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事那人:男人 女人 夜

男人 女人 夜

迷迷糊糊中,女人直往大奎的懷裡鑽,女人溫熱的氣息瞬間就要把大奎熔化了,這叫大奎激情澎湃。大奎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去脫女人的衣服,——女人總是這樣,留著貼身的小衣,讓大奎來脫,——大奎迷迷瞪瞪地去脫女人的衣服,女人便貼得更緊了,這叫大奎有了種亟不可待的緊迫,只是那衣服卻脫不開,大奎記得女人的貼身小衣只有三個紐扣,一伸手就能扯開的,但大奎摸來摸去,摸到的是一件臃腫的棉襖,一長溜紐扣從額下一直漫延到咯吱窩裡,大奎很努力地去解那些紐扣,費了好大勁也只是解開了額下的兩三粒,大奎一下子急起來,急得渾身直冒虛汗,這一急,大奎就醒了。

大奎一睜眼,便感覺到了一片的白,這叫大奎覺得喪氣,這還沒做成事呢,天就明瞭?大奎便惱恨地去看天,透過破敗的窗欞,大奎一眼就看到了對面山坡上皚皚的白雪。天不知啥時候已經晴了,圓圓的山月就掛在正南方的天上,亮亮的月光透過破敗的門窗瀉進來,照著他的臉。他一下想到了女人,便趕緊側身去看,女人的臉就貼在他的耳根處,女人呼出的熱氣在他的腮上繞來繞去,繞得他直癢癢,他將自己的臉挪開一條縫,月光倏地就擠進縫裡來,照著女人的臉。月光這一照嚇得他打了個寒顫,這根本就不是他的女人!

這個女人比他的女人俊多了,女人的臉就像那圓圓的山月一樣的純淨,這時候大奎的右手還搭在女人的紐扣上,女人依然在睡夢中,微微上翹的嘴角似乎在訴說一個期待,但大奎卻不敢應答這個期待,他慢慢地抽回手來,慢慢地將自己的身體從女人的身邊挪開。

女人發出一聲夢囈:就知道你不中用。然後轉過身去,背對著大奎,發出香甜的鼾聲。

大奎強迫自己清醒一下,他得想想,他是誰?從哪裡來的?大奎太累、太困了,想了一大會子才想明白,他叫大奎,是從東北戰場上跑回來的,國軍完了,東北已成了解放軍的天下,解放軍對他很好,但他沒有參加解放軍,他想他的女人,他跟他的女人成婚剛剛二十天就被抓了壯丁,一走就是兩年,現在好不容易國軍完了,他得趕回家去,跟他的女人團聚。他沒白沒夜地往家趕,不知道走了多少日子,終於觸摸到伏牛山的尾巴了,卻遇上天降大雪。天黑的時候,他實在走不動了,即便走得動,他也不敢走了,伏牛山裡有狼,他不能走夜路,碰巧山腳下有這間看山的小屋,他便推開荊條編織的屋門走了進來。

屋子很小,只在北牆根堆了一堆柴草,其它就啥也沒有了,看起來看山人早就不在這裡住了。他扒拉了一些柴草鋪在地上,蜷縮在那件軍大衣裡,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女人就鑽進了他的懷裡,把個大奎弄得激情澎湃,但現在睜開眼來看看,女人卻不是他的女人。

大奎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離開那女人,趕緊爬起來,他想他得走,趁著天還沒亮,趁著沒人看見,趕緊走,要是叫人知道了他跟這個女人睡在了一起,叫這個女人以後怎麼做人呀!

大奎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臨出門的時候禁不住又回頭看一眼那個女人,女人依然在酣睡,但身子不再舒展,而是緊緊蜷縮著,大奎知道這是冷啊,他趕緊轉回身來,脫下身上的軍大衣,輕輕地蓋在女人身上。

大奎再次往外走,剛到門口,一陣寒意迎面襲來,凍得他全身直打哆嗦,他想這不行,他得要他的軍大衣呀,他當了兩年兵,現在全部的家當就剩這件軍大衣了,他要把它送給自己的女人,而不是這個女人。

他走回來,想拿回那件軍大衣,剛一伸手便又縮了回來,天這麼冷,如果沒有了這件大衣的覆蓋,女人會凍壞的。

大奎又一次走到了門口,但又停住了,伏牛山裡有狼,他不敢走,即使他大膽走了,萬一狼闖進這屋子裡來,這個女人可咋辦?

大奎緊了緊荊條編織的門,轉回身來靠門後一側的牆站著,看著地面上熟睡的女人,心裡禁不住就怨起這個女人來:你說你都是誰家的女人呀?這大冷天的你不在家摟著自己的男人,你跑這荒山野嶺來摟著俺幹啥呀你?俺都兩年沒見著俺的女人了俺……

就在大奎的怨氣中,天竟然亮了。女人翻了個身,慢慢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突然衝大奎發出一聲驚叫:你是誰?

大奎沒好氣地說:俺叫甄大奎,山東頭村的。

女人端詳了一下身上的大衣,說:這大衣,是你給俺蓋的?

大奎就說:你說還有誰!

女人款款走過來,把那件軍大衣很仔細地給大奎披上,柔聲說:謝謝您了大哥!

大奎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女人轉回身去,撅著個屁股把個上半身鑽進那堆柴草裡,大奎這下明白了,昨天夜裡,女人是先他而來的,女人就睡在那堆柴草裡,睡夢中不知怎麼的就鑽進了他的懷裡。

女人從柴草堆裡拱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大包的草藥。給俺男人拿的。女人說。

兩人走出門口的時候,女人貼著大奎的耳根說:俺在夢裡把你當成俺男人了,大哥別笑話俺喲!

女人說這話的時候,大奎看見女人的臉燦若桃花。

大奎的臉也紅了,他結結巴巴地說:不會不會……

分手的時候,女人對大奎說:俺是山西頭村的,俺男人叫賈九,記著有空來俺家耍。

大奎就說:記著呢記著呢!

……

大奎過世的時候,他那年過半百的兒子正在跟小三調情,根本就沒心思照顧他。大奎看著兒子,突然冒出一句:那個夜晚,真他孃的可惜了!

然後,大奎就走了。

大奎走了,留下一個謎。大奎活了八十五歲,這輩子經歷的日日夜夜多了去了,誰也弄不明白大奎說的是哪一年哪一月的哪個夜,那個夜晚,究竟可惜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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