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祕短視頻「網紅工廠」

揭秘短視頻“網紅工廠”

互聯網圈子裡有這樣一群人,他們混跡於火得一塌糊塗的短視頻行業,天天與光鮮亮麗的網紅打交道,但無論是抖音還是快手,你都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他們在圈子裡被稱為MCN機構(Multi-Channel Network,多渠道網絡內容產品製作機構),類似於網紅經紀公司,乾的是對接內容創作者和短視頻平臺的活。

如果把短視頻平臺比作一座大廈,他們就是建造大廈的“包工頭”:一方面為網紅提供內容運營、粉絲管理、商業變現等服務,另一方面從短視頻平臺獲取流量、補貼,是行業中不可或缺的中間商。

一個更形象的描述,他們就是網紅製造商。

打開所有互聯網內容相關的APP,那些你能看到的一夜漲粉幾百萬的“幸運兒”,大多是這些幕後推手規模化“製造”的產物。比起鏡頭前的網紅達人們,他們更深諳用戶痛點,熟稔將高流量變現的生財之道。

這些鏡頭後看不見的手,一步步塑造了短視頻行業生態。

MCN崛起

“Bigger研究所”是一個種草測評類達人賬號,以時常發佈吃喝玩樂各類產品測評出名,如今在微博和抖音上分別有226萬和405萬粉絲。

這個賬號有兩位主創人員,每週更新2~3期視頻,今年7月在微信平臺共發佈了14條測評,在視頻圈裡堪稱高產。

不過從構思、文案、拍攝、剪輯到後期推廣,你以為只靠兩名主創人員就能包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Bigger研究所”背後是一家叫Papitube的短視頻孵化機構,它由曾經風靡一時的網紅“Papi醬”成立,擁有80餘名達人,運營人員已超過100人。

“Bigger研究所”正是Papitube旗下的紅人賬號,其主創人員之一“所長”不僅是平臺簽約作者,還曾兼任公司製作人,幫助平臺其他紅人成長。

視頻內容的生產也由此變成了團隊作業。Papitube COO霍泥芳告訴《財經國家週刊》記者,平臺選擇通過部門模塊化、員工交叉運作滿足達人需求。

比如製作人會跟達人溝通選題內容、市場部負責聯繫達人簽約以及平臺對外的品牌形象。

此外,商務部員工在達人、廣告客戶、製作人三方之間斡旋,保證廣告達到最佳投放效果,電商部則跟進供應鏈、負責選品並與合作方溝通,為走電商變現路徑的達人提供後端支撐。

Papitube只是短視頻行業的一個縮影。隨著短視頻生產日益精細化、規模化,其製作過程早已度過個人靠蠻力苦幹的階段,改由成熟的幕後團隊運營。

團隊化趨勢符合短視頻行業日漸成熟後的發展軌跡。

要知道,互聯網行業的特點之一本是打破層級、消除中介,但內容創作的獨特性,讓MCN具備了存在基礎。同時,專業化、精細化運營,能幫短視頻平臺解決後顧之憂。

新片場聯合創始人周迪告訴記者,一個短視頻平臺很難對接過來那麼多達人,否則運營成本會非常高。

有業內人士分析稱,短視頻平臺若將資源都用在生產內容上,本質上是一種浪費。它的注意力理應集中在如何幫助達人變現、構建良好生態上。

這也正是短視頻平臺選擇與MCN合作的關鍵因素。從幾年前拒絕MCN,到如今紛紛引入MCN,短視頻平臺與MCN的關係已經發生根本性轉變。

2017年5月,微博推出垂直MCN合作計劃,向MCN機構開放合作,並給予資源傾斜等支持;同年9月,美拍也開展MCN戰略,與papitube、洋蔥視頻、快美妝等10家MCN機構確立合作。

今年春節後迅速躥紅的短視頻黑馬抖音,曾一度嚴禁MCN機構簽約站內紅人,平臺會直接簽下原生紅人,比如抖音網紅張欣堯、吳佳煜等。有業內人士透露,目前抖音開始通過“認證MCN”方式,將百萬粉絲量級的達人交給MCN運營。

值得注意的是,快手近期也開放了MCN合作計劃,入駐機構可獲得平臺專屬運營扶持、產品功能優先體驗等,從而擴大影響力、提升商業價值。

MCN行業形勢也由此一片大好。易觀智庫發佈的《2017年中國短視頻MCN行業發展白皮書》(下稱《白皮書》)顯示,2018年,市面上的MCN機構將達到3300家,2019年預計將達到4700家。

行業內也不乏資本湧動。據《白皮書》統計,2017年國內針對這一市場的投資約有19筆,融資金額共計超過2.8億元,今年預計會出現一波MCN投資熱潮。

不穩定的三角關係

理想狀態下,短視頻平臺、MCN、達人三方可以構成穩定的三角關係,相互扶持、滋養,共同打造良好的短視頻生態資金流。

這個鏈條從短視頻平臺開始,除了直接融資和資本市場,廣告是行業內普遍認可且靠譜的另一項變現方式,例如抖音,曾有業內人士預測,其一年廣告收入超過100億元。

而後,短視頻平臺根據MCN旗下達人上傳的視頻數據給他們結算工資,MCN和達人分成比例通常是五五分,達人越多MCN收入越高。

工資是達人收入來源的一部分,他們中有不少人更多還是通過接拍廣告、電商等渠道變現。

這樣的資金流大多數時候是穩定的。不過因為短視頻平臺享受流量優勢帶來的極強話語權,再加上信息溝通不暢、利益分配不均,三方扯皮現象時有發生。

最容易觸發矛盾的導火索是平臺為吸引達人採取的高補貼政策。

早在2016年,今日頭條創始人張一鳴就在頭條號創作者大會上宣佈,未來一年將拿出10億元補貼短視頻創作者,掀開短視頻補貼大戰序幕。

一年後,土豆網轉型短視頻平臺,同時推出“大魚號”,並投入20億元現金打造“大魚計劃”,以此扶植短視頻內容創業者。隨後是今年網易號10億元補貼短視頻、微視30億元補貼傳聞、以及百度nani的瘋狂挖角……

比起平臺高舉高打的口號和佈局,補貼的真實去向並不光彩。

一個典型案例是,今年6月開始,微視短視頻平臺被爆出欠薪風波。雙方衝突的焦點相對集中:達人未拿到承諾收入、平臺審核標準前後不一、公會(直播時代的MCN)涉嫌篡改並提高價格虛假招募達人等。

據公開報道,微視早前提供的補貼標準為S級視頻3000元一條,要求達到1000觀看1000贊;A級1000元一條,1000觀看500贊;B級300元一條,1000觀看50贊。

入駐微視的天匯星娛(公會)發佈的紅人招募計劃結算標準和平臺稍有出入,其中5S級作品一條可達到5萬~10萬元。

視頻達人雨軒(化名)告訴記者,她自4月開始入駐微視,兩個多月共拍攝超100條短視頻,按照承諾應拿到8萬~9萬元,但實際到手薪資僅為8000~9000元。微視平臺以達人作品涉嫌刷量、買贊為由拒絕支付承諾收入。

據雨軒瞭解,3月確實有一批達人拿到較高收入,但時間一長,平臺不想繼續燒錢,公會也就沒有錢給到達人,她甚至用“老闆坑包工頭,包工頭坑民工”來形容三方的尷尬關係。

雖然多位受訪者都表示,平臺補貼並非MCN考慮的重要因素,但其助推作用仍舊不能忽視。

在霍泥芳看來,短視頻平臺能否幫助達人積澱粉絲、實現電商廣告轉化,這些長鏈條能力對機構的吸引力較大。不過對於小團隊來說,有補貼有總比沒有好。周迪則認為,這些資源至少能夠解決賬號冷啟動的問題。

變現難題

在不穩定的三角關係中,MCN機構看似是風險最小、最後能坐收漁翁之利的一方,然而中間商的生意並不好做。

幾乎所有MCN都希望通過規模化產出優質內容,攫取高流量實現商業變現,而變現的前提是賬號能夠成長為品牌和IP。

但當下市面上的情況,要麼是一個優質賬號難求,要麼就是達人已經被其他機構籤走,孵化自主IP幾乎成為所有MCN的當務之急。

這對MCN的運營能力和成本控制能力要求極高。短視頻作為勞動密集型產業,MCN需要將其生產、運營成本控制在合理範圍內。

比如,在孵化新IP時,Papitube會設置固定的投入產出比,衡量該賬號是否值得繼續投入;新片場則採用創新機制,通過觀察1~2個月內10多期內容的評論、客戶反饋,判斷賬號的用戶量級和商業成長性。

但更大的困難還是商業化——變現手段單一一直是困擾短視頻從業者的難題。

不過讓MCN們欣慰的是,傳統廣告變現的形式已經日益豐富起來。

“Bigger研究所”在與某雞尾酒品牌的合作中,採用測評方式進行推廣,轉化效果明顯——僅上線一分鐘,多個平臺數百套產品全部售光。

霍泥芳也在和廣告主的不斷磨合中探索出規律。原來廣告主認為涉及品牌的內容越多越好,現在有不少廣告主變聰明瞭:廣告越硬,越無法令消費者產生信任感。

周迪則認為短視頻在尋求商業化時,最大問題是客戶需求和品牌調性的融合。“廣告也要產生用戶價值,”周迪說,“純廣告只會傷害粉絲。”

新片場很早就開始探索多元化變現道路,他們從電影創作人社區起家,後孵化出短視頻、網絡大電影等業務。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短視頻行業的變現效率仍舊十分低下。分析人士認為,廣告主投放前普遍缺乏數據支撐,投放後又沒有準確的數據服務,在程序化投放上,MCN與成熟的廣告業之間差距很大。

周迪也認為,雖說廣告主對短視頻行業的認可度越來越高,但仍要清醒認識到,大部門廣告主還沒有將廣告預算的重頭投放到這裡,市場成長空間巨大。

挑戰當然不止這些。短視頻觀看方式從橫屏到豎屏、不同平臺擁有各自的調性,都是內容團隊要面臨的挑戰。“沒人能夠高枕無憂,大部分MCN都在不斷轉型。”周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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