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苑百花|何沐陽:現代民歌要接「天氣」「地氣」「人氣」

藝苑百花|何沐陽:現代民歌要接“天氣”“地氣”“人氣”

何沐陽


現代民歌要接“天氣”、“地氣”、“人氣”

——專訪知名詞曲作者、音樂人何沐陽

中國藝術報記者 馬李文博


為深入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特別是習近平文藝思想,大力倡導德藝雙馨,著力培育正風正氣,弘揚藝術之美、信仰之美、崇高之美,進一步營造文藝界見賢思齊、崇德尚藝、奮發有為的良好態勢,不斷髮現、培育和推出當代優秀文藝工作者與文藝界先進典型,中國文聯近期啟動“藝苑百花”項目。中國藝術報特別開設“藝苑百花”專欄,深入挖掘優秀文藝工作者的動人故事,充分展現他們愛黨愛國的崇高理想、追求卓越的藝術創造、紮根生活的精彩實踐、感人至深的善行義舉。“藝苑百花”第四期,我們推出的是

詞曲作者、著名音樂人何沐陽,敬請關注。




《月亮之上》詞曲作者、知名音樂人何沐陽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與本報採訪團隊商量拍攝的機位、鏡頭、背景,他找來最近看過的訪談類節目作參考,準備期間他試了三套衣服,還抽空去“吃了口”。對於“反客為主”,何沐陽頗感歉意,不過,他的信條“我要做就做好”像有魔力一樣,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樂於貢獻意見。採訪未正式開始,何沐陽一絲不苟的團隊精神已經展露無遺。通過交談,我們才得知,除了創作詞曲,多首作品的MV也是出自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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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陽接受中國藝術報記者專訪 中國藝術報記者孟祥寧 攝

《月亮之上》開創現代民歌風潮之後,鳳凰傳奇把這首歌唱遍了大江南北,08年到18年的十一年間,何沐陽有《天耀中華》《美麗中國》《我和2035有個約》等六首不同風格的歌曲登上了春晚舞臺。這期間他走遍了大半個中國,受地方邀請創作出《彩雲之南》《我在景德鎮等你》《坐上火車去拉薩》等膾炙人口的歌曲,這些歌曲隨之成為當地的文化名片。何沐陽的視線從地方變焦到大中國,幾首中國風歌曲伴隨著《布衣中國》《記住鄉愁》等紀錄片深入了千家萬戶。此外,他還積極圍繞北京奧運會、汶川特大地震、世博會、“一帶一路”等重大題材進行創作,將歌曲的重音與時代的情感牢牢聯繫在一起。

他把蘇軾、辛棄疾奉為偶像,因為宋詞讓何沐陽看到了成為一個“多面手”的難度和高度。“多面手”對於何沐陽不僅僅意味著嘗試不同主題,更意味著駕馭它們——運用獨特的思維為某個主題尋找與眾不同的表達方式。採訪中,何沐陽對創作娓娓道來,讓我們得以窺見詞曲創作背後寬廣的維度和作者獨到的視角,並不時被音樂人的家國情懷和社會責任感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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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7日至8月30日,何沐陽參加中國文聯組織開展的“崇德尚藝 做有信仰有情懷有擔當的新時代文藝工作者巡迴宣講活動” 中國藝術報記者馬李文博 攝


蘇軾、辛棄疾是我真正的偶像


何沐陽初二時曾為陸游的《釵頭鳳》譜曲,他把宋詞奉為圭臬,視既能大江東去又能小橋流水的大詞人為偶像,奠定了他對作品格局和別出心裁的追求。


中國藝術報:今年是改革開放四十週年,深圳是改革開放的窗口,您1997年離開湖南安化到了深圳,這個經濟上非常發達的城市,文化品位也是多樣的,當時您的印象是怎樣的?

何沐陽:深圳是一個新興的移民城市,也是改革開放的窗口。我應該屬於“南漂”,我剛到深圳的時候,就覺得這是一個充滿著機遇和夢想的地方。深圳的物質發達、發展的速度非常快,但我覺得這樣一個城市它更需要文化。我印象比較深的是,深圳有一個“大家樂”舞臺,是專門為打工者提供的一個舞臺,當時有很多外來務工的人在舞臺上展示他們的才藝,也在這裡感受各種文化的薰陶,所以越是物質發達的地方,越需要發展自己的文化。

中國藝術報:您第一首曲子是初中時為陸游的《釵頭鳳》譜曲,那首歌今天看來是什麼樣的風格?陸游是愛國詩人,《釵頭鳳》是一首非常抒情的詞,您非常喜歡辛棄疾和蘇軾,這些宋代的“多面手”詞人跟您本身有什麼共同點嗎?

何沐陽:那首歌是我初二的時候寫的,正是上世紀80年代中期,現在來看的話,其實應該是早期的中國風了,用中國的音樂元素結合了古典詩詞,後面像周杰倫的中國風也是這種講究意象的作品。因為我從小比較喜歡古典的詩詞,尤其是宋詞對我的影響非常深。宋詞的韻律感、用詞的唯美,以及它可以容納各種的情懷,對我以後的創作產生了很深的影響。像蘇軾和辛棄疾,既可以大江東去,又可以小橋流水,各種風格都能駕馭,他們是我真正的偶像。我既能把握一些比較宏大的命題,同時又可以駕馭一些細緻入微的情歌,與此有關。我覺得一個好的創作者應該是可以兼容各種情懷跟各種表達方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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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何沐陽在工作室


中國藝術報:您當時聽到比較多的是港臺歌曲?

何沐陽:我其實各種風格都聽,從小聽民歌長大,父輩也都是聽民歌。那個時候正好是港臺流行音樂剛剛傳到內地,歐美的音樂我也聽了很多。所以既瞭解我們自己民族的根源,同時又瞭解整個國際的趨勢。我覺得流行音樂是一種資訊,流行就有一定的時代性,這些時代的信息就是一些新的演繹手法和表現手法,如果能夠多去接觸時代的信息的話,就更清楚自己要什麼,並且能夠為作品找到更好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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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何沐陽(右)參加中國文聯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


給人們一個愛上民族音樂的理由


住在深圳黃貝嶺出租屋的何沐陽發現了天賦不錯又接地氣的“酷火”組合,他告訴他們一定要用好民族的根源性因素,並且何沐陽用國際化的音樂演繹手法為他們創造新的風格,令他們的音樂更有時代的節奏,更接地氣,結果,“酷火”組合成了今天的鳳凰傳奇組合。


中國藝術報:在民歌的框架裡,一般的創作者很難把它做到大家都喜歡,甚至有人認為民歌很“土”,您的“現代民歌”卻成了當代流行音樂的主流,給了廣大的聽眾一條路徑去愛上民族音樂,瞭解當代的民族風貌。怎麼賦予民族音樂時代感,並且創新?

何沐陽:從剛開始做音樂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怎麼把我們的民族音樂做得更加現代、更加好聽、流傳得更廣。要讓它像歐美音樂一樣在世界的舞臺上找到自己的位置,並且能夠真正大面積傳播。我之前也是做了大量的分析工作,大量聽各個地方的流行音樂,從這裡面我找到它們的一種共性,也找到它們的一些表達方式,再加上我們民族的根源性元素,我把它叫作現代民歌。現代民歌有三個要素:最根源性的民族元素、現代人文的歌詞、國際性的演繹手法。這三者結合起來,就是一種具有國際流行趨勢,又能夠跟時代緊緊掛鉤的音樂,所以它比較容易去滲透和打動更多的人。其實製作鳳凰傳奇的專輯時我就感受到了,我們的民族音樂如果能夠加上國際性的節奏、表現手法的話,它可以煥發更大的魅力,是更具有共性的一種表達。所以我相信以後有更多的帶有中國元素的音樂作品能夠在國際上流傳。

中國藝術報:古代的大詩人寫完了詩作要給老人、小孩讀一讀,他們能夠接受和喜歡,作品才算完成了,證明這首作品可以流傳。您是怎麼把握時代的聽覺需求的?

何沐陽:你剛剛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創作完一首歌以後,我經常會去給身邊很多人聽,包括不同職業的人、不同年齡層的人,我看他們能不能接受,能不能記得住。所以從這個角度,我會更好地找到一種共性,找到更容易引起大家心靈共鳴的一種東西。所以我覺得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在創作中,一定不能是完全自我個性的表達,如果你想讓你的作品能夠流傳的話,一定要照顧更多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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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何沐陽在意大利採風


中國藝術報:現在我們談談您的代表作《月亮之上》。古往今來有很多人寫月亮,但《月亮之上》的第一句歌詞讓人感覺距離變了,人仰望的是月亮之上,月亮和夢想彷彿都看得見、摸得著,不再遙遠朦朧。有人說因為我們的科技發展才能夠有這種視野和高度,古人只能站在地面上去看月亮。但這首歌不光有現代眼光,它還保有想象的美感,為什麼會這麼寫?

何沐陽:月亮其實是中國最有代表意義的傳統意象,在古代無數文人騷客的詩篇中都出現過月亮。當我在寫《月亮之上》的時候我也思考怎麼樣有別於過去的一些作品,能夠適度地體現出現代性,又能夠傳承一些文化基因,這首歌是做了很多的融合,我相信大家通過聽這首歌就應該感受到了。

中國藝術報:《月亮之上》被很多人用作手機鈴聲,這說明大家都喜歡它,您最開始創作的時候,構想是寫給誰的歌?

何沐陽:這首歌曲是我1999年寫的,當時我在深圳黃貝嶺的出租屋裡面,突然來了一個靈感,是在都市中寫一些草原印象的感覺,當時腦海中出現了副歌的幾句旋律,不過其實我是把它作為一首慢歌、帶搖滾風格的歌曲去創作的。後來我發現鳳凰傳奇以後,為他們量身打造歌曲的時候,就根據他們的表現方式做了適當調整,把這首歌做得更加節奏化,並加入RAP的元素,這樣就更加容易接上地氣。大家也可以聽聽我演唱的那一版《月亮之上》,它其實是相對人文一點的風格,但鳳凰傳奇的版本更接地氣,廣大的聽眾更為接受。

中國藝術報:現在一些做自由職業的藝術工作者,他們想堅持夢想卻遇到很多困難,怎麼把夢想變得簡單純粹一些?您身邊的人有沒有給您一些啟發?

何沐陽:我在深圳接觸了很多的朋友,各行各業的都有。其實在這個城市,大家都是懷著夢想而來,也在實現著自己的夢想。有的走了,有的留下來了,這個城市不停地在演繹各種不一樣的追夢故事,這也是我的創作能找到靈感的源泉之一。這兩個詞非常重要,簡單、純粹,大道至簡,當你有了夢想追求的時候,專注和堅持非常重要,你要不斷地去努力、專注在上面,即使遇到各種可能令你放棄的理由,你也要堅持下來,當你堅持到一定的時候,離成功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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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陽對重慶市流行音樂協會音樂工作者的作品進行現場輔導 中國藝術報記者馬李文博 攝


中國藝術報:鳳凰傳奇當時也是在深圳眾多的追夢人中的兩位,您是他們的伯樂,當時是怎麼發現他們的?

何沐陽:他們當時在深圳的夜場裡唱歌,還不叫鳳凰傳奇,叫“酷火”。2003年的時候,深圳電臺邀請我寫一首抗擊“非典”的歌曲,我創作了一首歌曲叫《勇氣》,它是要表現抗擊“非典”的決心和勇氣,要喚起大家的信心,所以它需要有力量、有張力的聲音。這首歌我設計的是群星合唱,在深圳我找了大概八位歌手,其中男生有力量的歌手是有的,但是女歌手可能有點偏軟了,我要尋找一個有力量的女聲,這樣的話整首歌能提起氣來。那天我回到出租屋,打開電視,正好深圳電視臺製作的一臺抗擊“非典”的晚會正在播出,其中有一個女歌手在裡面只唱了一句,我一聽這個聲音就眼前一亮,覺得這個聲音很有特點,我馬上打電話找她。我說“玲花,你有沒有興趣過來唱一下這首歌曲”。她欣然同意了,當時是“非典”時期,大家出門還是比較謹慎的。

合作完那首歌以後,他們就請我去看他們的表演。我看到鳳凰傳奇的現場很有氣氛、很火爆,我覺得他們應該更多走一些節奏化的路線。我把以前創作好的《月亮之上》的動機重新改編,根據他們的特點融入了RAP,以及一些電子的元素,這樣就達到了很新穎的效果,在當時應該是比較有開創性的音樂風格。我覺得後面的“高原風”和“草原風”的出現,其實都跟《月亮之上》有很大的關係。他們當時唱的很多都是翻唱韓國或者歐美的歌曲,我說,你們應該走自己的音樂路線,玲花是內蒙古人,曾毅跟我是湖南老鄉,他們自己希望做得比較現代一點,但是我跟他們說你們一定要把民族的根源性元素用好,要走民族加國際的路線。基於這樣的認識,就幫他們找到了現代民歌的定位。從那一張專輯開始,一直延續到他們現在的成就,我覺得都跟當時的定位有很大的關係,這讓他們受到廣大老百姓的歡迎,所以他們後面的歌曲流傳度非常高,以至於帶動了廣場舞的熱潮。

中國藝術報:當時在深圳這麼現代化的城市,能想到那麼遠的內蒙古草原,想到漂泊的感覺,是不是中國人特有的鄉愁?

何沐陽:中國有56個民族,我們從小就瞭解到很多少數民族的文化,尤其是做一些創作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的骨子裡頭流淌的其實還是我們民族的血液。深圳是一個移民城市,來自五湖四海包括各個少數民族的朋友也挺多。所以在那樣的環境更容易喚起一種對中華民族的想象,對整個大中國版圖的想象。在那種環境裡面,我通過寫蒙古族調子的歌曲,用它的蒼涼、遼遠來表現我的漂泊;或者我去寫帶有旅行意義的歌曲,比如《彩雲之南》帶有云南的迤邐風情的特色,來表達我一種在路上的想象。這些歌曲都是在借用我們骨子裡頭的民族元素來表達當下的一種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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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陽


創作三元論:接天氣、接地氣、接人氣


何沐陽認為,文化是一種信息,歌曲攜帶著當時的生活信息才有可能流傳下去。他把自己的作品控制在接天氣、接地氣、接人氣的範疇中,背後不變的是音樂人的社會責任。

中國藝術報:經典民歌曾是當時的流行歌曲,比起為了一時而創作的歌曲,有一些什麼樣的特質能夠讓它流傳下去?

何沐陽:民歌是以前流傳過的歌曲,在一些地域成為了經典的歌曲,並且它們蘊含著豐富的生活信息。其實現在好的流行歌曲,經過時間的選擇以後,有一部分留下來就是未來的民歌。我覺得民歌和流行歌曲之間並沒有那麼深的鴻溝,因為流行歌曲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當代的民歌。其實還是要回到物理的幾個根源性問題,世界的構成是物質、信息、能量,我們的文化從某種角度說更多是各種信息。音樂也是一樣,那些能夠流傳下去的作品,往往是它攜帶著當時的一些生活信息,這些信息是能夠流傳、能夠傳承下去的一些東西,經過自然的選擇、人們的選擇,所以這些作品慢慢成為經典。

中國藝術報:《月亮之上》成功之後,您沒有去複製這種模式,而是創作了《天耀中華》《萬山之巔》《絲綢之路》等作品,這些作品表達的主題和對象更加宏大,在轉換視角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境?

何沐陽:從一開始創作,我沒有把自己設定在一個什麼界限,我可以做最新流行的、最國際化的東西,我也可以做主旋律的歌曲。主旋律我把它叫作新主流,因為時代在變,我覺得所有的表達方式應該也在慢慢地轉變。我是希望作為承前啟後、鏈條中間的環節,能夠為音樂的發展起到一定的推動作用。在創作上面,如果分音樂的風格和類型其實就很多了,但是我覺得有三個層面是很重要的,要麼就接地氣,要麼就接人氣,要麼就接天氣。《月亮之上》是接地氣的作品,《天耀中華》《美麗中國》是接天氣的作品。這也就像《詩經》的風、雅、頌,《天耀中華》屬於頌,《月亮之上》屬於風。這三種類型都可以去嘗試,但關鍵是你要把它把握住了,能夠把它做到位。

中國藝術報:相比《青藏高原》《天路》這些唱西藏的名曲,《坐上火車去拉薩》的節奏非常動感,歌詞生活化,像傳統民歌中常用的口語,比如“坐上了火車去拉薩”,這種表達方式的改變是有意的嗎?

何沐陽:西藏題材的作品我也做了不少,各種風格都有。但是《坐上火車去拉薩》是為特定的一個時期創作的一首歌曲,當時正好是青藏鐵路開通,舉國上下歡騰,它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它證明了中國人能夠在前無古人的基礎上實現自己偉大的工程,所以我也是受到激勵。當時冒出來一句話就是說我們以後可以坐上火車去拉薩了,其實就是一個很直接的動機感覺,並且我當時覺得坐上火車,一定是在鐵軌上,它帶有運動感,所以這首歌曲一出來,它就朗朗上口,節奏很歡快。它也非常適合藏族同胞去跳鍋莊舞,這首歌的流傳有其必然性。

中國藝術報:《在你愛的牽掛裡》是受中國文聯文藝志願者協會委託為紀念汶川特大地震十週年創作的作品,也是您之前抗震救災題材作品《我們有愛》的延續。您曾說“若無家國,你我皆為碎片”,您參與許多重大主題創作,是否也與這一觀念有關?

何沐陽:這些年我參與了很多重大主題的創作,感受也非常深,我覺得作為一個個體,其實跟國家的命運是緊密相關的。對於國家正在發生的事情,每個個體用自己的心要有所表達,更何況我是站在從事藝術工作的角度,我需要找到更符合大眾的一種表達。比如說當年汶川特大地震,我寫了兩三首歌曲,其中有一首歌叫《我們有愛》,我記得在那種情況下,創作和製作這首歌曲的時候,內心真的是有一種熱血和衝動。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所以這種感觸激發了創作的熱情,也激發了當時中國人的一種團結之心。各種事件的發生可能會更多地喚起中國人的一種凝聚力,不管是奧運會、汶川特大地震還是未來的冬奧會,這些事件激勵著我們,我也希望通過作品能夠反映和表達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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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沐陽

音樂地理學:中國風應該追求中國意象


何沐陽是寫“命題作文”的高手。追求意象而不堆砌元素、別出心裁而不就事論事、反覆推敲而不草率下筆,是他的竅門。


中國藝術報:近幾年,您的創作關注到鄉愁、中國服飾、傳統節日,還有古詩詞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抓住了中國人體會生活、感悟自然而產生的情感。《愛你如衣》的中國風像河流一樣完整,又有餘味,中國風怎麼樣才能不是中國元素的堆砌?

何沐陽:我覺得更重要的是追求元素背後的意象,和體會當下的社會文化。創作源泉是無處不在的,因為我們就生活在中國的空間裡面,包括我們的影視作品、文學作品、音樂作品,包括各個地域文化的薰陶,我覺得我就浸淫其中,所以想要表達的意象肯定跟這些東西有關係。《釵頭鳳》已經是中國風的雛形,《月亮之上》其實是中國意象。我做了很多的地域歌曲,我每寫一個地方都能夠成為當地的代表作,是因為裡面有對那一方地域的文化的瞭解。《愛你如衣》更多是對於大中國意象的創作。我更願意把中國風叫作中國意象,這是我骨子裡的東西。我也希望在這個基礎上,能夠給它一些新的詮釋方法,或者是讓它能夠是更加現代一點的表達,這是我做音樂的初心,同時也是我追求的目標。

中國藝術報:您2013年創作的《我在景德鎮等你》歌詞優美,雅俗共賞,如何組合寥寥幾個詞、幾句話,像宋詞那樣產生關乎主題的意境?都是寫瓷文化,《我在景德鎮等你》之前已經有了周杰倫的《青花瓷》,請談談尋找定位和視角的過程。

何沐陽:《我在景德鎮等你》這首歌曲我是受邀創作,接到邀請之後,我兩次去到景德鎮採風,去看了很多當時的遺址,包括景德鎮三閭廟,還有古窯,我都深入去感受了。確實感受到中國瓷文化的厚重和寬廣。景德鎮是中國在世界上的一張名片,所以我覺得寫景德鎮就是寫中國。在創作這首歌的時候,《青花瓷》已經有了,我在想要怎麼樣能夠有不同的視角,就像當時古窯的董事長跟我說,他說別人都在做瓷文化,他就想要做窯文化,因為窯是瓷之母,我覺得景德鎮從更廣的歷史文化背景上看又是窯之母。《青花瓷》更多是細節上的描寫,從關於瓷文化的細節,上升到個人情感。而我去寫景德鎮,就是寫中國。景德鎮是海上絲綢之路的發源地之一,這裡面應該包含更多的東西。我的歌詞裡面嵌入的“古窯的神火通明千年仍不熄,江南的煙雨隱約著飄逸……我在景德鎮等你,等你千年的歸期。傳世的記憶,從東漂到西的尋覓”,其實就這麼一句,就把時空跨度給拉開了,有千年,同時有“從東漂到西的尋覓”。我希望表達時代的輪迴:以前有絲綢之路、海上絲綢之路,到現在我們的“一帶一路”。其實它們也和我們的情感記憶有關,我希望通過這樣的歌詞能夠把它們串起來。既要表達出以前大家對於景德鎮的印象,也要表達出景德鎮這樣一座城市未來在世人心中的一種印象。

中國藝術報:您接受了很多地方委託的創作,通過優美的旋律展示當地的風土人情和地方文化,成為一張很好的文化名片。您現在的“音樂版圖”構建到什麼程度?今後有什麼創作計劃?

何沐陽:我走遍了大半個中國,跟很多地方都有合作。我也非常慶幸我寫的一些作品在很多地域能夠流傳,我覺得它們以後也會變成當地的民歌。像我為雲南寫的《彩雲之南》,為西藏寫的《坐上火車去拉薩》《我和西藏有個約定》《萬年吉祥》,為黃山寫的《黃山之約》,為寧夏寫的《走了走了去寧夏》,為青海寫的《青海湖》,為西湖寫的《西湖春天》。這些歌曲我覺得也是對某個地域文化和人文的一種傳承和發展。所以我希望接下來能夠實現我當年的夢想,為中國的每一個地域寫一首歌曲。可能以後空間再放大一點的話,也可以為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寫一些我的表達。這個音樂版圖一直在擴大,我希望它能夠達到我的夢想版圖。

中國藝術報:委約創作的限制和自由在哪裡?

何沐陽:《你來得正是時候》是我為老家湖南安化寫的一首歌曲。我出生的地方是一個小山城,以前去一趟長沙得七八個小時,非常不容易。但也是因為交通的不便,把很多好的東西保留下來了,尤其是我們老家的黑茶,現在已經成了中國茶文化的一道風景。離開了家鄉以後,雖然一直想念,但是鼓不起勇氣去寫,因為近鄉情怯,我覺得責任更加重大,如果沒有寫好的話,我認識的那些親朋好友可能會罵我的。直到那一年,我們家鄉搞一個文化節,再次邀請我的時候,我仔細考慮了一下,終於同意了。我說如果你們要請我來寫的話,你們要接受我的一些想法,就是我們不能為了黑茶而去寫黑茶,一定要跳出去。真正的創作高手一定不是就事論事,應該是更具包容性,去創作出更具想象性的東西。畢竟我們做的是藝術創作,應該用寫意的東西包住寫實的東西。所以當時我就提出了這樣一個主題“你來得正是時候”,我希望用這樣一個主題,把我們家鄉人對於外來的朋友的一種好客之道,包括我們家鄉的各種美麗風光和人文都能巧妙地融合在裡面。我分了幾個層面去創作,我以“風來得正是時候”“雲來得正是時候”“雨來得正是時候”“你來得正是時候”這幾句歌詞來劃分結構,我希望把它們作為一個載體,把我們安化人想要表達的東西,還有世人怎麼去看安化,巧妙地融合在裡面。

中國人寫詩講究推敲,歌詞中有一個字我換了十幾種動詞,最後我選擇了那個字。就是其中的那一句“當千兩月光晾滿樓”的“晾”字,家鄉有一種茶叫千兩茶,在黑茶裡面它是一種包裝。我把它用“千兩月光”的這種感覺表現出來,其實就是源自很強烈的一個畫面:小山村家家戶戶的閣樓上面,月光傾斜下來,上面放著千兩茶,吸收日月之精華,經過歲月的晾曬,成為一道好茶。所以這個“晾”字我覺得非常有意義,這也是我非常滿意的一個神來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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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何沐陽參加中國文聯和中國音協、中國舞協組織的知名音樂家、舞蹈家赴西藏“深入生活、紮根人民”採風創作活動


我不是猜中題目,而是順應時代的語境


何沐陽有六首作品登上央視春晚,一次,朋友打電話恭喜他猜中“美麗中國”的題目了,他說我就生活在中國,我不是猜對了題目,我只是順應了時代的語境。


中國藝術報:很多人說流行歌曲只是關注個人的情感和感受,難登大雅之堂,您的歌曲表達的情感總是積極向上的,在流行歌曲的範疇中應該怎麼把握個人情感的表達?

何沐陽:其實我在創作之前,聽了大量的作品,我知道一些悲傷的或者是相對俗氣的歌曲更容易流行。但後來在創作的過程中間,我也在思考,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夠更多地表達一些正能量的東西。因為在我們的工作和日常生活中,面臨各種問題已經有很大的壓力了。如果音樂能夠幫大家找到一種解決的方式或者減輕壓力的方式,我覺得這樣更有意義。所以我一直也在努力創作能夠帶給大家正能量、有情懷的作品。

中國藝術報:您的六首作品《月亮之上》《天耀中華》《彩雲之南》《美麗中國》《絲綢之路》《我和2035有個約》七度登上央視春晚舞臺,作為一個創作者,請談談央視春晚對您意味著什麼?

何沐陽:央視春晚對於我們這一代的創作者來說,它是我們心中最大的舞臺了,也是一個最有想象力和榮耀感的舞臺。我印象比較深的是2012年2月份我把《美麗中國》寫出來以後,11月份黨的十八大提出來了“美麗中國”的概念,到處都在唱《美麗中國》,然後就有朋友打電話給我說,何老師你猜中主題了。我說這可能是一種湊巧吧,但也可能是一種時代的語境。那首歌是那一屆春晚的敲鐘歌曲。現在我到地方上去做講座的時候,都會把時代語境這個概念提出來。其實不是我們去猜題目,而是說我們順應了時代的語境,或者說我們是跟這個時代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寫《絲綢之路》是我很多年前的一個願望,我記得很早以前喜多郎寫過《絲綢之路》,此外還有幾首不同的《絲綢之路》,我覺得站在他們那個時候的角度去看這個命題,不一定有那麼全面。我是用一種全局的概念去理解這首《絲綢之路》,從古代的絲綢之路到現在的“一帶一路”是一脈相承的。我在歌曲裡面想要表達兩個時代背景下的感觸和思考,不像以往的絲路歌曲更多是運用中亞、西亞的音樂元素來表達,我的立足點是中國的根源性音樂元素,包括我融入了琵琶、敦煌的飛天,一些想象性的東西,因為我認為最根源性的表達應該是“由心到心本無界”,界線都是人制定的,不管我們是通過什麼樣的方式去連接,其實應該是沒有界限的穿越,人類本身就是一個命運共同體。我希望通過《絲綢之路》這首歌曲更加深刻地表現今天有世界眼光和世界格局的中國人應該怎麼樣去表達我們的這種情懷。

《我和2035有個約》是去年春晚的一個命題作文。2035年是“兩個一百年”的重要節點,當時提出來的要求也是希望這首歌具有流傳性,我在創作的時候,感覺它應該有很強的青春屬性。到2035年的時候我已經老了,是我們下一輩的下一輩來延續我們的“兩個一百年”。當時在選擇歌手的時候我就想到了TFBOYS,因為2035年是他們正當年的時候。我也希望它以後像《年輕的朋友來相會》一樣流傳,我們過20年再去聽它、感受它,還能感受到當年創作者的熱情和我們這個時代對未來的期許。另外我也融入了一些舞曲和電音的概念,我相信這是具有未來感的音樂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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