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日本應對《廣場協議》的教訓和經驗

1985年9月22日,美國、法國、聯邦德國、日本和英國財長和央行行長在紐約廣場酒店簽署《廣場協議》,這一協議旨在解決美元對當時主要發達經濟體貨幣匯率高估,以及美國貿易逆差持續擴大問題。

但事後的形勢發展證明,對匯率的干預未能解決美國逆差問題,匯率只是“替罪羊”。同時,日本政府在形勢變化下應對失當,給本國經濟帶來嚴重後果的教訓值得汲取;而日本企業為應對挑戰積極調整的經驗也值得借鑑。

《廣場協議》出臺的背景與考量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美元持續走強,美國貿易逆差不斷擴大、經濟陷入衰退是《廣場協議》誕生的歷史大背景。

1979年美國通脹率高達13%,1980年到1982年美國經濟連續兩次陷入衰退,經濟滯脹問題凸顯。為此,1979年上任的美聯儲主席保羅·沃爾克啟動加息抑制通脹,但也導致美元匯率大漲,美國貿易逆差加劇。

據經合組織統計,從1980年到1985年,美元對日元、馬克、法郎、英鎊的總體升幅達到約50%。美元走強給美國出口帶來巨大壓力,同時日本作為新崛起的經濟大國,其出口導向型經濟也進一步令美國逆差狀況惡化。1980年美國尚能實現經常賬戶順差,到1985年經常賬戶逆差佔GDP的比重達2.71%。

為此,美國當時的里根政府開始對主要貿易伙伴施壓,以解決美元被高估和美國貿易逆差不斷擴大問題。這最終促成美國在1985年和主要貿易伙伴簽署《廣場協議》。

在協議中,雖然法國、聯邦德國、英國均有所讓步,但日本做出的妥協最大,包括以下幾方面:一、進一步對外國商品和服務開放本國市場;二、執行強有力的監管鬆綁措施以充分發揮私營部門活力;三、就日元匯率執行靈活的貨幣政策;四、大力實施金融市場和日元匯率自由化;五、在財政政策方面繼續聚焦兩大目標,即減少中央政府赤字和為私營部門提供有利增長環境;六、在刺激內需方面聚焦擴大消費和抵押信貸市場,以刺激私人消費和投資。在這六條中,實現日元對美元升值是核心內容。

從短期看,《廣場協議》迅速解決了美元高估問題,美國貿易逆差問題也大幅好轉,到1991年甚至恢復到順差狀態。不過好景不長,隨著1995年經濟全球化加速,美國外貿形勢又加速惡化。

而從長期看,美國貿易逆差的根本原因是自身經濟結構性問題,即投資率高於儲蓄率。正如耶魯大學高級研究員史蒂芬·羅奇所說,只有美國提高儲蓄率或降低投資率,才能根本解決對外貿易失衡。

但出於政治原因,美國國內產業和政治勢力總要為貿易失衡尋找“替罪羊”。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美國農業、工業出口商開始積極遊說國會,強大的國內保護主義壓力,是白宮和主要經濟夥伴協商並達成《廣場協議》的直接推動力。

可見,匯率和國際貿易不僅是國際經濟問題,也是國內政治問題。雖然無法從根本上解決美國貿易失衡,但美國政府總會週而復始地尋找“替罪羊”。

《廣場協議》效應的回顧與爭論

《廣場協議》的簽署國有五個,但為何簽約後只有日本出現嚴重經濟危機?日本政府應對失當的歷史教訓值得反思。

《廣場協議》產生的最直接影響是日元對美元大幅升值,從1985年到1987年日元對美元升值超過50%。但這並未造成金融市場和經濟動盪,日本經濟直到1990年前都保持較高速增長。

但在同時,由於擔心日元過度升值有損經濟競爭力,日本政府通過放鬆信貸維持經濟擴張勢頭。從1985年至1987年,日本央行將基準利率從5%降至2.5%,日本股市、樓市泡沫因此越吹越大。

到1989年,日本當局意識到經濟過熱轉向加息,但步驟很激進。從1989年5月到1990年8月,在短短一年多時間裡日本央行基準利率從2.5%升到6%。銀根急劇收緊刺破經濟泡沫,日本經濟隨後陷入“失落的十年”。

日本央行前行長黑田東彥2004年撰文《日本匯率政策失敗所帶來的教訓》指出:“造成嚴重通貨膨脹和資產泡沫的並不是日元升值本身,而是當時政府的經濟政策失誤。”今天,各界對《廣場協議》和後來的日本經濟困局之間的關係等問題仍存在爭論。有觀點認為,日本政府是被迫對本幣升值,這一“城下之盟”直接導致了後來的危局;也有一些分析認為,日本政府在面對經濟形勢變化時自亂陣腳,決策接連失誤,這才是造成日本經濟“淪陷”的根本原因。

《廣場協議》應對的經驗與思辨

雖然日本經濟在1991年泡沫破裂後陷入長時間低迷,但值得注意的是,當時的日本已基本完成戰後經濟復興目標。1991年,日本名義人均GDP已達2.87萬美元,高於美國的2.44萬美元。日本已躋身一流發達國家行列。

同時,在壓力之下日本私營部門開始積極尋求出路。首先,日本企業利用日元升值大幅增加海外投資,將大量產能轉移到海外,以化解來自美國的貿易保護主義壓力。

例如,為化解長期以來的日美汽車貿易糾紛,日本豐田汽車公司累計在美投資220億美元,在美國僱用13.6萬員工。這種本土化生產不僅有助於化解貿易戰風險,也增加了美國消費者對日本品牌的認同度。

其次,日元升值和貿易 摩擦倒逼日本企業加快轉型升級和技術創新,“日本製造”加速從一般加工製造向高科技、高附加值製造業轉型;同時日本企業降低成本、提高效率的“精益生產”也成為全球企業學習的楷模。

因此,雖然日本經濟陷入零增長陷阱,但私營部門的全球競爭力卻不降反升。在泡沫破裂的上世紀九十年代和新世紀初,大到汽車小到隨身聽,日本商品依然風靡全球。

佳能全球戰略研究所研究主任瀨口清之對新華社記者表示,日本企業並非一味降價擴大市場份額,而是有意識控制產品銷路,將精力更多放到提高質量和壓縮成本上,大大提高了利潤率。(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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