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管行業的自我覺醒:「高玩」和新模式入局,誰在搶奪頭部入場券

託管,這個被業內稱為“消課率極高的準剛需市場”,曾一度以極慢的速度發展著。

2018年3月全國政協會議上,教育部部長陳寶生答記者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與託管相關的“課後三點半”。

隨著鼓勵有條件的公立校引進校外託管服務等內容的提出,也讓行業開始得到更多關注。

一邊是社區內在職家長們的託管剛需,一邊是這個行業比課輔市場分佈更加零散、更難規範化的現狀:同K12學科輔導相比,尚未明朗、落地社區的託管市場明顯擁有藍海的“氣質”。

隨著資本、政策等勢能被注入行業,託管市場的馬路已被拓寬,但短期內這片市場似乎仍無“便車”可搭。

活躍在社區裡的“小飯桌”:原始模式與純剛需

週三下午5點10分,成都某小區內。

大強一手抓著在校門口吸引孩子們的指示牌,一手拉著年齡最小的男孩。他緊緊跟在由十幾個小學生組成的、並不規整的隊伍最後,滿頭是汗。

“一個一個進電梯,不要扶著門,不要在電梯裡蹦蹦跳跳!”大強的聲音混雜在孩子們的說笑聲裡……

29歲的大強是成都某小區託管中心的創辦人。

所謂的託管中心,就是把自己靠近小學的三居室改為一個接送孩子放學、提供餐飯和輔導作業的“小飯桌”。

小區裡這樣的“小飯桌”還有五、六家,同他們相比,剛剛開業4個月的大強,只是一個新入行的生手。

寒假期間,為了吸引學生,大強找周圍的老鄰居幫忙宣傳,家長只需提供一頓飯錢,他就可以免費幫孩子輔導作業。一週時間,21個孩子加入。

開學後,十幾個孩子留了下來,每個人每月接送以及輔導作業350元,飯費再加150元。

“我是我們小區收費最低的,就是接個孩子管一頓飯,家長們還是喜歡便宜一點。”

價格,是很多家長對小飯桌的重點考量之一。

每天下午,他在小學門口和許多其他小飯桌的爺爺奶奶聊天,舉著牌子等著不同年級的孩子陸續出來。

託管行業的自我覺醒:“高玩”和新模式入局,誰在搶奪頭部入場券

有男孩兒想跑到小賣部買零食,5毛錢的辣條弄得滿嘴都是,回到家有的孩子們會趕著寫作業,會互相偷偷抄或者假裝自己沒有作業。

大強看在眼裡,卻也無奈:“我知道家長們需要我能平安接送孩子放學,別讓孩子瞎吃瞎買,要把作業獨立寫好,檢查清楚沒有問題,要帶著孩子複習和預習,甚至也要仔細注意孩子們說了什麼、防止其他事情的發生。我想做的有很多,但在一定程度上來看,能讓孩子不走丟、不吃壞肚子,就已經是很難了。”

“我很難把那些環節都顧及到,可能三個人同時管理十幾個孩子會剛剛好吧。”

“但我沒錢僱人。”

人力成本高,是大強這類的小微社區託管性質的“小飯桌”很難解決的問題。對於他們來說,控制成本的方式之一就是減少人力,而這也就凸顯出其管理模式的侷限。

曾有業內人士預測,基於國內20萬家的小學數量,結合各線城市的具體水平,全國約有30萬-50萬所託管班。

像大強這類主要以餐食與課業輔導為主的仍屬於比較原始的模式,對於未來,大強從沒想過要把它做成怎樣的規模。

或者說,他還沒有“規模”這個概念。

現在的他同小區裡大多數的小飯桌經營者一樣,只想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有時候覺得自己好像是黑作坊”。沒有資質、場地,沒有衛生許可等,都讓大強的三居室處於一個雖然很溫暖但不合規的境地。

大強自身,就是無數小學附近小區裡小飯桌的縮影。

它們似乎鮮少考慮擴張或者制定什麼標準化流程,他們更關注的是怎樣讓孩子把作業寫對,怎樣讓孩子不要互相抄,怎樣讓孩子不要在路上追追打打。

“我想最多的是,今晚吃什麼。”

社區託管品牌興起:標準化產品落地到社區

在大強這樣運營原始、隨處可見的“小飯桌”的同時,社區託管教育也開始有了更加成熟的業態——用連鎖、標準化的運營方式和統一課程產品落地到社區。

經觀察發現,目前市場中的社區教育大多是在中高檔小區的底商中選址,面向12歲以下兒童,提供素質教育、小型活動、圖書角等服務。

在市面上比較常見的品牌包括私塾家、融聚鄰里、小牛頓等。

和“小飯桌”不同的是,這種升級版的社區託管服務已得到政策帶來的“天時”。

2016年6月28日,國家九部委聯合發表《教育部等九部門關於進一步推進社區教育發展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

《意見》中提出:“引導各級各類學校和社會力量積極參與社區教育”、“2020年建設全國社區教育實驗區600個,建成全國社區教育示範區200個”、“積極開展才藝展示、參觀遊學、讀書沙龍等多種形式的社區教育活動”……

脫胎於託管而更加商業化的社區教育雖已不算新鮮,但隨著《意見》出臺,2016年-2017年的社區教育機構開始得到加速發展的機會。

融聚鄰里創始人王有明透露,目前社區教育的普遍模式為自主提供教學內容和平臺化內容兩種,融聚鄰里偏向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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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聚鄰里日常教學)

融聚鄰里目前主要在學生放學後和週末為孩子提供英語分級閱讀、思維數學以及圍棋、美術等課程。其中,分級閱讀和思維數學為融聚鄰里引入的原創內容,素質課程則是與社區周邊的機構進行合作。

“無論哪種模式,社區教育需要強化的都是在線下場景中儘可能為兒童提供更多元的參與路徑,這樣一方面可以幫助自身增加流量,一方面也能更好地覆蓋成本。”

擁有場景化、系統化的學習資源,是社區教育優於小飯桌的特點之一。

在商業模式塑形與推廣層面,社區教育亦顯得成熟許多。以融聚鄰里的嘗試為例,融聚鄰里通過社區合夥人與城市合夥人的參與模式,小區家長可以參與眾籌或者成為投資人。

雖然投資人不負責核心運營,但家長的身份可以向鄰居或孩子的家長傳播,進而帶動口碑和傳播、實現導流。

王有明分析,處在同一等級家長會更容易抱團,面對認可的產品也就容易實現更寬泛的品牌推廣。同時,通過聚會、小型比賽等方式,聚攏小區內的用戶並篩選超級用戶,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實現課程的結果量化。

截至2018年4月,融聚鄰里除在北京開設的25家直營校,5家委託經營的社區學校以外,已累計為50多家社區小型教育機構提供社區教育解決方案,此外其也通過城市合夥人的形式在八個城市開展社區教育服務,去年融聚鄰里也已完成數千萬元的融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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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教育實景)

但這類新式社區託管也面臨著諸多成長的煩惱,比如定位上的尷尬。

首先,雖有政策出臺,但各地始終沒有細則下沉,政策上給託管行業的支持還沒有落到實處;其次,由於社區教育大多建立在社區底商或社區居民樓內,房租與人力成本很難節省;再者、定位在社區,故其客流相對受限,適齡學員很難每年都有保障。

此外,家長為了接送和餐食,可以把孩子送到託管班;為了學科輔導可以把孩子送到培訓機構。

夾在託管與教育機構之間,社區教育稍顯尷尬。

從多知網目前瞭解的情況來看,大多數社區教育機構主打“教育”的概念,並定位在中高端市場,由於託管業務自身是“費力、價低”的事情且往往會在同一時間聚集大量學生,很多機構普遍傾向於放棄託管內容。

但“能不能幫我接孩子,在這裡寫作業?”卻是這類機構最常聽到的諮詢。

“這個市場被需要著,託管可能是社區教育現階段不得不選擇的服務。”業內人士分析。

同時,為了在現金流上更好看,一些社區教育機構也在現階段選擇加入托管業務,一方面保證客流,一方面為自身課程引流。

此前陳寶生部長髮言中也提到了一點建議:即有條件的公立校可通過政府購買方式,將校外機構的服務引入到學校中。目前市場中也已有少數機構與公立校達成合作。

業內人士分析,這種購買模式將可以促進市場發展,但現階段仍比較緩慢。

就在這時,另一支隊伍的加入,正在為市場帶來新的參照。

或者說,一場新的競爭。

“高玩”入局:臺灣混搭型託管模式出現,入侵還是融合?

上個月,臺灣托育機構超優教育完成3000萬元融資,投資方為貴州星臣教育。據不完全統計,這是託管領域的第四筆超過3000萬元的投資,在此之前還有樂私塾、可愛學及現已主推素質教育的小牛頓。

有投資人透露,之所以託管領域在近兩年關注上漲,也是因為看重這個市場足夠大而尚無頭部出現。

“這個市場還在尋找第一名,但沒有資本,就很難有第一名。”投資人分析,目前託管市場排名前十的機構中,約有一半含有臺灣基因。

除了大陸市場對臺灣人才及理念的引入外,還有臺灣安親班發展較早經驗豐富且近幾年臺灣少子化日趨嚴峻,越來越多的臺灣機構與從業者開始把目光投向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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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優教育小學員用餐)

超優教育創始人謝智芳介紹,區別於大陸的常見模式,臺灣的安親班在課程設置上分為週一至週五的託管、週六週日的學科輔導及素質教育課程、寒暑假的集訓三種內容。

顯然這三種模式加在一起覆蓋了全學時、全課程和全服務項目。

同時,安親班擁有統一的裝修、教師的教學培訓、學生管理(禮貌、規矩、態度、完成作業、字體、成績)、品牌統一規範等管理模式,也在一定程度上比零散的機構更有優勢。

“只有把課程做多,教室運用率足夠大,三種模式的學生都能招好,才能足夠支撐成本。”謝智芳坦言,在這種模式下,目前超優教育現已經在大陸有直營校12所,加盟校90所。

他也預計今年年底超優教育將發展為直營校20所,加盟校150所。

雖然發展較快,但臺灣模式也並不能直接照搬到大陸。

謝智芳介紹臺灣家長會更注重孩子的素質教育,而大陸家長對託管班的要求還是關注分數、應試與習慣養成,因此超優教育的日常內容仍會更強化課業輔導。

他也分析,雖然臺灣模式在逐漸向大陸遷移,但遷移的主要是品牌、服務、運營及管理層人員,而臺灣教師來大陸的幾率相對較小,原因主要是薪資水平以及個人發展規劃。

可以預見的是,臺灣模式雖然相對更加成熟,但由於從業者對大陸市場的不熟悉以及本土化運營的不清晰,未來更有可能出現的是臺灣與大陸彼此間的優勢融合。

“大陸的託管市場現在整體來看都發展的很慢,比臺灣慢很多年。但是如果政策扶持起來了,兩年就可以趕上臺灣。”

“大陸的市場足夠大,資本也願意支持,所以只要政策的風出過來,會馬上變旺!”

謝智芳說,他和他身邊的臺灣老師們,都很盼望那天的到來。

抱團取暖:資質是最緊要問題

事實上,早在利好政策落地之前,這個比課輔市場更加分散的從業市場,已經有了自我覺醒之勢。

2015年中國學後託管教育聯盟成立,主席張洪偉介紹目前整個聯盟共有2000餘機構加入,聯盟基本為公益屬性,主要為行業提供業界交流、渠道拓展、行業規範探討及平臺分享等活動。

雖然聯盟企業數量同整個市場相比所佔寥寥,但抱團的行為本身,就意味著這個行業正呼喚著規範的統一與管理的整合。

從小飯桌這一類的小作坊,到社區教育的商業化運作發展,再到臺灣等地的成熟模式加入,託管市場已正式形成百家爭鳴的市場格局,幾種模式各有市場,也仍存在侷限。

隨著對業界觀察,張洪偉也分享了他眼中託管行業中出現的兩股曙光:

其一,優勢企業、人才大量湧入。

張洪偉解讀近兩年類似臺灣模式的成熟機構漸漸湧入市場,也有擁有海外留學或專業性較強的高端人才開始加入,致使市場甚至在近期出現了一年內從一家校區飛速增長到幾十家校區的典型機構。

“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發展速度。”張洪偉如是評價。

其二,指導意見出臺。

2017年年初教育部辦公廳《關於做好中小學生課後服務工作的指導意見》出臺後,張洪偉認為這是“行業終於被關注到、終於有人管的最好證明。”

當然,曙光之下,困境猶存。

當下市場停留在早期的水平,資質模糊、政策缺位、市場認同、行業規範、師資教研等都有很多問題亟待解決。

雖然一些機構會選擇在工商部門註冊為文化傳播或教育諮詢,但託管機構若無法註冊到與教育培訓相掛鉤的內容,仍舊難以擴張。

那麼,誰來給大強這樣的老師一個資質?誰來為這個行業的從業者做篩選?誰來提供更精準的細則?

誰來給這個一直存在且真實剛需的市場,一個屬於自己的身份?

十幾年間,無數從業者們,正等待著託管市場的黃金年代真正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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