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後回望高校西遷,武漢這所大學的故事不亞於西南聯大

80年後回望高校西遷,武漢這所大學的故事不亞於西南聯大

“人生不總能‘大吉大利,今晚吃雞’,還可能隨時‘落地成盒’。”

“抖音少玩點,外賣少吃點,熬夜悠著點……”

這些金句,出自武漢高校的畢業典禮上。畢業了,背上行囊,奔赴夢想。而“大學之城”的往事,你又知道多少?

一百多年前,張之洞督鄂時期,在武漢創辦了一套從幼兒、小學、中學到高等教育系統完備的新學制體系。

他創辦的自強學堂(現武漢大學)、湖北農務學堂(現華中農業大學)、湖北工藝學堂(現武漢理工大學、武漢科技大學)等新式學堂,為今天的武漢成為華中乃至全國重要的教育、科技中心奠定了基礎。

但讓這座大學之城凝練具有恆久意義的精神資源及價值意蘊的,卻是80年前的“漂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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絃歌不絕的大學悲歡錄

80多年前,抗戰起,烽火連天。為延續中華文脈,全國開啟了一場悲壯的高校大遷移。當硝煙與戰火逐漸逼近武漢,“大學之城”不得不經歷一段漂泊流離的歲月。

剛剛在珞珈之麓、東湖之濱落成新校舍的武漢大學,在多次派員實地考察後,決定遷往四川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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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大學西遷路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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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九月,華中農業大學的前身,湖北省立農業專科學校也著手準備西遷,校址選在了恩施東門外的五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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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中農業大學恩施辦學期間校景

武漢高校中,西遷時間最長的,要屬華中師範大學前身——華中大學。1938年7月10,華中大學開始舉校西遷,在校長韋卓民的帶領下,先後輾轉長沙、桂林、南寧,取道越南,轉向昆明,終於在1939年3月16日落戶於大理喜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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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慈寺,華中大學當年在喜洲的校部

1938年,1200多名武大師生冒著日軍炮火,沿著長江逆江而上,一路上“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經歷西遷的蘇雪林晚年回憶,四川水道兇險,一旦“船碎人死旋入江底,再也不會浮上來”,同舟某職員的小孩墜水,沒有停船救援,“誰也不理”。

樂山八年,他們的絃歌不絕的故事並不亞於西南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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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處內地的樂山,古稱嘉州,自古以秀麗的山水聞名。武大學子初到此地,樂山人民竭盡一切可用之地,拓為教學、科研和生活用房。文廟作校本部,城郊三育學校作理學院、理學院,教會設施作女生宿舍,龍神祠作男生宿舍。學校化整為零,融入樂山城。

葉聖陶於1938年底到武大任教,初到樂山,他發現這裡街面整潔,物產豐富且價格低廉,他在寫給朋友的信中稱讚說,“此間生活便宜”,“以生活情況而論,誠然安舒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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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餘人的學校,竟有各類學生社團160多個,社團以出版刊物和壁報為主,連文廟欞星門兩側的牆壁都成了同學們直抒胸臆的黑板)

然而,戰火之下,沒有哪一寸土地可以成為世外桃源。

戰亂阻隔,物資匱乏,為解決生計問題,許多教授不得不從事各種副業,以渡難關。文學院院長劉永濟在樂山一家裱畫鋪裡代客寫字。他寫道,“煮字難充眾口飢,牽蘿何補破殘衣,接天兵祲欲無辭。一自權衡資大盜,坐收贏利有傖兒,一家歡笑萬家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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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月畫作《今日之教授生活》,畫中人物系武漢大學數學系教授李國平)

1939年8月19日,36架日機從師生們曾生活過的漢口出發,對樂山城進行了慘絕人寰的大轟炸。整個樂山城炸燬三分之二,七千餘名無辜百姓喪生。武大師生也損失慘重,有十數人喪生,周鯁生、楊瑞六、葉聖陶等三十餘位教授的家當全部被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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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夕福禍,那時期,生命脆弱得如同一張白紙。據不完全統計,從1938年到1943年的五年中,1700多人的武大,因貧病交加死亡的人數竟在百人以上,死亡率到達8%。使得學校公墓不得不一再擴大,被稱作“第八宿舍”。上午還談笑風生的同學少年,可能晚上就搬進了“第八宿舍”。學生後來回憶,當某同學去世,同學間不願說著這悲傷之事,只願說,“某同學搬到第八宿舍去了”。

2

八載煉獄,鑄成當時“四大名校”

“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儘管生活窘迫,但西遷師生髮憤、勤勉的向學精神,為人所津津樂道。

武漢大學非但未因戰事而停止,反而名師雲集,英才輩出。學校學術地位和社會聲譽蒸蒸日上,與同處大後方西南聯大、中央大學和浙江大學一道,被世人並譽為“四大名校”。

王星拱,武大西遷到抗戰勝利時期的流亡校長。他求賢若渴,廣攬人才,親自奔波全國各地遍訪名家,廣納天下名士於武大。其中不乏朱光潛、錢穆等名家。就連清華大學著名教授曾秉鈞也不由感嘆道:就教師質量而言,清華不如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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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光潛在外文系教英詩,一日,課堂上他用英文讀到“若有人為我嘆息,他們憐憫的是我,不是我的悲苦

”時,突然忍不住去下眼鏡,淚水流滿雙頰,快步走出了教室。而室內的學生一臉愕然,但無人開口說話。電影《無問西東》中,有“靜坐聽雨”、“警報中讀書”、“山洞裡吟詩”等片段,致敬大師學者。

在樂山,大師的故事也是比比皆是,只是待人訴說。

樂山文廟裡的大成殿,最為寬闊,還“結實”,特意作為圖書館。但這最寬闊的圖書館“人滿為患”,幸好樂山多茶館,學生便借這一隅用功。

在樂山8年間,武大創造諸多奇蹟,高尚蔭先生髮現中華桃花水母;桂質延教授搭建起來中國的第一個電離層實驗室;完成了第一本用漢語寫作的宇宙射線專著;誕生了中國文學史上最優秀的人物傳記《張居正大傳》……僅以“國立武漢大學”為機構署名在《自然》和《科學》發表的科研論文,至少有8篇。

這也是為什麼英國著名科學家李約瑟,在訪華中會發現,“在四川嘉定,有人在可以遙望西藏山峰的一座宗祠裡討論原子核物理。”

孕育出美國“阿波羅”號登月飛船發動機設計師黃孝宗,兩彈一星”科學家俞大光,“中國計算機之父”張孝祥,“臺灣工業之父”趙耀東,“核電之父”歐陽予等多達27位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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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大學經濟系1944年畢業生在樂山紀念合影。這屆裡有著名經濟學家胡代光、陳文蔚,上一屆有譚崇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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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武大“復員”回武昌,8年間,武大學生從西遷時的600人,增加到1700人,教職工則由200人增加到600人,成為當時最完整的一所大學

幸運,大學之城的“漂移”,保住了中華文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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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的路,是大學之城的厚度

“山水一程,三生有幸”。80年後,珞珈山下,武漢大學校長竇賢康向15000多名冒雨參加畢業典禮學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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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多山,珞珈獨秀;山上有黌,武漢大學

80年後,他們的芳華中,沒有硝煙、沒有疾病。但一直都有樂山八年時的朝氣與精神,帶著這份傳承,他們背起行囊,奔向全國。

“我最想感謝的人是我的導師付磊教授。在他的指導下,我發表8篇SCI論文,總影響因子超過110,這是我給自己最好的畢業禮物。”“希望以後有很多錢,給母校蓋幾棟樓。” 畢業生們說著笑著哭著,話語裡滿含眷戀與感恩。

城強則校興,校興則城強。從“大學之城”走出的學子,他們非常願意“回家”看看。如武大校友雷軍不光帶回“真金白銀”的項目,還回 到校園操場上坐一坐,“歸來仍是少年”。

武漢的高校已與武漢命運相連、休慼與共。去年來,一場又一場的校友“資智回漢”、科技成果轉化簽約大會,刷屏網絡。昔日莘莘學子,今日皆成棟樑。僅去年,第一波校友“資智回漢”簽約總額超1.3萬億

80年後回望高校西遷,武漢這所大學的故事不亞於西南聯大

(武漢大學已是武漢一張名片,每年櫻花盛開時吸引近百萬全國遊客)

一座有著百年激盪史的大學之城,理應貫注著一種傳統與精神。

一百多年前,推動近代教育的大學之城,在曲折中敢於推陳出新,培養實業人才。

80年前,民族危難、國運凋敝之際,西遷的大學執著地守護著百折不撓、科學報國的大學精神。

今天,武漢這座大學之城領悟蘊含在崢嶸歲月中的精神內涵,從厚重歷史傳承中汲取著更多智慧和教益。

附:國立武漢大學樂山時期校友中走出的兩院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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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章及書籍:

《溯流而上:武漢大學的樂山歲月》,南方週末

《武大的西遷舊事》,信息時報

《重走西遷路 武大教師尋找“樂山精神”》,樂山晚報

《當樂山遇上珞珈山:老武大西遷往事》,張在軍著

《西遷:從省立農專到省立農學院》,華中農業大學

《恩施歲月:耕讀新農》,華中農業大學

《喜洲華中大學西遷辦學紀念館建成 再現了崢嶸歲月》,雲南法治網

《抗戰時期武漢高校內遷經過及歷史意義》,三峽大學學報

《烽火西遷路》,駱鬱廷主編,武漢大學出版社

撰文丨劉靖宇、蔡婉婷、國倩

製圖丨肖田、張敏聞、劉靖宇、國倩

校審丨玄武

排版丨劉靖宇

葉玲對此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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