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筆下的情色觀,含蓄不露骨,委婉卻撩人

張圭陽在所寫的《金庸與明報》一書中,提到過這麼一個有意思的故事:“

《明報》自第四號開始,即以四五欄高的篇幅,刊登西方電影女明星的半裸照片。《明報》的‘豔照政策’不斷地在三十多年的辦報過程中重複出現,每當《明報》銷路不振,《明報》編輯部便有人揣摩金庸的意圖,弄出一幅又一幅的豔照,直至引起知識分子讀者抗議後,又在金庸的明確指示下,偃旗息鼓”。

此種做法是金庸對《明報》的一種營銷手段,一如金庸寫男女情色,像極了刊登在《明報》上的女明星半裸照片,總是“發乎情止乎禮”,半遮半掩、給人遐想。

《倚天屠龍記》第二十九章“四女同舟何所望”,張無忌與趙敏、周芷若、小昭、殷離同乘一舟,書裡說張無忌做了一個綺夢。

金庸筆下的情色觀,含蓄不露骨,委婉卻撩人

他夢見自己娶了趙敏,又娶了周芷若,殷離浮腫的相貌也變得美了,和小昭一起也都嫁了自己。這些在白天從來不敢轉的念頭,在睡夢中忽然都成為事實,只覺得四個姑娘人人都好,自己都捨不得和她們分離。

一個“綺夢”蜻蜓點水。

稍微放開一點的也是含蓄,絕不逾線。

比如《神鵰俠侶》裡小龍女被尹志平玷汙那段,這樣寫道:“……直覺他雙手越來越不規矩,緩緩替自己寬衣解帶,小龍女無法動彈,只得任其所為,不由得又是驚喜,又是害羞……

金庸筆下的情色觀,含蓄不露骨,委婉卻撩人

給人的感覺,是朦朧美的情愛,最後當楊過給小龍女解開穴道摘下面罩時,小龍女“仍是軟綿綿的倚在楊過身上,似乎周身骨骼盡皆熔化了一般”。

畫面除了一絲歡愛之後的嬌媚外,更透著濃濃的唯美。

自認為最旖旎大膽的當是《天龍八部》裡白世鏡和馬伕人調情那段。

馬伕人說,天上的月亮真白啊,白世鏡回答:“你身上有些東西,比月亮更白更圓”。

金庸筆下的情色觀,含蓄不露骨,委婉卻撩人

這一段對於一向用筆含蓄的金庸來講,真是旖旎纏綿、活色生香,情慾婉轉,但也不是太過露骨。

武俠小說有俠骨,也有柔情,既然有男女之情,自然少不了兩情相悅後的水到渠成、恩恩怨怨間的痴嗔情孽,當然不同的作者描寫手法也自然不同。

咱們聊聊與金庸並稱為武俠小說三大宗師的梁羽生和古龍。

金庸筆下的情色觀,含蓄不露骨,委婉卻撩人

曾有人這麼總結過:金庸筆下的江湖屬於少男少女,瀰漫著小兒女式的純情,偶見荷爾蒙,卻常被扼殺於萌芽狀態。

梁羽生筆下的江湖屬於青年男女,主角們青春正好、出盡風頭,卻情路坎坷。

古龍筆下的江湖則屬於熟男熟女,基本上看不到純情這碼子事。

梁羽生可能是描寫男女情慾最保守的,大旨言情,具體描述只到接吻這層級。

比如《彈指驚雷》裡:“楊炎突然緊緊抱著了她,在她的粉臉上吻下去、吻下去,吻幹了她臉上的淚水”。

梁羽生開創了“名士型”俠客,像《萍蹤俠影錄》的男主角張丹楓,白衣飄飄、一書一劍、仗劍天涯。

金庸筆下的情色觀,含蓄不露骨,委婉卻撩人

這種主角的情色是隱秘的,不可傳說,絕對不會欲溢其外,所以書中自然也摻雜著一種性的壓抑和苦悶,林青霞、張國榮版的《白髮魔女傳》,卓一航和練霓裳在山洞裡的那一段香豔片段,倒是狠狠宣洩了下。

可能《龍虎鬥京華》裡的這一段描述,最能概括梁羽生筆下的情慾觀:“良辰美景,斗室兩人,柳夢蝶的俠氣全消,化為了柔情一縷,她竟像小孩子一樣,伏在左含英懷中,左含英這時,如飲醇酒,如遊太虛,真不知天地之間,除了兩人之外,還有什麼。他把手一招,將燈滅了,在黑暗中,兩人獲得了生命的大和諧 ”!

把男女情色說成“生命的大和諧”,梁公不簡單啊。

古龍在眾人眼裡是個浪子,筆下也多浪子,好酒貪色的居多,男女情色看起來也特帶勁。

比如《多情劍客無情劍》裡林仙兒挑逗李尋歡那段,先是林仙兒的手似羊脂美玉......手臂豐盈但不見肉、纖美而不見骨......腳踝令人銷魂......雙腿修長筆直……然後是胸......最後是臉......

金庸筆下的情色觀,含蓄不露骨,委婉卻撩人

古龍一點一點展現女性的身體、肌膚之美,還伴隨著雙方人物的心裡變化活動,情慾的味道,帶著甘飴和醇厚,處處透著嬌媚的風韻,這點比金庸和梁羽生的豐富多了。

當然,如果僅憑這點就認為古龍筆下太過情色就錯了,情色描寫,差別很大,高者點到為止、讓讀者心領神會,感到的是美的藝術享受;低者則是採用自然主義手法,進行赤裸裸地描述,煽動情慾、不堪入目。

古龍的女主角性感,但不暴露更不挑逗,她們充滿誘惑、撩人心絃,展現的是質感和美麗。

金庸筆下的情色觀,含蓄不露骨,委婉卻撩人

他描寫的可能是真正的江湖情史,露水情緣與快意恩仇夾雜在濃烈的情慾中,李尋歡可以把自己喜歡的女人讓給兄弟,風騷無比的風四娘竟然是個處女,即便忠貞如蕭十一郎還是有過露水情緣…..從這點來講,古龍的情色觀更純粹真實。

對了,說了這麼多,還得提一下黃易,近些年來,他的武俠作品火得一塌糊塗,男女情色表現得更是直接大膽。

比如《尋秦記》,第二章裡大寫床帷之事,整個一活春宮圖;《覆雨翻雲》裡更是有大量的性愛描寫場景,黃易絕對是個隨時開車的老司機。

金庸筆下的情色觀,含蓄不露骨,委婉卻撩人

畢竟時代在召喚,讀者需求也不再那麼保守,飲食男女,情慾當先。所以有人調侃道:“黃易虎軀一震,金庸心中一蕩,古龍嚶嚀一聲,於是梁羽生獲得了“生命的大和諧”。妙哉!

比起古龍的坦蕩自然、梁羽生的隱秘溫潤、黃易的直白挑逗,我還是覺得金庸的欲說還休更撩人。

金庸曾說過,人的身體活動沒必要件件都寫進作品,像刷牙、上廁所一樣,他更多想要表現的是心理活動。

《碧血劍》裡,袁承志與阿九邂逅,談及別來情形,袁承志因為急著要說有人篡弒謀逆,打斷了談話,站起身來說道:“別的話,以後再談吧”。

金庸筆下的情色觀,含蓄不露骨,委婉卻撩人

當時,阿九以為袁承志是冒險進宮來看自己的,更何況已是深夜,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誤認為袁承志要辦的正事是“真奔主題”呢。

於是“臉一紅,低下頭來緩緩點了一點”。這“臉紅”、“點頭”雖言不及色,卻更讓人想入非非。

有時候,一覽無遺,無碼的東西看多了,反而不夠趣味,反而這馬賽克版的語言情色更有韻味。

正是三筆兩畫、水墨留白,方寸間神韻皆來,停筆處妙境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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