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時:內心體驗如何通往覺性


朱清時:內心體驗如何通往覺性


內心體驗如何通往覺性

朱清時

(2018.6.29)

什麼是人的意識?這個難題的核心有關內心體驗。在目前以語言為基礎的知識體系中,人的內心體驗被抽象的符號替代了。要真正認識內心體驗,只有靠它自己觀察自己,加上不斷糾錯的機制。當去除各種扭曲後,從內心體驗可以通往覺性。內心體驗與覺性如何關聯?怎樣通過你的內心體驗見到覺性呢?寫下這些思考,以便找出存在的問題,歡迎批評指教。

目錄

1. 什麼是內心體驗?

內心體驗就是主觀體驗/不喝茶就不知道茶的味道/心理學中的意識難題/思維實驗:哲學殭屍/科學家的一個觀點/科學觀點的演化/二十世紀的哲學大師談內心體驗

2.成也語言,敗也語言

人類文化的基礎是語言/內心體驗和語言/語言帶來的問題

/無有語言的不二法門/內心體驗加糾錯機制

3.內心體驗自己觀察自己

內心可以觀察自己/心理學的內省方法/佛學是內觀學/“生無所住心”通向覺性

4.什麼是覺性?

佛學的覺性/絕對理念和“道”/人為何感覺不到覺性?/俱生無明/文化無明

5.如何見覺性?

佛陀的貢獻/如何正確重塑大腦

6.禪宗棒喝的心理學解釋

馬祖接引百丈/用壓手法催眠的例子/虛雲和尚開悟時的狀態/

其它的轉變意識方法可能產生幻覺

7.覺性的“空、悅、明”

“空”和“悅”/禪悅/ “明”境

1.什麼是內心體驗?

內心體驗就是主觀體驗

體驗是自己親身得到的對事物的經驗。這裡只談人的內在心理體驗,簡稱內心體驗(inner experience),它是意識和心理狀態中的一種,是一個人最有把握確定、也瞭解得最清楚的東西。人類認知世界的最直接途徑,就是用內心體驗加上不斷糾纏的機制。

內心體驗就是主觀體驗,但是由於在通常的語境中,“主觀”是憑藉自己的感情去看待事物,不是真實可信的,所以這裡不使用“主觀體驗”這個詞,以免阻礙我們探索人們共同的、真實的內心世界。

不喝茶就不知道茶的味道

想像一下,假如你生來就是色盲,看見的東西都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後來你成為了一個神經生物學家,完全瞭解有關大腦中的物理過程,以及它們是如何產生行為的所有知識,包括知道一切有關顏色知覺、眼睛的光學系統、世界上有色物體的屬性、視覺系統中有關顏色信息加工的所有知識。設想有一天可以治癒色盲了,你接受了眼科手術。手術後去掉眼罩看見多彩的世界那一刻,你會發生什麼呢?因為科學知識已經告訴你有關顏色的一切,你應該不感到驚訝;如果你感到驚訝,那就說明在有關顏色的科學知識之外,還有與這些科學知識無關的新東西,這就是內心體驗。

換言之,美酒佳餚與化學成分完全相同的流質糊糊,差別就在於前者除了營養外,還會讓人產生好的內心體驗。無論你對茶的知識多全面,不喝茶仍然不知道茶的味道。這說明在有關茶的知識之外,還有與它們無關的新東西,這就是內心體驗。

心理學中的意識難題

大衛·查默斯(David Chalmers)在1994年提出“意識難題”這個詞,把它與意識的“簡單的問題”區別開來。意識的簡單問題包括:辨別、歸類和對於刺激做出反應的能力;通過認知系統對於信息進行整合;心理狀態的可報告性;注意的集中;對於行為的有意圖的控制;在覺醒和睡眠之間的區別,等等。我們知道如何著手用科學的方法來解答這些問題,因此我們相信智能機器人能夠做到這些。

然而,內心體驗與這些問題不同,我們甚至無法用科學的語言說清楚“體驗是什麼樣子”。現在仍搞不清楚內心體驗從何而來?怎樣的物理和化學系統能產生內心體驗?如何才能判斷機器是否有內心體驗?它與我的相同嗎?如果內心體驗在本質上不可言說,就意味著不可能用物理和化學的過程去產生它。這是真正的意識難題,人造機器可能不會產生了內心體驗,否則就等價於用物理和化學的語言把它說清楚了。

思維實驗:哲學殭屍

查莫斯提出“意識的難題”,是為了說明主張物質現實需要添加某些附加的成分之後才能解釋意識,尤其是當我們想要解釋內心體驗時,就更是如此。他在討論中使用了一種思維實驗:哲學殭屍。(見“利維坦公眾號”文:“你能證明自己不是殭屍嗎?”文/Sean Carroll,譯/楊睿)

哲學殭屍的外表和行為都和普通人完全一樣。目前智能機器人正在各個方面迅速接近甚至超過人類,這說明表現得完全和人類一模一樣的機器是可能的。當被石頭碰傷了腳趾時,某些電化學信號會在你的身體內起作用,一模一樣的信號也會在殭屍的體內起作用。殭屍會與人一樣痛得哭出來。如果回答“你為什麼哭?”殭屍和人都會說:“因為我腳趾受傷了,很疼。”不同的是,說感到疼,殭屍是在撒謊,因為它們沒有任何內心體驗,而人是說真話。

科學家的一個觀點

我們確實存在內心體驗,而且在人與世界互動時,內心體驗這個內在精神狀態的概念並不是可有可無,它在解釋人們的行為方式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否認內心體驗真實性的人,主張世界上只存在物質,並且那些支配物質運動的法則可以解釋宇宙中的一切。他們把心理狀態等同於物理狀態或功能性狀態,認為不存在脫離物質的心理活動。他們認為,疼痛這樣的內心體驗,是你大腦中出現的信號,實際上是神經元和突觸的一種活動。雖然單個原子沒有體驗,但它們的宏觀集合可能不需要添加任何附加成分,就會產生體驗。

但是,這樣的解釋缺乏吸引力,因為它否定了它嘗試去解釋的東西本身,主觀性體驗是我們所具有的強烈的感覺,竟被還原為純粹的物理原因。物理學可以對正在發生的事情進行功能性的解釋說明,甚至準確地解釋我的行為方式,但這樣的解釋永遠不會產生主觀經驗。無論你有多少無感覺的原子集合在一起,都不會產生什麼精神體驗。這是心理學家認為,在客觀的物質大腦和主觀的體驗世界之間存在的一個“解釋性鴻溝”。(參見《人的意識》,Susan Blackmore著,耿海燕、李奇譯)

科學觀點的演化

科學是建立在實證和邏輯基礎上的人類文化。在過去的百年中,科學對世界和我們自身的看法,經歷了劇變的三個階段:

二十世紀上半葉,物理學說人是一堆基本粒子組成的系統,每個粒子都遵循物理定律,只要知道目前宇宙中所有粒子的狀態,就能推算出它們過去和未來任何時刻的狀態,不需要假設非物質的存在。

二十世紀下半葉,生物學進一步告訴我們,人是一臺機器,細胞和一些特殊分子(如DNA)是這臺機器的零件,生命及其意識是這臺機器湧現出來的功能。

在21世紀,信息科學又告訴我們,人的生命是一堆信息,物質和機器都只是儲存信息的載體。主觀的體驗其實也是一類信息。

二十世紀的哲學大師談內心體驗

維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1889—1951年)曾說,我們確實能夠有意義談論的事情無非是科學和邏輯能夠說清楚的,但是科學和邏輯能夠說清楚的事情又都不是要命的事情,而所有動人魂魄的最重要的事情都是無法說的。他認為即使一切可能的科學問題都被解答了,我們的人生問題還是全然沒有觸及。

內心體驗正是他說的這類無法用科學和邏輯說清楚的東西。這可能是由於科學和邏輯的知識體系都是以語言為基礎的,而內心體驗是是無法用語言述說的。


2.成也語言,敗也語言

人類文化的基礎是語言

尤瓦爾·赫拉利在《人類簡史》中說,大約在距今7萬到3萬年前,出現了新的思維和溝通方式,這正是所謂的認知革命。發生認知革命的原因為何?我們無從得知。普遍認可的理論認為,某次偶然的基因突變,改變了智人的大腦內部連接方式,讓他們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來思考、用完全新式的語言來溝通。人類語言是溝通關於世界的信息的方式。然而,最重要的信息不是關於獅子和野牛,而是關於人類自己。

正是語言造就了人類文化,使人類成了地球上的霸主。然而在這種文化中,我們一直在嘗試將事物轉變為更容易辨認的抽象符號。如此一來,事物的原有生動本性被僵化的符號取代,人們己經幾乎不可能對詞語、概念之外的任何事物予以嚴肅、專一的關注。那些可以提升人們的洞察力,使之更強烈地領會內在和外部的現實,用心理訓練改進生理的傳統知識,例如禪定打坐,幾乎完全被忽略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為什麼這樣說呢?

內心體驗和語言

有一個“盲人問色”的故事,它說明一個人的內心體驗是不能用語言述說的:“盲人:白色是什麼樣子?答:白色就是白雪的白;盲人:白雪的白是什麼樣子?答:像白馬一樣的白;盲人:白馬的白又像什麼?答:像白鵝的白;盲人:白鵝的白又像什麼? 那人無法回答,只好拉著盲人的手比劃起來,並且説:白鵝,就是有細長能伸的脖子,有兩個翅膀,叫起來是呷呷的聲音。盲人:“你為什麼不早説呀!這樣講來,我就知道了,白的意思,原來就是細長的脖子,有兩個翅膀,叫起來呷呷的。” (引自《禪海蠡測語譯》P48)

這個故事說明,一個人不可能把自己看見雪時的顏色體驗告訴盲人,他無法用語言來描述這種體驗,只能說這種體驗還在什麼場合出現過。但是盲人從來沒有過這些顏色體驗,最後還是誤會了。

其實每個人的知覺、情感、洞察、幻想等等,都屬私密,不能被傳達到外界,我們永遠沒有辦法體會他人的內心體驗本身。只有經過符號化的處理之後,他人經驗的相關信息才能間接地被你感知。

比如大家說雪是白色的,這是因為彼此可以約定看見雪時的顏色體驗是“白色”,但是無法確定不同的人看見雪時的內心體驗是否一樣。只是因為人們的內心體驗有相似處,所以彼此可以用約定的語言概念交流它們,由此產生相互間的 “感同身受。只要這樣的符號化的語言所建立的概念圖像大致與經驗一致,大家就都相信是真的。這正是《人類簡史》中說的“共同想象的現實”的一種。

然而每個內心都有其獨特之處。瘋狂的、天賦稟異之人的內心體驗,與普通人區別很大,可能只有很少的(或者說完全沒有)共同點。因此,彼此之間便沒有相互理解和同情的基礎,如同盲人沒有雪的顏色記憶,無從與別人談雪的顏色一樣。在這種情況下,你講的話無法打動他人,彼此之間便不能用語言交流。所以天賦稟異之人不能接受以語言為基礎的知識體系。

語言文化帶來的問題

語言是人類發明的一套符號系統,用以規範和表達的需要。通過語言進行交流,其好處是可以把長時期、大範圍內許多人的知識積累起來,並廣泛傳播。這種方式為形成人類的大規模合作能力奠定了基礎。但是受益於語言系統的人,也輕易成為它的受害者。因為當人們依賴於用語言來思考時,把語言概念等同於實際,將符號化的詞語或標籤等同於真實的事物,無形之中就把那些不能用語言描述的東西拒之門外,阻礙人們認知更多更深的東西。

詩人歌德講過這個問題,他說:“我越是思考語言的問題,越覺得語言中存在某種無用、平庸、甚至(恕我直言)愚蠢的東西。與語言相比較,當你在荒山和古丘陵的廢墟前,當你專心致志,面對面地直觀到地球的重力、自然的平靜,你將何其震撼啊!”

被語言體系拒之門外的東西是什麼?如何認識它們?

無有語言的不二法門

佛陀創立的佛法就是在探索無法用語言表述的世界和人生的真相。他晚年講的《妙法蓮華經》卷一“方便品第二”說: “止,止,不須說!我法妙難思。”意思是佛法的奧妙難以理解,不能用語言表述。

佛法既難以理解,又不能用用語言表述,那麼怎樣才能掌握呢?

佛陀在靈山會上告迦葉“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意思是,我有一個正法眼(慧眼)和涅槃妙心(真如之心),世界的本來面貌是沒有具體形象,精妙佛法無法用語言來描述,要用自己的心去感悟。

明代瞿汝稷集《水月齋指月錄》進一步說:“維摩會上,三十二菩薩,各說不二法門。文殊曰:我於一切法,無言無說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為菩薩入不二法門。於是文殊又問維摩:仁者當說,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維摩默然。文殊贊曰:乃至無有語言文字,是菩薩真入不二法門。”

佛法只能直接用內心體驗去領悟。

內心體驗加糾錯

內心體驗加糾錯是人最直接的認知手段,它伴隨人的一生,以致太過習慣反而不被人注意。其實我們每個人學任何東西,無論是從事網球運動、走鋼絲到祈禱,都不能只靠讀書、聽講,必須不斷實踐、體驗、糾錯,才能在相應領域內達到最佳效果。

實修佛法煉就是這樣。如果光讀書、聽講,即使懂得並記住了所有的有關知識,你最多隻是一位佛學專家,仍然不瞭解佛法,就像無論你對茶的知識多全面,不喝茶仍然不知道茶的味道一樣。實修必須從最初的內心體驗開始,一步步往前走。比如什麼是身體放鬆、什麼是不生雜念、什麼是空、悅、明,都只能靠自己去找到正確對應的內心體驗。別人只能幫助你,為你印證。由於內心體驗不可言說,你不可能從別人的語言中得到內心體驗,也不能判斷你的體驗與別人的是否相同。只能靠你自己在實踐中通過不斷糾錯,找到正確的內心體驗。

3.內心體驗自己觀察自己

內心可以觀察自己

既然內心體驗不可言說,那麼只能讓它自己觀察自己。

我們的內心經常都在自我觀察。此刻哪些意念在我心裡?哪些東西惦記在我心上?我想做什麼?有時就在你想一件事時,突然又覺察到正在想事的這個思想本身,覺得“我不該這樣想”。比如你看見一個人,很想過去打招呼說些話,然而你又在想這樣做合不合適。這就是當你的內心正在體驗某項活動時,這個內心體驗又會被自己覺察。這說明內心體驗是自覺的,可以同時既是主位、又是客位。

心理學的內省法

早在第四世紀,哲學家奧古斯丁就提出了用內省(Introspection )法觀察自己的內心經驗及其變化。早期的內省法只是引導被試者自我觀察內心體驗,研究者對被試者的陳述進行分析,沒有在適當的控制條件做實驗。馮特(Wilhehn Wundt, 1832-1920)使內省與實驗結合起來,在實驗控制的條件下觀察自我的內心體驗,以消除主觀內省帶來的不利影響,由此形成實驗內省法。它使內省所觀察到的心理經驗儘量合乎科學的要求,可以重複進行驗證,並能對其進一步進行定性和定量的分析。馮特的這些思想是現代心理學的基礎。但是由於以下兩個問題,心理學對內心體驗的研究一直未能深入。

第一是沒有發現任何一種方法,可以真正衡量和測量出一個人真實的內心世界。當兩個人聲稱觀察到的內心體驗不同時,我們選擇相信哪一個呢?因此內省法不可避免地要包括一定主觀性,此時如何判定什麼是真理呢?

第二是內心體驗與個體的過去歷史、個人生理等有關。比如,三個人一起在咖啡館吃麵包。麵包的香味刺激每個人產生感覺,感覺通常伴隨著內心體驗。但是內心體驗還取決於每個人的過去歷史、個人生理等。第一個人回想起在法國度假的愉快經歷,內心體驗很愉快;第二個人卻想起上一次吃麵包時同女朋友吵架分手,出現了不愉快的內心體驗;第三個人什麼都沒想,對面包的香味沒有任何感受和體驗。同樣的麵包香味,產生的內心體驗卻各不相同,這說明內心體驗與個體的過去歷史、個人生理和情緒等有關,也與主動的選擇有關,感覺產生時,我們會主動選擇注意哪種元素,形成我們最後的內心體驗。那麼所有人的內心體驗有沒有共同的規律呢?

佛學是內觀學

有一個極其古老的知識領域,具有多種系統化的方法,運用經由禪定產生的更為深刻的直覺,不僅能夠洞熟人類的內心世界,而且可以開發人類的心智。這就是佛學。佛學早就認識到語言文字對認知的侷限,發展了一套深刻的、不立語言文字的認知方法。英國曆史學家阿諾.湯恩比(Arnold Toynbee)曾經說過,廿世紀最重大的事件之一是佛教的西傳。

“佛教”在藏文中直譯為“內觀”,佛學就是內觀學。內觀就是內心體驗。佛學學理深奧嚴謹,但是必須通過親身的體驗、體證,拿自己的身心作為實驗儀器,才能觀察。

佛學的內觀雖然是主觀體驗,然而是建立在精確、嚴格的實踐基礎之上的。只要嚴格按照佛學的方法來做,每個人都可以得出相同的結果。在這個意義上,佛學的道理也是可以重複驗證的。

例如,佛陀分析人類痛苦的根源以及解脫痛苦之道,提出的四聖諦:“苦、集、滅、道”四個真理。“苦”:人生之苦有很多;“集”:原因是因為我們不滿足,各種因素結集造成痛苦。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有貪、嗔、痴三毒;“滅”:滅掉煩惱-貪、嗔、痴的火焰,叫“離苦得樂”;“道”:去除煩惱而解脫的方法是“八正道”。任何人這樣做到了,都可以得到解脫的內心體驗。因此這是每個人都可以重複驗證的道理。

能夠被重複驗證的道理就是真理。

生無所住心”通向覺性

佛法的“不二法門”是《金剛經》中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第十品“莊嚴淨土分”),和 “應生無所住心”(第十四品“離相寂滅分”)。

“無所住”就是忽略一切念頭,但不是強迫自己忽略念頭,而是自然而然地保持內心體驗的自覺狀態,在任何念頭出現時,觀察到它是幻象,就不理會它,不跟隨它,讓它自然消失。不把念頭當真,不執著、不住相,就能使心靜下來,清靜的心可以捕捉到更深的層次,就是“生其心”。在深一層次上,發現更多的念頭是現象(幻象),就會進一步“無所住”。

就像看電影,當沉浸在劇情之中時,你覺得那就是你的真實生活。當看見劇場燈亮,你才知道這些都是在演戲。

走出劇場回到日常生活中,你又覺得這才是你的真實生活。然而你會逐漸發現,人在情緒激動時說的話、做的事,平靜之後會後悔;人在貪、嗔、痴的心態下的所想、所見,往往是錯的。所以人的情緒和習氣,如喜、怒、哀、樂和貪、嗔、痴,使我們見不到事物的真相。當你想去除這些情緒和習氣時,最終發現產生的根源,是我們把本來完整的世界分為你與我、此和彼、對與錯。這些二元分別的念頭是扭曲了真實,生出一切幻象。

4.什麼是覺性?

佛學的覺性

《大方廣佛華嚴經》說,佛陀在菩提樹下夜睹明星、朗然大悟時說:“無一眾生而不具有如來智慧,但以妄想、顛倒、執著而不證得;若離妄想,一切智、自然智、無礙智則得現前。”這裡的“如來智慧” 就是真如,即一切事物的真正如是狀態(世界和人生的真相),又稱法界、如來藏、自性、心、菩提,是那個沒有被扭曲的世界本來面目。

在佛學中,真如有兩個面貌:一是“空”,“本寂無諸相,猶如虛空不分別”(《華嚴經》,難陀譯,十地品第二十六之四第三十七卷/十地品第二十六之四 /第六地)。這意味著“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任何圖像概念都是大腦生出的,世界的本來面目沒有圖像。就像灕江邊有一座九峰相連的大石山,石壁上赭、黃、綠、白天然石紋壁縫交錯,人們說有九匹馬。

二是具有覺性,“空本無空,唯一真法界耳,此靈覺性無始已來與虛空同壽”(斷際(黃檗)禪師)傳心法要,唐裴休集錄)。覺性難以用語言直接表達,所以一般人很難理解它。下面先看看柏拉圖、黑格爾的絕對理念和老子的“道”,它們都與這種“無始已來與虛空同壽”的覺性有類似之處。

絕對理念和“道”

在柏拉圖哲學中,理念是絕對的和永恆的實在,而世界上實在的現象卻是不完美的和暫時的反映。真、善、美、正義、三角形等等“形式”,必然是確實存在於我們經驗不到的一個世界當中的。因為,如果這些理念只是我們頭腦的產物的話,那應該是像我們通常的意見一樣,會是人各不同。事實上,真善美和三角形等等是人們普遍一致的觀念,因此理念應該是客觀真實的。

黑格爾認為,絕對理念(absolute idea)是一切存在的共同本質和最初的原因,先於自然界和人類社會永恆存在的實在。絕對理念是最高的範疇,是頂峰, 超脫了主觀與客觀的對立,發展就要按著辯證法的規律轉化成它的對立物—自然界。他在《哲學史講演錄》中, 專門討論了《老子》中的“道”和“無”。

老子《道德經》第二十五章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這就是說“道”是宇宙之本源。

人為何感覺不到覺性?

覺性無所不在,但是一般人感覺不到它。這是因為我們感知的事物是扭曲的,就像生活在一個魚缸中的魚得到的事物圖像都是扭曲的一樣。

正如霍金《大設計》第三章“何為實在”中說的:“幾年前,意大利蒙札市議會禁止寵物的主人把金魚養在彎曲的魚缸裡。提案的負責人解釋此提案的部分理由是,因為金魚向外凝視時會得到實在的歪曲景色,將金魚養在彎曲的缸裡是殘酷的。 然而,我們何以得知我們擁有真正的沒被歪曲的實在圖像?難道我們自己不也可能處於某個大魚缸之內,一個巨大的透鏡扭曲我們的美景?金魚的實在的圖像和我們的不同,然而我們能肯定它比我們的更不真實嗎? ”

事實上,人類就是處於一個無形的魚缸之中,它使人們對世界和自身的認知都是扭曲的。這個魚缸有兩種要素,一個是俱生無明,另一個是文化無明。

“俱生無明”

俱生無明是眾生的特徵,它讓眾生對自身和世界的本質無知。這種無明是與生俱來的,與人的基因編碼有關。簡言之,人體是由一堆原子組成的系統,與周圍的泥土不同的是,這個系統在力求生存和繁衍,大腦就是為此目的而演化出來的。

來自世界的信息太多了,被海量的信息所衝擊,人類就會陷入困惑,不知道該做什麼,會做不到點子上。自然選擇設計的大腦的本能,就是把絕大部分本來可以感知的信息拒之門外,而只精挑細選留下那些極少的、對生存繁衍有實際用途的信息,引起你的注意,讓你去做。

就像一個人駕車過鬧市時,在眼前的大量信息中,他的大腦可以及時發現一個危險信號,保障他的安全,這個能力相當於在一秒內從幾十本長篇小說中找到最重要的兩三句話。其實大腦在這樣篩選來自世界的浩瀚信息,以便建造一個簡單的圖像,利於眾生生存和繁衍。

一般人只知道這些被大腦挑選出來的涓滴知識,然而卻在自己狹隘的個體化的心智中,視它們為完整的、或至少是充分的現實圖景。大腦還使我們帶著感情色彩去看萬事萬物,使“我”與世界對立,凡是看上去對傳播自身基因有利的,就貪;反過來就是壞的,就嗔;不明真相就是痴。為了“生存”,大腦產生情感,以自我為核心、以自身利益為核心來衡量其他一切,這樣必然會化分敵我、零合;為了“繁衍”,這樣的大腦讓我們處於永不滿足的狀態,因為只有不滿足,才能讓我們更多產。

總之,俱生無明導致眾生把本來完整的世界分為你與我、此和彼、對與錯,基於這些分別,產生了人的情緒和習氣,如喜、怒、哀、樂和貪、嗔、痴。

“文化無明”

《人類簡史》中說,從認知革命以來,人類一直就生活在一種雙重的現實之中。一方面,有河流、樹木和獅子這種以物質形體存在的現實;另一方面,也有神、國家和企業這種共同想象中的現實。人類能依靠想象的現實,迅速調整行為,以適應不斷變化的需求。這等於開啟了一條採用“文化演化”的快速道路,而不再停留在“基因演化”這條慢車道上。在“文化演化”中,雖然人類的基因和環境都沒有改變,但人類還是能夠迅速改變行為,並將新的行為方式通過文化的形式傳給下一代。

人類文化的本質就是這種“共同想象中的現實”。我們不僅有基因編碼帶來的動物性本能,還有文化在影響人的行為,包括各種認知。文化的基礎是語言,但是語言已把事物原有生動本性轉變為僵化的抽象符號,當迷信語言和以它為基礎的知識體系時,人們己幾乎不可能對這個知識體系之外的任何事物予以嚴肅、專一的關注。這就是一種文化無明。

我們的親身經歷也有許多例子。青少年時代我們拼命爭考試第一,進入社會後才知道考試成績只是一個標籤,並不等於能力。同樣地,一個人的學位、職務、頭銜只是一些標籤,標籤並不等於其真實的價值。在社會上每個人每件事都被貼上標籤,當大家只關注人身上的標籤時,被標籤這樣虛擬的東西控制住,就看不到每個人自身的價值。

文化無明也表現在來自偏見和信仰的各種信念,如印度教徒認為吃牛肉不當,吃豬肉可以;而回教徒則反之。文化無明滲透在每一個習俗、每一種觀念、每一套價值觀和知識體系之中,個人和文化都這些當作理所當然的選擇,因此視之為常識或法則。

5.如何見覺性?

佛陀的貢獻

雖然人類的基因編碼仍然具有動物性,但是在文化演化中的人類已不再一味追求生存的長度,而是更注重事物的真相、生活的意義和自己的幸福感;不再追求多繁衍,而是藉助醫學和基因科技來培育後代。這種文化與以自我為核心的大腦設計產生了衝突,它與貪、嗔、痴的矛盾成了現代人類痛苦的根源。對消除這些痛苦的渴望,成為了人類追求覺性的動力。

佛陀通過禪修對人生的真相有深刻洞察,在此洞察基礎上,他指出覺性是世界和人生的真相,提出慈悲、善良的道德主張和精神追求,正是人類文化演進的新目標。不僅如此,佛陀還提出瞭如何見覺性的方法,即通過禪修可以改變人的大腦,超越人自身的動物性限制,去適應人類文化演進的這個新目標。這一發現無論是在當時還是現在都堪稱偉大(參見Robert Wright,Why Buddhism is True,2017)。

如何正確重塑大腦

目前的科學研究已證實禪定可以重塑大腦的 (《禪與腦》,J.H.Austin著,朱迺欣譯;《打坐與腦》,朱迺欣著)。

其實,人的大腦一直在不斷變化,一切教育的本質都是重塑人的大腦。比較明顯的例子是,一般人的大腦對眼手的控制都不夠敏捷,長期的訓練可以重塑大腦,使雜技演員敏捷得能夠同時拋幾個小球。科學家們還發現, 猴子的每個手指在大腦中都有一個對應區域控制,把3-4二支縫在一起後,過一段時間,大腦中的相應區域也長在一起了。

為見覺性而重塑大腦,第一需要使用正確的方法:“八正道”;第二必須時時刻刻訓練。

八正道是:①正見;②正思維;③正語;④正業;⑤正命;⑥正精進;⑦正念;⑧正定。它們的核心是正念,就是念念合於明白真相的智慧境界,這樣的境界就會通向覺性。

時時刻刻訓練就是《文殊師利所說般若經》說的“一行三昧”,即無論行住坐臥,任何的狀況,都能不住於一切相,在一切相上不生憎愛,也沒有取捨;不念利益,也不念成敗,每天把自己的身心安住在恬靜、安閒、融和、淡泊裡。“三昧”又稱“正定”。惠能把禪法稱之為“一行三昧”,主張禪修不離日常生活,日常生活也不離禪修。“了取平常心是道,飢來吃飯困來眠。” 在吃飯時專注吃飯,走路的時候好好走路,時時刻刻保持覺性,以覺察、覺照之心走路、穿衣、吃飯,清楚每一念的生與滅。覺知你正在閱讀這些文字,覺知你正在覺知這一切。值得注意的是,現代人的注意力被手機等外物牽引,見覺性比古人難,因為距離“一行三昧”越來越遠。

通過這樣的修煉來重塑大腦,雜念會越來越少。空中的雲層越薄,雲開日出的狀態就越多。佛學中的“三際託空”狀態,就是在過去的念頭已滅,未來的念頭尚未生起時,中間有當下的意識,清新的、原始的、一種光明而純真的覺察,那就是覺性。

在佛學中經常用水與泡沫雜質來比喻覺性與內心體驗的關係。如果把真如、覺性比作水,妄想、顛倒、執著就是在不斷產生水中的泡沫和雜質,一般人只見泡沫和雜質—內心體驗,而見不到水(覺性)自身。只有讓泡沫消失、雜質沉澱,才看得見水自身。如何讓泡沫消失、雜質沉澱呢?只要不動它就行了。

6.禪宗棒喝的心理學解釋

相對於平常生活裡的普通意識狀態而言,意識的變化狀態(Altered State of Consciousness) 是非常重要的人類心智活動的領域。其實在日常生活裡,我們常常會有意無意就滑入意識的變化狀態,隨後又轉回平常意識狀態,只是大多數人沒有覺察到而已。如果能夠學會正確地轉換意識,使之進入不扭曲覺性的意識狀態,我們就能見到覺性,哪怕是短暫的。

中國化後的佛法-禪宗發展了一些幫助見覺性的方法。禪宗的參禪就是“用己心去接師心”,這是不用語言文字的不二法門。好的禪師善於實時用機鋒引導人獲得正確的內心體驗。

禪宗用“當頭棒喝” 幫助開悟,例如“臨濟喝,德山棒”。這時的禪師對學生的問題不正面回答,而是用棒打和大喝。他們這樣能幫助學生開悟,可能就是因為禪師嫻熟地掌握了變化意識的技術。下面我們來分析幾個經典案例。

馬祖接引百丈

有一次,馬祖和百丈師徒兩人出外散步,看到一群野鴨子飛過去,馬祖問:“那是什麼?”百丈回答:“是野鴨子。”馬祖又問:“飛到哪裡去?”百丈回答:“飛過去了。”就在這時,馬祖把百丈的鼻子用力一扭,使得百丈大聲叫痛,馬祖便問:“你說,難道又飛過去了嗎?”聽了這話,百丈似有所悟。

這時百丈悟了什麼?佛法認為一切法、一切相都是虛妄、本無分別,雖然百丈長期參悟這個道理,但是他的潛意識仍然未擺脫虛妄之相和分別意識。馬祖在此時扭百丈鼻子,使他因為疼痛而中斷自己潛意識思路,有助於他把潛意識轉換到佛學的這個無分別的正見上。

據《景德傳燈錄》卷六和《五燈會元》卷三,後來“師再參,侍立次,祖目視繩床角拂子。師曰:“即此用,離此用?”祖曰:“汝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師取拂子豎起,祖曰:“即此用,離此用?”師掛拂子於舊處。祖振威一喝,師直得三日耳聾。”

這是馬祖授百丈今後如何傳法的一件公案。這裡拂子(拂塵)是古人說法時的工具;在“即此用,離此用?”一句中,“即”指二物相融於一體,與“離”相對相反;“此”指佛性;“用”指功能、作用,與“體”相對而言。此句的意思是問:把佛性與功用融於一體,還是分開? 在“汝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一句中,“向後”是今後,“兩片皮”指嘴巴,“開兩片皮”即開口說話,指弘傳佛法;“將何為人”意為指憑什麼做佛法主人(指開山做住持)。最後,馬祖大喝一聲,讓百丈內心一驚,進入“三日耳聾”狀態,這樣有助於牢記“善能分別一切法,於第一義而不動”的佛學要義(南懷瑾《楞伽大義今釋》)。

用壓手法催眠的例子

有些催眠師認為,禪宗的棒喝可以用心理學的瞬間催眠來解釋(廖閱鵬著《神奇的催眠術》)。催眠術是一種轉化意識的技術,用瞬間催眠術轉化的意識可能很快消失,所以必須在真正的大禪師引導下,才可能到達見覺性的結果。禪宗的棒喝可能是瞬間催眠術的最高境界。

舉一個用壓手法催眠的例子。讓客戶閉上眼睛用力往下壓催眠師的手。然後催眠師的手突然抽離開,製造出一種持續時間很短的驚愕反應,最多持續2秒鐘,當這個“瞬間”你的客戶處於一種高度的被暗示性的狀態。此時用權威式的語氣說“睡!”,瞬間即可誘導出深度的催眠狀態,但是這種暗示若是沒有立即的接著深化的暗示的話,你的客戶會醒過來。深化的暗示如:“放鬆並且柔軟,隨著每一次的呼吸,繼續的更放鬆,當我輕輕的搖晃你的頭時,你的頸子鬆了,感覺到鬆弛通過了你的整個身體。”

虛雲和尚開悟時的狀態

催眠術可以自我催眠,進入見覺性的意識轉化也可以自己完成。虛雲和尚開悟的故事是一個例子。虛雲和尚全集《年譜》(主編淨慧)記載:“至(1887年)臘月八七第-晚六枝香開靜時,護七例衝開水,濺予手上、茶杯墮地,一聲破碎,頓斷疑根,慶快平生,如從夢醒。”“因述偈曰:杯子撲落地,響聲明瀝瀝。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這也許可以用處於這樣的瞬間催眠狀態來解釋。

其它轉變意識方法可能產生幻覺

值得注意的是,當通過某些方法,如苦行、閉氣、服用某些藥物、遇到某些意外、受到特殊的聲光刺激,我們的意識狀態也可能會改變,對自己、對世界有很不一樣的知覺。然而這些非“八正道”的做法,不一定見到覺性,而產生的知覺可能是幻覺甚至對身體有害。

例如,苦修會轉變意識。當大腦缺少糖分,營養不足的“自我”變得虛弱,不再能應付必須面對的瑣事,對時空關係亦失去所有興趣,而時空關係對醉心於在世夕上追求發展的人類來說是意義重大的。所有生物學意義上的無用的現象便開始顯現。在某些案例中,人會出現超感官知覺,萬物相容、萬有即一。

閉氣會產生幻象。二氧化碳作為治療劑的價值:7成氧氣與3成二氧化碳的混合物(完全無毒)若被吸人。將使人發生某種生理、心理的變化(L.J.meduna,1896-1964)。

唸咒、頌禱、讚美詩、唸經和瑜伽練習者能延長閉氣的時間,使得肺部和血液裡的二氧化碳達到很高的濃度,降低大腦的能力,允許幻象經驗或神秘經驗進人人的意識之中。

藥品或酒精可以改變意識;仙人掌(麥司卡林)或麥角酸也可以改變意識。

7.覺性的“空、悅、明”

一個人開始見覺性,會出現“空、悅、明”的感覺。

“空”和“悅”

“空”並不光是打坐時那種一切消失的感覺,而是你在如何場合都不會把看到的東西當真。這種念空也叫“離戲”,即遠離戲論。這種狀態像看電影,當你沉浸在世間的煩惱中時,見覺性就像劇場燈亮,使你馬上看出這些都是在演戲,你就會“離戲”。

“悅”不是大腦感知的那種慾望的快樂,而是擺脫慾望的“空”伴隨著的快樂。生物學已經探明,慾望的快樂是長期演化的生化機制所塑造的,通過身體內釋放多巴胺、內啡肽(endorphin亦稱安多芬或腦內啡)來實現。這種快樂只是短暫的獎賞,它引導人去做有利於人類繁衍的事,一旦做完,人的心情就會回到正常水平上(見尤瓦爾《人類簡史》)。如果只有慾望的快樂,人生只是木偶戲。“悅”如同沖涼後身體感受到的快樂,是你在身心放鬆時會感受到的快樂,尤其是在禪定中,心靜下來,擺脫雜念,會得到的禪悅。

禪悅

在禪定初期,離開欲界裡的慾望(“五欲”)後,沒有欲界的煩惱,在定中內心會很歡喜;接著,靜下來的身體慢慢地會感覺到又再動起來,這時體內的真氣升起。在進入第二階段後,意識離開了語言,沒有語言的煩惱,會覺得很高興,稱為“喜”。到後來,心遠離喜的躁動,又會進入更深的定,感受到由內心發出、與外境無關的快樂,佛經上稱為菩薩內觸快樂。這種快樂很奇妙,勝過世間的官祿財富。

“明”境

把世界和人生看得明明白白,但是並不是增長了依靠語言概念的知識,而是破除了這種知識的障礙,擺脫了大腦的限制,事物的本質和全貌會呈現出來。

步入明境時會發現自己的智慧在增長,感覺就像一個人長大後覺得自己童年的事情幼稚愚蠢那樣,一些過去想不清楚的事現在想清楚了,一些過去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現在找到了答案,過去自己的得意之作,現在發現存在的重重問題。反之,如果一個人變得越來越糊塗,越來越迷信,那就可能走偏了。

然而,智慧增長通常會帶來孤獨。多年的好友,現在一說話就覺得不投機,想告訴他們真相卻不被理解,久之都疏遠了。其他的人事也都如此,最後就如《廣大境界經》所云:

“深寂離戲光無作。我獲此如甘露法,與誰開演而不解,無語孤獨林中住。”

這裡“深”-非常深奧;“寂”-寂滅清淨;“離戲”-離一切戲論;“光”-無上光明;“無作”-無作無住。(南懷瑾“大圓滿禪定休息簡說”,P257)

轉自“朱清時先生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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