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衰落了嗎?或者美國會衰落嗎?

自從2008年由美國引發全球金融和經濟危機以來,不管是新聞界還是學術界甚至全世界似乎都熱衷於討論這樣一個話題,那就是美國霸權是不是即將終結,直白一點,就是美國是不是開始走下坡路了。

印度裔美國評論家扎卡利亞(Fareed Zakaria),在他的《後美國世界》(The Post-American World)中,甚至提出了“後美國世界”這個矚目的觀念。在去年令全球矚目的美國總統選舉中,美國房地產大亨、政治素人特朗普憑藉“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口號出人意料地戰勝了政界、媒體的寵兒希拉里當選美國總統,震驚了美國,也震驚了世界,美國和世界都在關注一個問題:特朗普將美國帶向何處。特朗普入主白宮後果然不出意外的一系列“不按常理出牌”的內外政策,比如廢除奧巴馬醫改方案、敵視移民、退出TPP、“美國至上”的民族主義經濟貿易政策等,讓美國國內外對美國的未來充滿了憂慮。特朗普當選的口號是“讓美國再次偉大”,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部分西方媒體批評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是“讓中國再次偉大”。自從20世紀70年代以來,當美國外交受挫或國內經濟出現問題,每每都會招來有關美國是否衰落的一場大辯論。學術界和媒體都紛紛發文探討美國的國家治理和全球治理出了什麼問題。其實,人們對這個話題的濃厚興趣反而更加凸現了美國在國際政治中的重要性,無論是其興還是其衰都牽動著國際社會的每一根神經。特朗普剛剛結束的東亞之行引發全球如此高的關注度,各國政要、媒體、網民如此大密度地討論這一議題難道不恰恰反襯了美國的獨特地位嗎?

美國衰落了嗎?或者美國會衰落嗎?

自從保羅•肯尼迪發表《大國的興衰》以來,儘管關於美國和西方衰落的預測從未斷絕,但西方和美國並未衰落,也沒有從主導世界秩序的巔峰跌落下來。或許有觀點認為,隨著所有其他國家(中國、印度、巴西、俄羅斯、南非等國家)以及非政府組織和公民社會等非國家行為體的崛起,美國在世界事務中的支配地位必然呈相對下降趨勢,人類將由此進入一個非西方化的“後美國世界”。其實這一觀點並無新意,即使在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美國和全球金融和經濟危機之前,早就有人提出過類似的觀點。再者,這一觀點本身在邏輯上並不難推導。問題是,美國之外的世界在不斷崛起是已經和正在發生的事情,這一趨勢能否持續下去先不提,即便中國、印度、俄羅斯等國按目前的趨勢發展下去也並非必定導致美國全球霸權的旁落。英國作家馬丁•雅克在他2010年出版的著作《當中國統治世界》中說:這個唯一的超級大國不會在一夜之間洗脫其紛繁蕪雜的利益和承諾。它不會把太平洋拱手讓給中國。

說到“美國衰落”這個話題,不得不提到“軟實力之父”、美國知名政治學家、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Joseph Nye),20多年來一直在與美國衰落論作鬥爭。1990年,他出版了《註定的領導》(Bound to Lead)一書,主張美國在接下來的許多年裡很可能仍將是世界的主導力量——當時,預言日本或許最終將超越美國是一件很時髦的事。26年後,也就是2016年,北京聯合出版公司在中國大陸推出了奈的新書《美國世紀結束了嗎?》(Is the American Century Over?),他向當前新一波美國衰落論發起挑戰——而當前這波衰落論一般建立在中國將取代美國成為世界“頭號強國”的觀點上。約瑟夫•奈在《美國世紀結束了嗎?》中用七章詳盡討論了其對於“美國世紀結束了嗎?”這一話題的看法。從軍事實力、經濟實力和軟實力三者出發分析美國及其競爭對手之間的現狀和優劣勢,同時從相對衰落和絕對衰落探討美國是否會像羅馬那樣絕對衰落,最後展望未來,認為在複雜的全球格局和難以預料的權力變遷中,未來充滿多種可能。他指出,到目前為止,中國僅有能力在這三項中的一項(即經濟實力)上挑戰美國。中國距離對美國的全球影響力構成挑戰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美國衰落了嗎?或者美國會衰落嗎?

請不要忽略以下三項事實。

一是美國的核心競爭力和綜合國力在幾十年裡是任何一個美國之外的國家所不能匹敵的。美國在教育、科技和創新方面一馬當先,可以說,在相當長時間裡無人能敵。大家都在使用手機,可以說手機正在塑造全世界人民的生活方式。但僅就手機的操作系統,如蘋果、安卓、windows,美國佔有絕對統治地位。即便在科技和軍事領域遙遙領先的情況下,美國仍然花費比其他國家更多的財力來進行更尖端的研究,其目的就在於擴大領先的優勢。美國強大的軍事實力就不用多說了。我希望我的國家在20年之內避免跟美國發生正面的軍事衝突。

二是美國經濟和社會具有很強的自我修復和自我調適能力。當一位總統的內外政策不受歡迎時,可通過選舉產生新總統,從而對美國內外政策進行新一輪調整。美國整個20世紀的發展史表明,美國社會和經濟機制能在出現危機或衰落的跡象後做出政策調整,並通過轉嫁危機、分擔風險等方式來挽救自身的困境。美國之所以是美國,就因為它的制度層面有種優勢。“兩黨制相互均衡,這個黨不行,還有另外一個黨。兩條路線,兩種思潮。自由放任不行,就加強國家干預,保守主義不行就有自由主義。同時兩黨還有強大的智囊機構,各種各樣的思想潮流相互激盪,使得這個社會老處在自我反思、自我覺醒、自我調整的狀態中。” 正是這些與實力相關的比較恆久的文化因素、制度因素和政策因素等“粘性實力”是美國長生不衰的法寶。雖說軟實力由於一段時間以來外交和金融監管方面的原因受損,但也是局部受損。新總統上臺後,必然會根據智庫意見和民意做出調整。正如約瑟夫•奈多次正確指出的那樣,局勢的發展往往會捉弄那些預測大國未來軌跡的人。過去,那些預言美國將衰落的人未能預見到蘇聯的解體或日本泡沫的破滅——也可以說,他們未能認識到美國製度的相對優勢和彈性。很顯然,美國國際影響力的下降,主要是其過分迷戀軍事力量和單邊主義所致,而不是自身制度和體系已經跟不上世界潮流。

三是經濟的全球化使全球經濟成為一個整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中國、印度等國的經濟崛起,同時也為美國經濟的進一步擴展提供市場和機會。美國經濟出現問題,其他國家也別想獨善其身、撈取好處。可以這麼說,新型經濟體的經濟振興很大意義上正是依賴於美國的巨大市場和美國的資金和技術支持。特朗普聲入主白宮廢掉TPP,我們排除政治因素,TPP其他國家為什麼如此失望,還不是因為美國市場指望不上了。美國經濟如果真出問題,全球都沒有好日子過。對於其他國家來說,是“成也美國,敗也美國”,一正一反,正好驗證了美國地位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所以說,美國經濟優勢地位的延續和其它國家經濟的崛起並不是零和遊戲,而是相輔相成的。這也正好說明,其他國家如中國的崛起並不必定導致美國的衰落。

在“美國衰落”的語境中,似乎特別看重中國的崛起力度,把中國看作是未來的“非對稱超級大國”。但是人們不要忽略中國“硬實力”崛起的副作用和隨之而來的脆弱性。中國經濟快速崛起的過程也是對外依賴程度快速增加的過程。中國的經濟的出口導向性增加了與其他經濟體發生貿易摩擦的幾率,而且跟美國已經基本實現能源自給自足甚至成為油氣出口國相反,中國的能源對外依存度已經高達60%以上,這嚴重限制了中國對外發展關係的自由度。相對於美國,中國另外一個劣勢更是棘手,那就是無論中國如何自信,世界總是喜歡戴著“有色眼鏡”用挑剔和審視的眼光看待中國的一系列“特色”問題,這大大限制了中國國家聲望的提升。“中國模式”的可複製性,專家們還在研究之中。另外,在聯合國五常中,只有中國還沒有統一,只有中國還跟周邊國家存在如此多的領土領海爭議,這也大大牽扯了中國的精力。所以,在可預見的將來,中國很難在綜合國力、國際聲望上超越美國,美國將在相當長的時期內仍將維持全球卓越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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