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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S剝蝦論
我看到假裝幸福的家庭綜藝
vol.059
大家都知道,《幸福三重奏》正在熱播,在最新的一期節目裡,幾組參加的家庭坐在一起吃飯,於是大S言之鑿鑿地在飯桌上說,“一定要男人給你剝蝦”、“我嫁給我老公後,如果他幫我剝蝦我就吃”(否則不吃)。
這個有些獨特的觀點,自然引起了一陣熱議。
有人認為丈夫這樣做是理所應當的體貼,但也有人認為這只是大S又作又公主病的體現。總之吵得不可開交。
男人到底該不該給老婆剝蝦,聽起來事關妻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不是小事。
但事實上,大S剝蝦論,這種生活細節,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日子是自己的,怎麼過都行。
但是比剝蝦有趣的是,當我們著眼於整個社會,會發現:
圍繞這個問題,抓著不放的多是“不識婚姻真面目”的小年輕們,這些人沒結過婚,沒生過娃,而是攥緊了錢包,思忖著單身稅的事,而這
正是被家庭綜藝狂轟亂炸的一代人。
一陣陣關於婚姻與孩子的辯論,熱火朝天地展開,我們或許沉默聆聽,或許激昂表達,但不管怎麼說,我們在這種“模擬人生”的遊戲裡,獲得了對婚姻的自我催眠,也獲得了對不婚的自我安慰。
不論是《幸福三重奏》也好,還是國內真正打響親子綜藝招牌的《爸爸去哪兒》也罷,在這些經過精心編排、如同“楚門的世界”一般的情景劇中,細思之後,是對現實無情的置若罔聞,是真正的荒誕、可笑和避重就輕,
在這些故事裡,導演和演員共同策劃了一戶戶總體“幸福”、偶有“摩擦”的婚姻桃花源,而婚姻與家庭真正的靈魂與本質,以及陽光背後的陰影,則被徹底視而不見、避而不談了。
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貧賤夫妻百事哀。”
而在我國的親子綜藝裡呢,貧賤夫妻,也能叫夫妻麼?不存在的,不會有貧賤夫妻。
電視劇《裸婚時代》中裸婚妻子飽受生活的壓力和折磨
所有的家庭綜藝,為了拍攝方便和節目的可控性,幾乎都會選擇在家裡或者是度假村式的戶外進行拍攝。
這種節目請的嘉賓基本上都是明星名人,他們非富即貴,在他們家中拍攝的話,條件絕對差不了,在野外除非是劇情需要,否則也完全是“萬事俱備、只差演員”的狀態。
在這一點上傲視群雄的代表人物有《媽媽是超人》中黃聖依的婆婆、也就是安迪的奶奶。
奶奶因為寵愛孩子,所以在物質層面對孩子是有求必應,她的豪言壯語有且不限於:
“安迪就是我最疼愛的大孫子,安迪就喜歡出去玩,我就給他修了一個遊樂場。”
“冬天安迪想滑雪,我們就為他修了一個滑雪場。”
……
甚至坊間傳聞,黃聖依當時為了錄製《媽媽是超人》,因為自己家房子太大,害怕被指責炫富,所以臨時在北京買了個300多平的房子上節目…….
明星所積累的物質基礎,在所有此類家庭綜藝中都被有意識地虛化了,但是卻是每一個普通的中國家庭所面臨的首要難題。
你見到林志穎的孩子kimi奔跑在鄉間,覺得簡單就是快樂,可kimi擁有數之不盡的玩具和財富,上學從來不用為學區房擔憂,你能跟他比嗎?
你見到蔣勤勤在家做家務忙個不停,陳建斌當撒手掌櫃,覺得這個男人真是不適合過日子唷,可人家家裡有保姆啊,平時本來就不用做,你又怎麼能以自己的生活標準去妄斷他人的幸福與否呢?
由大S剝蝦引發的討論與這些深層次的問題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但,這就是現在所有家庭綜藝樂衷呈現的,也是這些真人秀骨子裡的一種“虛偽”。
編導有意識地把觀眾討論的話題引向日常相處啊、個人成長啊這些精神層面的話題之前,是假設所有人有一個足夠完備和充實的物質條件的,而這與現實完全脫軌了。
誰都知道,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達到節目中嘉賓的生存狀態,而正是這部分人還在被忽悠著,坐在電視機前傻呵呵地討論:
“以後到底要不要我老公給我剝蝦呢?”
出於點題的需要,一般來說,家庭綜藝,說拍媽媽,那就主要是拍媽媽和孩子,說拍夫妻,那就主要是拍妻子和老公,節目組會營造一個真空環境來進行攝製。
這樣做的問題是——
會導致其他家庭成員的缺席。
而實際上,在一段婚姻/親子關係中,最難也最需要智慧的,就是跟家裡的其他成員處理好彼此之間的關係。
比如說,像前段時間爆出的毛曉彤父親,他曾因吸毒入獄,從未給孩子做出優秀示範不說,並且還上綜藝節目詆譭毛曉彤,甚至張口就要5000萬,令人咂舌。
可這才是一個真實的家庭,可能面臨的真實的問題——
你的原生家庭有缺陷,而這個缺陷,不是“努力”或者“無視”可以解決的。
它是一個人“危機四伏”的一生,是最難解決的問題,但在節目中,完全缺位。
有人說像毛曉彤父親這種比較極端,並不常見,那麼像朱雨辰母親那樣的情況可就多多了——
溺愛,極其強勢又具佔有慾的溺愛。
不僅兒子走到哪跟到哪,而且容不得兒子不聽她的,容不得兒子的世界不按照她的理解運行。
強行在所有地方給兒子做飯也就算了,她甚至一度試圖把兒子宿舍外面的爬山虎全給燙死,原因是怕有蟲子打擾二十多歲的兒子睡覺休息。
在綜藝《我家那小子》的採訪中,朱雨辰的母親直言不諱,不僅親自插手兒子的每段戀情,並且要求兒媳婦必須是賢妻良母,不能穿得太露等等,這在外人看來,哪裡是娶媳婦兒啊,簡直就是娶一個免費的老媽子啊。
但是這也是每一個真實的家庭極其可能面臨的、真實的困境。
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觀眾從未要求綜藝節目得多麼用力地觸及真實生活,但是顯而易見的是,製作人們反而走上了另一個極端。
他們正在刻意地把家庭中的矛盾,完全聚焦在雞毛蒜皮的瑣事上,無視一個家庭中真正存在的結構問題和原生問題,反而創造出一副歲月靜好、人間喜樂的假象。
這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了。
一段婚姻,兩個家庭,四個老人,可能還有孩子,這背後彼此之間的關係到底有多複雜呢?又到底隱藏了多少妥協、爭吵與眼淚呢?
一個家庭可能面臨的真實困境,那可真是太多太多了。
學區房、婆媳關係、KPI,隨便說幾個詞都足以讓一部分伴侶膽戰心驚了,但是節目組基本上對這些東西一筆帶過了——
如你所見,我們是“幸福”三重奏,是“模範”家長哦。
在這樣的製作思路下,那些從屏幕裡溢出來的家庭“幸福”,歸根結底也只是加了糖的偶像劇罷了。
觀眾從這些嬉笑怒罵的真人秀中,不僅無法獲得生活的啟示,反而還因為他人似是而非的表演,被動陷入了更大的迷茫之中:
啊,他們的生活好幸福,我怎麼這麼失敗。
姚晨在她的星空演講中,說過一個事情。
她說她懷孕生了小孩之後,別人見到她都會問,“你是如何兼顧婚姻與事業的呢”,但是她很困惑,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問她先生同樣的問題。
一個人,在一個真實的社會中,她本就擁有多重身份,並扮演著不同的角色,
但是在社會固有的認知裡,女性首先是“母親”,男性首先是“先生”,這種男主外女主內的相處模式,在我國持續了上千年。
但在所有的家庭綜藝裡,製作人都堅決只強調嘉賓們在家庭中的身份,而弱化他們的社會身份,從而使她們變得善良而可愛——單薄而扁平。
比如說我們在上面提到過的朱雨辰的媽媽,她那句“女的就應該做賢妻良母”,在我們聽來,非常荒唐,但是這是因為我們大部分人擁有相對進步的教育背景,才會覺得荒唐。
事實上,還真就有大量的人是這麼定義女性的人生價值的啊:女人不就該帶孩子嗎?不就該顧家嗎?
於是我們在《媽媽是超人》這種節目裡,看到的媽媽們,都不上班。
雖然對她們來說,帶孩子上節目就等於上班了,但是這種暗戳戳的身份尷尬,也的確成為了很大一部分女性真實的困境——
“這個時代,對女人的要求很高,如果你選擇成為一個職業女性,就會有人說,你不顧家庭,是個糟糕的母親;如果選擇成為全職媽媽,又有人會說,生兒育女是女人應盡的本分,這不算一份職業。”
這種強烈作用、又無法一言以蔽之的社會壓力,無形之中壓在人的肩上,但我們其樂融融的真人秀節目是不會在乎的。
一方面,明星在物質上足夠富足,有請外援的能力;另一方面,真空的綜藝環境,使得這些問題都蕩然無存了,看不見就等於沒有。
所以在這樣的節目裡,試圖尋找什麼真實的家庭關係,聽起來簡直就像是笑話不是嗎?
在《奇葩說》 裡,馬東曾經說過一句話是:
我們總是記得我們在一條船上,而常常忘記了我們也在一條河上。
如果“船”是小家,那麼“河”就是大家,大家尚不足以臻於完善,小家又何至於只有些做家務、做菜之類的矛盾了呢?
你看,不論真人秀是如何讚美幸福的,我們所有人都應該迅速意識到,在我們共同依託的這條大河上,仍有大量歷史遺留問題,沒有解決:
比如男尊女卑的問題,比如“棍棒式教育、“喪偶式教育”的問題等等;現在我們還多了“二孩”及生育基金問題。
這些問題,是不是比老公給不給你剝蝦,要緊多了,迫切多了?
我們看綜藝消遣時光當然無可厚非,但是當大家全都沉湎於一種莫大的假象而不自知時,我們的生活一定會出現很大的困境。
因為,那些真實的社會問題和底層艱苦,從不曾因為有一小撮人過得看似快樂而消失,反而只是會讓那些背後習慣了掠奪的慣犯,變本加厲。
雖然我們總說真人秀作為娛樂是沒有問題的,“不要那麼當真”,
但是殊不知,在你不經意間:
所謂的娛樂早已經變成了一種帶有政治目的的麻藥,催促著人們走進自己根本無法承受的漩渦中,
所謂的幸福,也加足了防腐劑,夠吃到下一種麻藥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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