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男人不哭》:114

在薛梅面前,望江沒再說什麼,事已至此,只能再想別的辦法。雖然王芹說,要把辦駕照的錢一塊交上,但是他不能讓王芹再為自己破費了,她還有很多的事要做,正是需要錢的時候。自己幫不上她,至少不能給她添麻煩。

   望江決定把豬賣掉,新收的玉米要儘快脫粒,有收的也要賣了。薛梅拿給她孃家錢,那是別指望還的了。到現在望江才明白,前段時間薛梅的所做所為,原來都是為了幫輔孃家。

  當然這也沒錯,只不過現在自己也用錢,把自己辛辛苦苦攢半年的錢一下子拿出去,望江心裡也不得勁,況且現在老丈人的日月,過得並不比他差。 不過,錢也要不回來了,說多了只會傷感情,一句話,都是讓窮給逼的!

  有功夫吵架,不如騰時間掙錢。自此望江也多了個心眼,以後家中少放錢,夠花的就行,免得薛梅自作主張放出去,自己用錢時兩眼抓瞎,乾著急沒辦法。

  這是個人心躁動的年代,人人想的是發家致富。在農村,種地已經無利可圖,除了各項集資提留,化肥農藥價格一再上漲。

  各村的幹部們都在變著法地賣地,地少了,要交的錢不少,於是就出現了一些釘子戶,抗糧、抗費。催糧、催錢成了村幹部的主要工作。鄉里也成立了催繳小組,由主管副鄉長牽頭,司法、派出所抽出專人,協助下鄉催收。

  這種效果並不明顯,膽小的,聽到警報一響,嚇得趕緊交了,膽子大的,任你誰來,就是不交,你來軟的,他也說好的,你來硬的,他也不是善茬。有的就被帶到了派出所,連嚇帶蒙的還是不管用。

  這種事,也不是犯的什麼大法,派出所也沒辦法,嚇著就嚇著,嚇不住也只能放人。 也有的村幹部強勢,帶著幾個人直接到抗糧戶家去強徵,也出了不少問題,有的農人就拿著土獵槍,裝藥上膛,端著與村幹部對峙,也險些出事。

  於是,一場浩浩蕩蕩的全民收槍運動展開了。不管獵槍、火槍,各類土槍,在規定的時間內一律上交,否則,按私藏槍支罪論處。這招果然奏效,幾個月內,民間槍支被收繳一空。

  這一年的下半年,計劃生育驟然抓緊,育齡婦女一律查體,憑證生育,一胎放環,二胎結紮。計劃外懷孕的,能流產的流產,能引產的引產,一律不準生下來。 一九八九年下半年開始,全國開始了重拳整治。

  山東的各項工作永遠走在了全國的前列。

   鄉里組建了計劃生育突擊隊,每村抽一個天不怕,地不怕,敢得罪人,身強力壯的人參加。計劃生育突擊月一個接一個,所到村莊,大喇叭高聲宣傳,突擊隊員登門造訪,凡是有不符合規定的,全部處理。

  一時間,醫院裡人滿為患,做節育手術的排號挨隊,如不按期做完,延期一天就要罰款,特殊情況、客觀原因,要有醫院證明。當然,那麼多突擊隊員,練練拳頭也是正常現象。當時醫院的場景就不敘述了,這裡只做一筆帶過,功過是非,留與後人評判。

   這一年,違犯計生政策的,柳樹屯拆了三口民房,有的人家,為求一子,舉家遠走他鄉,鄉里為了完成計生任務,就註銷了他們的戶口。 為了徹底杜絕超生,村一級按片劃分了計生株連小組,每十五戶為一組,組內有一戶超生,全組挨罰,收回承包地,在事業單位上班的,開除公職。縣鄉兩級還實行了有獎舉報制度,鼓勵舉報違反規定的人。

  柳樹屯就有一年輕人,剛說成對象,女方在男方住了一夜,當天夜裡,被計生辦逮去,說是叫做非法同居,託了劉保新去求情,看面子罰了二百元,並寫下保證書,才算了事。 藉此經驗,鄉里成立了護林大隊,管理看護全鄉的林木,凡有未經批准修剪樹木的,一經舉報和發現,輕者罰款,態度惡劣者,由護林隊教育批評,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這當然也要村領導溝通求情才行。

  這個時段的村幹部,可謂門庭若市,農民稍有大意,就可能違規受罰,讓村幹部出面,處罰總會輕點,但你也要想著感謝一下村裡的父母官,要知道這些都不是人家的職責。 村裡的工作打開了新的局面,很多刺兒頭變得馴服了,變得主動向幹部們靠近了。

  農村的基層幹部們,又開始醞釀再一次在土地上創收,各村開始重新動地,以前簽定的三十年、二十年不動的責任田,又重新歸為集體,進行下一輪漲價後的承包,而此時的所謂集資提留,也已名存實亡,村民高價從村幹部手中買地種,名子就叫承包費。

  國家二零零三年開始取消各類農村收費,實在是落後了十五年之久!這種情況一直延續至今,所以,政府總是高調宣傳好政策,實在見笑了,說明太官僚,沒進行真正的基層調研,與現實脫節太大、太久,至少在望江居住的魯南地區是這種情況。

  這一年,柳樹屯的棗樹開始納特產稅,按顆拿錢,大小樹一樣,每顆兩元特產稅。這一年開始,農家院有了宅基證,每處院交三十六元。按二百四十方為標準,每多一方,多加一元錢。望江的院子多出八十方,交了一百多元,不交的話,就必須拆除多出地方的建築物,那樣損失更大。幸虧望江沒在院裡挖井,否則,又得交二十元的水資源費。

  這一年開始,國家好象急需用錢,各企業都在進行有獎集資,一千元一年要給一百五十元的利息,還要贈送實物,整個社會熱鬧起來。

柳樹屯也不甘寂寞,村裡的兩個實權人物劉保新和王慶光一碰頭,決定今年冬季收回所有的山嶺地,遠處的按人分,一人一畝,一畝六十元,交錢種地,不交不分給,以後不補。近處的地比較平整,大塊地多,且地力較好,壩堰上有棗樹,就五畝一份,一份三百元錢,一次性交五年的,先交錢後種地。

  事情來得很突然,望江的計劃不得不做調整。地必須要買,這是本,是基礎!要想在村裡幹出點成色,沒地不行!雖然很多人算著種地不如打工,想放棄買地,出門掙錢。可望江知道打工的難處,趁著這個機會,多買些地,尋求規模效益,也許是條出路!

   當然,他也懷疑過村裡賣地的合法性和合理性,但各村都在賣地,換個名字就是承包。承包是國策,凡事一包就靈,廣播上鋪天蓋地在宣傳承包的神奇。在這場承包的大潮中,你不隨波逐流,就會被潮水淹沒,當然,人們普遍忽視了一個問題:承包費去了哪裡,誰是集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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