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幣的世界

媽幣的世界

他們說,只要購買了他們的幣,就可以成為億萬富翁。講課的和聽課的,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其中有朝陽大媽、東北大媽,還有懷柔大媽。聽起來,這是他們人生最後一次機會了。

整個5月,我跟訪了一個主要由大媽組成的炒幣團,就是那些出沒在澳門、迪拜、巴黎區塊鏈會議上的中國大媽。根據已經披露的判決書,被捲入類似數字貨幣騙局的人數超過千萬,老年人是目標群體之一。這是一個最新版本的故事。

撰文|石萬佳

一個拉人頭的故事

“我草,我他媽成億萬了。”聽到自己會成為億萬富翁,67歲的老人周永梁很驚訝。他坐在餐廳一角的椅子上,語氣裡有點自嘲。這是一次幣圈拉人頭的飯局。從下午3點開始,他們就在恭維周永梁了,男的說他是“北京男人的精華”、“爽快”、“不是一般的爺們兒”,女的說他是“親愛的大哥”、“特別仗義”、“性格好”。

他們主要是由四五十歲的人組成。那段時間,他們團隊的高層,忙著去迪拜、維也納、意大利、巴黎,參加名目繁多的區塊鏈活動。而在北京,團隊的下線負責拉人頭,他們遊蕩在咖啡館裡,目標主要是老人。我就是在那認識他們的。

5月15日,北京崇文門附近的一個飯館,人被於小麗湊到一起。她想要拉老朋友周永梁進來,把他發展成下線,其他人是找來的說客:住在東四的李偉業,翡翠商人林懷德,還有個在銀行上了一輩子班的大媽徐英。他們先是在咖啡館找了個位置坐下,說了一下午,又轉去吃飯。

於小麗46歲了,身材苗條,裹著一身時髦的絲絨材質的運動套裝。讓人從背後看上去,會以為是一個妙齡女郎,但繞到正面,就會看到她臉上掛著超越年齡的蒼老。她做過外匯,虧了70萬,後來做雲集品,又虧了。這次她盯上了開普幣,相信自己“絕對賭對了”,會成為千萬富翁,億萬富翁。

開普幣是一家叫vizionary的公司推廣的,2015年,它在一個不太知名的交易所上線,但被說成是最完美的數字貨幣,“未來會超越比特幣的”。根據它的獎勵機制,分為一萬六和四萬八兩個套餐,團隊有上線和下線,只要拉到人頭,就有提成。

於小麗已經成功拉到了59歲的徐英入夥,她就坐在旁邊。徐英看起來很有涵養,留著前幾年開始流行的“BOBO頭”,腳下踩著一雙布洛克鞋,鞋跟大約有3釐米高。她經常笑,還會將手豎著擋在嘴吧前面,顯得很淑女。她不懂開普幣是什麼,更不懂數字貨幣和區塊鏈,她相信於小麗“能成為億萬富翁”的說法,還覺得,“百萬就行。”

但周永梁一直不為所動。他的態度虛虛實實,叫人無法捉摸。有時候說考慮考慮,“咱們是一個團隊”,有時候說他還清醒著。有一陣子,有人說只要他入局,可以叫他成為千萬富翁,又有人強調:“是億萬富翁!億萬!”

那天下午,在咖啡館的時候,他們已經給周永梁講了數字貨幣,當時的主講人是林懷德,他窮盡口舌,談到了一半,還有一個被稱為“千萬富婆”的厚嘴唇大媽進來,現身說法,表明自己當初不懂這是啥玩意,財迷就買了一種數字貨幣,已經賺了幾百萬。她還搬出了巴菲特、羅斯柴爾德家族和谷歌搞研發的替她的幣背書。

周永梁當時坐在皮沙發上,一開始對他們的說法很不屑。他說:“嗯,誰接的高位誰傻逼唄。”他96年炒股,對投資頗有心得。有人繼續勸他:“數字貨幣跟那些不一樣,為什麼?它是去中心的。”

“噢,哈哈哈哈。”周永梁說。

一個不成功的局

第一場談話無果而終。他們認為話術不對,周永梁“陷入到自己那個圈兒裡跳不出來”。到了飯局上,他們改變了話術,主要由李偉業說,其他人配合。在他們眼中,李偉業是個“暖男”,“溫文爾雅”,“數字貨幣專家”,為這個團隊大愛付出。那天晚上,李偉業喝了一點酒,吐字都黏在一起。他穿著淺藍色襯衫和黑色西褲,身材微胖,說話時眼睛眯成一條縫。

我有幸參加了這場飯局。談話開始後,李偉業先是介紹了一下自己,說炒幣已經賺了1000多萬,在開普幣上賺了300多萬。於小麗和徐英都幫著說,這都是真事。周永梁說,“我看他賺那麼多錢我都不好意思。”

李偉業接著誇周永梁,說他一看就是閱歷豐富的人,“北京爺們,就體現在你身上了。”他說,雖然只見了一面,但周永梁每一個舉動,每一個動作,都印在他的腦海裡。

“我告訴你,男人要有事業,沒有事業的男人一文錢不值。”李偉業越說越激動。他說,這是咱們男人之間的對話,一個男人賺不到一千萬還叫男人嗎?“在北京,一千萬,平民,平民!”他抬高聲音,說是為了周永梁好,想讓他有隨時拿出一千萬的魄力。

“北京爺們兒。這是男人。男人尋找的目標。”他強調。這時候,於小麗在一邊也勸周永梁:“我當初愛誰誰,我有幣就行。但是現在我不行了,我要最後一次機會跟大哥說,我咬著牙也要跟你說,就是用心良苦,我希望你理解。”她說她是想往他兜裡塞錢。

周永梁說:“行了寶貝。”他一晚上都在繞著走,打馬虎眼,認為“轉眼就是百年,什麼都是浮雲”,還說,“人生就是一笑話。”他一會跟徐英說:“美眉姓什麼?”“美眉喝酒。”給她夾雞肉吃,一會跟於小麗說:“你為什麼叫漂亮小X?”那是她的微信名字。他要跟她唱歌,唱《知心愛人》,再唱《我的快樂就是想你》。他還開玩笑:“美眉,美眉,你看我這兩朵桃花運飛過來。”

李偉業有點急了,他已經說了一晚上開普幣。“你玩我呢?你逗我玩呢?”他說,“我就給你三天,你不參與我不跟你玩了。”他看到周永梁拉旁邊一個大媽的手,就說:“你把手抽出來。”

有一陣子,李偉業終於想說點實話,承認這就是傳銷的行業,他講到他把一個副教授拉入團隊,每週十萬塊錢的收入,表明他們的“出現、表現、奉獻”。周永梁說:“洗錢的吧。”李偉業有點生氣:“你說這話我都有點鄙視你了。”隔了一陣,他又說:“你要投四萬八,你投一個四萬八。我鄙視你!”

周永梁沒有當場決定。

幾個局中人

在所有人中,林懷德是表現最沉穩的一個人。李偉業說他不隨波逐流,於小麗說他有責任心,徐英說他特別耐心,周永梁最後總結說:“前庭發亮,發財之人。”他一開始說話不多,別人問他,最近在忙什麼?他就說:“忙著掙大錢,多屯點幣。”其他人都佩服他,認為他可能成為億萬富翁,徐英讚歎:“什麼概念吶!”於小麗說:“懷疑人生了。”

林懷德今年49歲了,看起來身材瘦小,圓圓的臉上皺紋不多,寸頭間只有幾小撮白髮。上身是深色polo衫,下身運動褲,他以非常懂數字貨幣自居,特別喜歡炫耀自己“研究了兩個月”,“每天只睡兩個小時”。

於小麗就是被他拉進團隊的。

年輕時,於小麗本來是個藝人,後來到了北京,被她老公發現了。“真是值得,我老公北京人,真是非常好。”她說,“呱唧結婚了,這就是我的故事。”但2017年,她老公突然被查出胃癌,後來去世了。那段時間,她四處籌錢,接觸到了雲集品。這是另一個拉人頭的遊戲,她拉了老公的朋友周永梁、服裝店老顧客徐英,還有一面之緣的林懷德。前面兩個人都參與了,只有林懷德拒絕了。

2017年底,雲集品因為涉嫌傳銷被調查。於小麗、周永梁、徐英的錢被套住。為了這件往事,他們三人那天在飯局上還幹了一杯。現在,她又反過來被林懷德拉來炒開普幣,首先想到的就是再拉上週永梁和徐英。

她對徐英說:“我都成億萬富翁了,姐姐我現在做夢都在笑。”徐英說:“你怎麼能成億萬富翁呢?”她對周永梁說:“我死拽著你,雖然你可能討厭我。”周永梁說:“我怎麼可能討厭你,哈哈,臉紅了。”

之後的兩天,林懷德開始和我聯繫,希望我加入他的團隊。他說,也可以教我自己做團隊。他是眾人當中邏輯最清楚的一個,說話時喜歡舉例子,講故事。“我做了多年生意,很多銷售的話術也會用。”但他又說,他的講法跟李偉業他們不一樣,因為他的目的不是為了拉人頭,而是為了無私分享。他有時候管這叫“大愛”。

我有點困惑。

林懷德解釋,他孩子的媽媽在臺灣,做一些相當於修行的事。按他的說法,就是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別人,這個世界上有戰爭、暴力、掠奪,是因為慾望。現在,她全部身心都投入進去,都是奉獻,奉獻,“可以說不管孩子的”。他認為,在他老婆眼中,他做的還是“凡間事”。但他知道,不應該只考慮自己賺錢。

“那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把這個機會帶給更多的人。”他說自己問心無愧。

媽幣的世界

林懷德本來是個翡翠商人,在圈裡形象非常好,“幾千萬的手鐲,打個電話就能拿到北京”,但當他聽朋友說起數字貨幣後,非常興奮。那段時間,他認識了王秀紅。他們叫她王總。在林懷德看來,王總是團隊的一個關鍵人物,她的故事激動人心:推廣就賺了幾百萬,車從寶馬換成奔馳,又從奔馳換成賓利。

他很謹慎,問了一遍又一遍。王總每次見面都罵他,說他一直在門外面,研究門裡面的人幹什麼,“沒見過他這麼認真的。”但他還是花了兩個月時間研究,跑書店買了五六本書,在網上查英文資料,天天干到凌晨四點,最後明白了“真正數字貨幣的六大屬性”。

“他們問我忙什麼,我說我開銀行。”林懷德說,“實際上是這麼回事。”

一個幕後大媽

王總畫著精緻的妝,留著披肩發,稍微有點卷。她長得很漂亮,眉目如畫的感覺,喜歡穿一件紅色連衣裙。林懷德說她比他還要大幾個月,但看起來很年輕,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她住在北京懷柔,距離市區很遠。

年輕時,王總喜歡廣告和畫畫,做工藝美術,當有人的店要開業,他們搭個梯子,在一面牆上繪畫。還拿一個鋸刀,在有機玻璃上鋸字。從2014年冬天開始,她成了數字貨幣的玩家,那段時間,比特幣只有2000塊錢,現在已經6萬了。她“想尋找一個真正的數字貨幣”,後來加入了這家推廣開普幣的公司。

在他們的介紹中,他們的團隊和系統在全球是最棒的。這是一個鏈條:王總是趙總團隊的,趙總是華總團隊的,華總則是一個非常傳奇的人物。在他們的談話中,華總裁是他們的老大,手下管理著幾十個億萬富翁。現在,這個團隊開始進軍區塊鏈了。

2016年,他們去以色列參加了一場創意大會。那時,王總大開眼界,她見識到了一種機器,“比如說沙漠裡沒有水,可是要在沙漠裡打仗。那是一個沒有一滴水的飲水機,幾小時就能接到水了。”她說這是以色列發明的,她還發現,“我們的二維碼就是以色列發明的”。後來,他們去香港見馬克桑託利(美國比特幣基金會法律事務主席),又去美國拉斯維加斯見了全球加密數字協會的主席,然後回來開始做開普幣。

她說話語速不快,經常在話尾加一個“哦”,用以間隔、強調,同時給人一種循循善誘的感覺。但她說的話中有多處無法證實,有幾處被證明失實。其中,二維碼是日本人發明的,而沙漠取水的技術,則應該歸功給兩個美國教授。

王總經常去境外,和運營開普幣的公司高層頻繁互動。和我談起這些時,她剛剛從香港回來,見到了華總裁。他們正在研究一個新的PLUS,準備下半年推廣。針對這個PLUS的玩法,華總裁問他們,聽懂了沒,會不會講?

她自告奮勇:“老大,我來講。”

她行事總是風風火火,講話駕輕就熟,行程也安排的很滿。5月21號,去迪拜。5月23日,去維也納。全程公司負責,免費,住五星級酒店。接觸數字貨幣後,她一個星期能賺小一百萬,微信裡的零錢“今天剛轉完銀行卡,明天又這麼多了”。她叫我看了她的微信錢包,裡面有30多萬。

有很多六七十歲的大爺和大媽,都被她拉進開普幣這個圈子,林懷德和李偉業就是她的下線。其中還有一個大媽,已經71歲了,剛剛去了一趟法國。5月17日,她還給我看了兩段視頻,都是她錄的。一段視頻中,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短髮大媽站在飯桌前講話,表情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

她說:“現在是這樣子哦,當時X總跟我講,說這是一個最新的潮流,目前來說我雖然不是很瞭解開普幣,但現在為止加了6個24萬。”旁邊有人哇地一聲,接著掌聲響起。

“對,但是我準備還再加。”又有很多人鼓掌。這個大媽錄完視頻第二天去了香港。

在另一段視頻中,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長髮大媽,語氣激動:“我做了18個平臺都賠了,只有開普幣(賺了),我對開普幣非常地有信心。”

一次話術訓練

針對這些中老年人的話術,也經過精心設計。5月17日,在大望路的一家漫咖啡,我參加了他們的一次培訓,王總主講。咖啡館人不多,我們圍坐在二樓的一張大桌子,王總給大家安排好座位,拿出一個16K的大本,翻開空白的一頁。

“15分鐘,快快的講完。”她用一種緊迫的,不容置疑地語氣說,“我講的時候,不要做筆記,只是我們要了解今天是什麼樣的趨勢。”

她用了很多反問句,自問自答,強調重點。要義是:所有的錢都是在趨勢中誕生的,而開普幣是最新的趨勢。它是全球支付寶,上市真幣,專家看好它,把它命名為第二代加密數字貨幣,而且有一家很厲害的公司在全球推廣它,已經覆蓋了190多個國家,現在正是進入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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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座最精彩的地方是介紹團隊拉人頭的結構,那是一個層層嵌套的數學迷宮:每拉到一個人,會有直推獎,提成10%;接下來還有對碰獎,即15天之內,完成20碰,直推獎就變成20%。所謂20碰,“左邊一個四萬八,右邊一個四萬八10碰,然後左邊又一個四萬八,右邊又一個四萬八就是20碰。”

下面還有管理獎:團隊分成大區和小區,上面有推薦人的是大區,從我開始是小區。從我往下5代人,管理獎可以提5%。放在大區裡,管理獎則是10%。當超過第6代,累計完成20000碰的時候,管理獎就開始拿無限代了;最後,開普幣團隊每三個月提供一次旅遊的機會,去國外參加各種區塊鏈活動,發現“全球大商機”。

假如我們相信她的話,拉幾個人就可以回本了。她告訴大家,說啥都是閒的,首先要成為會員,購買公司的開普幣套餐。王秀紅邊講邊寫,時不時抬頭環視一週,學員們聽得很認真。主要是5個東北大媽,她們今天來學怎麼拉人頭。

王總教導她們,講者得天下,要成為領導人就要敢講,要把這一套方法天天跟人講,要“出現、表現、奉獻”,要跟別人分享,不要怕講不好。她建議大家搞五六個骨幹,天天練習怎麼講。她提醒她們,要講得通暢,“先講哪一句後講哪一句都是推敲過來的。”

5個東北大媽紛紛點頭。

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我可是天天喊你啊,但是喊完我沒講。”她的語氣中透出慚愧。另一個說:“哈哈哈哈,光到你店裡喝茶去了。”最開始的那個大媽說:“我們下次就都講一遍。”學習結束後,她們都覺得學得挺好的,明白了很多,回家就要開始練習。

這時候,一個東北大媽看到了林懷德,跟他打招呼:“你還活著真不錯。”然後對我們說起他第一次來參加培訓的場景。她說:“哎哎,他來的時候那傢伙問的,這個怎麼著?講一遍,一會兒還問,這是真滴不?完了還問。我跟你說,真墨跡,哎呀這會兒整明白了吧。他摳了多長時間。”

林懷德顯得有點尷尬,他說:“我不在乎這些,我就在乎安全。我現在連查開源代碼都會了,好多人都不會。”

那個東北大媽指出,每個人都需要安全,但查開源代碼沒用。她談了自己的經驗:王總給她咔咔咔講,她不聽,直到自己親自操作,賣出去一個開普幣才信。她還提到,當時王總給她講了一本書,叫《財富第九波》。

“我看一眼,我還在第五波晃悠呢,這都落實了吧。”她很有力量地說。

一個被拒籤的故事

一個大媽向我講了她們的炒幣生活:每天凌晨4點起床,一直弄,弄到7點送孩子上學。“就這3個小時,天天查,天天查,必須要把幣賣出去。”但所有這些關於一夜暴富的想法,都被鑲嵌在一個迷宮一樣的組織裡。

5月結束了,幣圈嵌入越來越多光怪陸離的故事,有特型演員出現在海南省的一個區塊鏈論壇,還有自稱小妖精的美女搞盤絲洞區塊鏈,甚至傳出洪門的一個黑幫大佬發幣。

我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團隊的大媽時,王總一直要我投,她說有些事需要慢慢去接受,如果一萬六的套餐不行,可以投個七千二的套餐。這時候來了一個視頻邀請,對方是個女性,坐在一輛車的副駕上,短髮,帶著太陽帽和墨鏡,兩邊的車窗外都是高高的綠色植物。

“一萬六的條碼有沒有?”對方的語氣很急迫。

“有啊,現成的。”王總問,“你這一個星期報了多少個四萬八?”

“我報了11個。我巴黎拒籤嘞,巴黎去不了我要哭嘞。”5月26日,她們原本是要去法國參加一次區塊鏈活動。

“我跟你兩個拒籤,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對方接著說,“因為我們太美了。”

5月15日那天,拉人頭的飯局結束後,我曾和周永梁坐同一班公交。夜已經很深了,北京的天際線隱沒在一片光影中,公交車穿梭在這個國際化大都市。密集的車流中,飯局上的談話顯得非常不真實。周永梁又高又胖,肚子渾圓,走路會挺著胸,甩著手。大家覺得他身體健康,能吃飯能抽菸能喝酒。

在車上,我問他投不投。他說:“聽那意思就是一種賭。”談起李偉業的時候,他不相信他是千萬富翁。“你看著像嗎?我感覺不像,我他媽看不出來,說實在的。您這打扮,您這穿著,您內氣派,這個絕對有講,吹牛我得吹到這份兒上。我一千多萬我他媽的,開著凱迪拉克來了,大大方方的昂,有那種氣派。”

他知道這種平臺騙人的多,但還是想賭一把。我問他,你家人會同意嗎?他說,家裡人不管他的事,反正稀裡糊塗。“幾百萬富翁也行,四五百萬你這一輩子掙多少錢啊。”他說,“人都想賺錢這是人的通病。”

但過了幾天,他又對我說,不投了。因為他是後來者,已經不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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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些上了年紀的人,老了老了,還想拼搏一把呢?對於這個問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於小麗想賭一把,想翻身。徐英則“要好兒”,她覺得家人管著她,不讓她弄,是不相信她,不理解她。她是這樣想的:試一把,試一把就信自己。“到時候讓他們看我的成績,對吧,到時候讓他們一看,呦呵!你怎麼投了。”

在所有的說法中,林懷德的說法是最有代表性的:

每個人的性格和心態是不一樣的。所有人都追尋財富,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老了他會回憶他的一生,如果說沒有值得他自己去驕傲的地方,他覺得也是很悲哀的。當然,他如果有了這個機會,在老的時候短短的幾年賺了很多的錢,這一輩子就沒有白活了,回憶起來,這一生起碼還有精彩的時候,有一個存在感,有個價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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