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渭水峽谷到底有沒有路?

從隴右重鎮天水開始,到關中寶雞這一帶,渭水峽道兩岸村落遍佈,從任何一個村落所在溝道北上或者南下,順溪流而走,或可以到達關山一脈,或可以越過秦嶺一脈,北上南下到處是“路”。但是,渭水峽道到底是否有東進西出的交通道路,卻是眾說紛紜。

魯迅先生在其著作《故鄉》中有這樣一句話:“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在人類社會進入文明之初,人們還過著朦朧的原始生活,漁獵採摘,居穴住洞,過著群體生活,人們的活動範圍有限,走的路很少,固定的路自然也少,甚至可以說是沒有路。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文明不斷的進步,人類的活動範圍開始擴大,慢慢開始了人類的遷徙活動,離開曾經長期居住的地方,到了新的環境,有些人不適應,或許也可能是“戀家”,又返回到原來的地方,這就產生了路。

渭水中游的天水,是傳說中的中華民族人文始祖伏羲女媧的故鄉,也是傳說中的中華民族文明初祖軒轅黃帝的故鄉。史載:伏羲女媧生於成紀,即今天水市秦安縣為中心的區域,軒轅黃帝生於上邽,即今天水市清水縣為中心的區域。伏羲女媧由葫蘆河流域進入渭水流域,帶著氏族成員沿渭水向東,進入關中地區,再到中原,再到華東,一路東進的同時,其所在部落氏族不斷壯大,人口也不斷增加,沿渭水兩岸或南或北又不斷分徙,形成了諸多以伏羲女媧為先祖的部落後裔。這一偉大的人類遷徙活動,第一次在中華大地上點燃了文明社會的火炬,影響了中華文化的歷史發展進程。同樣,在渭水兩岸也留下了眾多有關伏羲女媧的傳說故事和人文歷史遺蹟。比較有代表性的有三個,分別是渭水北岸的補天石、渭水南岸的天柱山及天水秦安和寶雞陳倉的地名關係。

補天石位於渭水北岸,今屬於清水縣隴東鄉管轄,在花石崖景區內。傳說上古時,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下兼覆,地不周載。火監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洪水。女媧煉就五色石36501顆,實用36500顆,尚存一顆,她將自己萬年修為貫注於這顆補天所餘的五色石之上,遂成今天的補天石。

天柱山位於渭水南岸,今屬於麥積區元龍鎮管轄。傳說遠古時期,水神共工與火神祝融戰火紛爭,共工怒觸不周山,使天柱折,頓時天塌地陷,洪水不息,惡獸橫行,女媧在花石崖煉石補天,又斬巨鰲的四足做天柱,天柱山就是巨鰲的其中一足。而天柱山與補天石相距僅僅十多公里。

前文有說,伏羲女媧俱生於成紀,成紀即天水秦安縣一帶,其縣治多有移動,最初在秦安縣北,後移置於今秦州區,在天水本地有關伏羲的傳說及歷史人文遺蹟甚多,建於明成化年間的伏羲廟就是最好的代表。

伏羲氏帶領部落氏族成員從葫蘆河走到渭河流域,再到關中地區,播種了文明的種子。據史書記載,伏羲生於成紀(陳起),徙治陳倉,都於陳。成紀(陳起)、陳倉、陳這三個地名都有陳音,又是分佈在渭水流域同一軸線,這種看起來簡單的關係卻絕非簡單的之事,不是巧合,而是歷史的必然。

成紀即天水秦安,陳倉即陝西寶雞,陳即河南睢陽,這三個分佈在渭水流域同一軸線的地方,都與伏羲有關。成紀是伏羲出生地,陳倉是伏羲東進中原大地而停留關中的中轉地,陳是伏羲一統黃河流域文明的建都地,這就是歷史的必然結果。關於陳倉地之始,《寶雞縣誌》說:“(寶雞)上古日陳倉,以陳倉山得名,庖羲所治。”皰羲即伏羲,是伏羲所治陳倉。

前文所述既是渭水峽道最早的文明遷徙見證,亦是渭水峽道最早有路可走的先例。其實,伏羲女媧把人類文明從渭水峽道帶到關中及中原華東,僅僅是一個代表,而且是人類文明之初的代表。在此之前,更原始的人類文明分佈遷徙或許早已通過渭水峽道而傳播了出去,比如馬家窯彩陶文化和半坡文化的關係,就是很好的例證。

此後,春秋戰國時代,秦人祖先亦是先在關中北邊的關山一帶進入隴西林谷地帶,開始與隴西的諸戎、諸羌等少數民族部落開始融合,並在最後通過渭水峽道一舉東進到達關中地區,終成一代霸業。公元前762年秦文公從西垂宮率700兵卒東獵,第二年至陝西寶雞的“汧渭之會”,卜居而營之,開始了立足關中問鼎天下的新曆程。而其東獵路線具體路線是:禮縣(西垂宮)——天水——麥積山——吳砦——鳳閣嶺——晁峪——甘峪——硤石——寶雞(汧渭之會)。也就是從甘肅的禮縣的西垂宮出發,經甘肅的天水、麥積山、吳砦至甘、陝交壤的陝西鳳閣嶺、晁峪、甘峪、硤石,最後達到寶雞境內的(汧渭之會)。從吳砦到寶雞這一段就是渭水峽道的一部分。這一期間,渭水峽道兩岸的人口開始顯著增加,從近些年在這片區域發掘出土的先秦文化遺址就是很好的見證,有諸多古棧道、墓葬等遺蹟。這是渭水峽道第二次具有代表性的有路可走之例。

漢代絲綢之路的開闢,從此讓渭水峽道變得尤為重要。從長安出發,如果北上關山繞過渭水峽道再到秦州,路途遙遠,長途跋涉,總歸是不易。但從渭水峽道經過,相對來說路途就沒那遠了。更利於商貿運輸的時效性。但遺憾的是,無論是官方正史,還是民間傳說,這裡和漢代有關的實例卻是寥寥無幾。如果有,那這將是渭水峽道第三次有代表性的有路可走之例。

漢末天下大亂,諸侯割據一方。三國爭霸之時,魏蜀兩軍多次進出渭水峽谷作戰,比較有名的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以及魏將張鴿出陳倉渭水防蜀兵敗而亡的事件。由於渭水峽道東西兩頭的軍事和交通要口陳倉和天水長期處於魏蜀兩國拉鋸戰的前線,因此這段歷史時期渭水峽道的交通功能發展到了此前任何一個時期都未曾達到的水平。這是渭水峽道第四次有代表性的有路可走之例。

隋唐時期,中原與西域各國的民族文化交流和民族融合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渭水峽道的交通作用日益凸顯。隋煬帝西巡時期,很有可能從渭水峽道走過。唐初,尉遲敬德奉命西征後,極有可能也是由渭水峽道回到長安。玄奘取經西出長安的第一鎮就是古秦州,即今天水,這在其所著《大唐西域記》有所記載,在諸多官方史料中均有提及。關於這方面的實物例證就有天水曬經寺,傳說唐僧取經歸來就在此地曬經卷,此外渭水流域還有通天河等與唐僧取經有關的地名。中唐時期,詩聖杜甫從長安來到秦州,就是從渭水峽道而過,才有了寓居隴右的傳奇故事。這個時期是渭水峽道第五次有路可走的代表。

到了宋元時期,特別是兩宋之際,中原政權與少數民族政權之間的戰爭連綿不斷,尤以宋金之間的爭鬥最具代表性。《紹興合議》簽訂之前,宋金兩國以渭水為線,常年維持著膠著狀態,渭水成了一道天然屏障,成為宋金對峙的前線。渭水以北為金國界,渭水以南為宋國界,比較有名的就是天水境內的吳砦古城。此城建於宋金對峙之際,由宋將吳琳兄弟所築,為宋軍抗擊金軍的重要軍事堡壘,聯繫著宋軍在渭水東西兩頭的防備。而渭水北岸的金軍在同一時期也築造了多處軍事堡壘,如吳砦古城對面的毛家莊堡、北峪堡等。這一時期,渭水兩岸軍隊堡壘密集分佈,軍隊調動也極為頻繁,渭水峽道由此成為宋金兩國軍隊對峙行動的交通要道,渭水峽道在中國古代史上的交通路線已基本固定,成為東進西出的戰略道路。這是渭水峽道第六次有路可走之例,也是最為輝煌而使用頻繁的一個歷史時期。

民國時期,出於戰略需要,也為了兼顧西北民眾的民生,國民政府開始修建隴海鐵路,雖未完工,但卻開啟了渭水峽道成為東西部交流的歷史性一刻。從此以後,渭水峽道不再是簡單的人畜單行的“狹路”,而是造福百姓的康莊大道。新中國成立後,隴海鐵路從寶雞開始向西重新修建,先是寶天鐵路的通車,毛主席曾專門題詞祝賀。同時,渭水峽道南面也已有了簡易公路,可有通汽車。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國道310線路的開闢,以及天寶高速的修建,直到今天寶蘭客專天寶段的開工,讓渭水峽道的交通戰略作用達到了歷史的頂峰。

渭水峽道從中華文明初始階段,到封建王朝制度的產生、極致,再到滅亡,從中國歷史進入近代、現代到當代,其交通線路從無到有,從真正意義上的峽道到真正意義上的大道,前前後後歷經三千多年的可記載歷史,從伏羲女媧時代的人類文明遷移,到歷代封建王朝在此進出用兵佈防,由歷史名人西出長安去往他鄉開啟文明之旅,到近代以來這裡成為國家交通大動脈的關鍵一截,種種史實記載和歷史遺蹟足已顯現出渭水峽道存在的必要行和可能性。所以說,不僅是現代社會,在古代社會時,渭水峽道就已經有著供人畜出行,東進西出的交通道路,而且不斷髮展成熟,線路逐漸固定,道路條件不斷改善,人口的不斷增加更使得這條古道成為古往今來的戰略道路。

然筆者之見解尚屬初探,由於缺乏豐富的文字記載及更有力的實物佐證資料,還需今後進一步認真考察、論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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