。壬子,黃河溢。築河陵岡,上源漸涸。明年,罷其官。浚卒之供遣如昔,民疲莫能支。侯力請於上曰:“法隨時立,政以時遷。黃陵岡既築河,不必浚管。河官既罷,卒不必設”。竟得停發。邑城久傾圯,而池不積水。障水堤亦久廢,夏水漲溢,民且憂湮沒。侯以政成年豐,信而勞民。工匝二旬,城告完,池亦深廣。毀淫祠宇為社學,激勸士類。戊午,科目遂盛於前。城中為市者五,不足以聚商贍民。增為十,民歡趨之。部檄至鄆,鄆父老伺其行,鹹遮道扳輿,不忍其去。嗚呼!文侯治鄆三年,惠政之所被及,能使民沒世不忘,可謂有遺愛矣。侯之治,本以誠心而加諸其民者,恕惟古循吏率用是道,推而達之,天下無逕不可。豈但一邑侯用之一邑,而一邑化。予嘉其能用古道以為治,亦以驗人心不異於古。古之道未嘗不可行於今也。侯名森,字宗嚴,長洲人。丁未進士,補慶雲令。政將成,以內艱去任,服除改鄆城雲。

註釋

檄:檄文,古代官府徵兵、徵用人才或聲討敵人用的文書。這裡應理解為吏部的任命文書。

文森:直隸長州縣人。由進士,弘治五年任。廉能兼著,威惠並行。擢御史,有聲。仕至南贛巡撫。

裡河:即明代鄆城境內的灉河(清代改稱趙王河,自紅船口東北流,經水堡、劉口、潘渡、肖皮口等處-盧注)。《鄆城縣誌》載:“入鄆者為古灉河,又為棗林河。自雙河口北逕李家莊,至閻什口,行一百二十里,入濮州界。又東北至紅船口,入鄆城界為西里河。又東北逕殷家廟、水堡集,至五岔口,冷莊河水入之。”

文章大意

文知縣在鄆城主政三年,後被提拔到御史臺工作。鄆城人感念他的德政,樹碑立石以表達不會忘記文森是從鄆城知縣走上御史臺官位的。至於文森在御史的崗位上能否繼續保護鄆城人,這個不用考慮(鄆城人感念的是他的恩德,立碑並不是為了求他辦事)。

為政在德,善教得民。有人會說,現在人心世道與上古時代大相徑庭,古代的規則不能用於當今,這話並不確實。教化能施行於豺虎之間,卻不能使朋友堅信,這裡頭,有誠與不誠的原因。辛勤從事承擔的責任,人們必然會跟從。把一絲一毫強加給別人,別人就很難接受,這裡面有寬容與不寬容的原因。

起初,文森看到衙門裡的辦事人員案牘,多與裡書串通勾結,他們帶著積習,舞文弄墨,盤剝民眾,便讓他們中的突出者來從事上承下達的工作。從省裡的、府裡,一直到州里,各種文書繁多,辦事人員看到後感到驚愕,而文森知縣辦理起來卻沒有一點遲誤。縣裡有豪經奸人,總喜歡抓官員的把柄。諸種遊食的無賴姿意橫行,橫行鄉里。文森知縣將他們一網打盡,罰他們戍邊。壽張縣的梁山巨盜王世傑等人幾次到往來殘害百姓,文森知縣便安排民兵襲擊了王世傑的老巢,使他們的餘黨都逃走了。在鄆城境內,有德府的地畝。每年前來督促稅賦的人員,每每超額收取,而把多了來的那部分據為私有。文森警告他們不要再來,而是直接將稅賦交到長史司。後來又收德府的賦於文公處。從此,通過文森知縣督賦稅,形成了常例。己未年時候,朝朝廷下詔減免次年田租的十分之二。正巧那個時候文森因事去到京師,鄆城辦理人員仍是按上年的數額收的。文森知縣回到鄆城,聽說此事,便急忙把這個情況告訴了相關部門。此時都察院都御史何公同意單獨處理,鄆城便獲得了免徵歲租的政策。對於供應邊塞的儲備糧,在庫房下排放櫃子,讓繳納者寫上裡甲、納租者姓名、數額和時間,投到櫃子裡面。而前去監收的工作人員,不得與繳納的民人隨意通融。裡河以前是通漕運的,每年都要疏浚,參與施工的士卒由官員帶領。壬子年黃河氾濫和,築河陵岡,上游的水源逐漸乾涸。到了第二年,把去掉了負責領河工的官員。而疏浚人員的供應開支還和以前一樣,群眾疲管不能支給。文森知縣極力向上級反映說:“法隨時立,政以時遷。黃陵岡既然築河,我們這裡就不必疏浚管理。治理河道的河署既然取消了,那負責治河的河工使不必再設”。由於文森知縣的力急,這項支出最終取消了。

縣城的城牆毀壞已外,護城河也無法存水。障水的堤也已久廢,夏水的時候洪水漲溢,老百姓都擔憂被淹。文森知縣因為政績有成效年歲豐收,便堅定地發動群眾施工治理。工程用二十天的時間,城牆便修好了,護城河也變得又深又寬。文森知縣還毀掉了過濫過多的祠廟,以此辦社學,激勵勸說學子們讀書。到戊午年的時候,學子們考中的科目便比以前多了。縣城裡有五處市場,不能滿足買賣需求,便增加到十個,群眾很高興去這些市場交易。

提拔文森擔任御史的調令送到鄆城,鄆城的父老鄉親前來送行,十分留戀,不願文公離去。感慨啊,文森主政鄆城三年,好的政策惠及百姓,能使百姓永世難忘,可以說是有“甘棠遺愛”。文森知縣治理鄆城,靠一顆誠心而施行於民眾,大概就是古代循吏都使用的辦法。將這些辦法推而達之,天下沒有不適合的地方,哪裡只是一個知縣使用便一個縣裡取得成就。我嘉許文森能採用古代的辦法來治理他主政的區域,也用來驗證人心並不與古人有所差異,古代的辦法未嘗不可以施行於當今。

文知縣叫文森,字宗嚴,是長洲人。他是丁未科進士,補慶雲縣知縣。當時為政將有成就,卻遇到母親去世,服孝三年而暫棄官職。服闋復任是,改任鄆城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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