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糊的土豆片 趙國卿文

昨日,妻加班,飢腸轆轆的我只好無奈地下了廚,炒了個尖椒土豆片,不放蔥姜,只放蒜。妻回來一嘗,連說好吃,想不到有這廚藝,以後晚飯你就承包吧。我得意,小時候咱第一次下廚給媽媽炒的就是這道菜,雖然炒得黑糊一片,還粘了鍋,但那是一種可貴的歷練,要不怎麼說失敗乃成功之母呢。

念小學時,父母都在瀋陽機車車輛廠上班,住的地兒是平房區,有個好記的名字,叫108戶,就在廠區附近,是乾打壘平房,堅實得很,一場海城地震讓周邊的日本房都裂了縫,但咱家的房子卻完好無損。媽媽自豪地說,咱工人階級自己蓋的房子,咋能瞎糊弄,那是拿生命開玩笑呢。

平房厚實,保暖就好,大冬天,夜晚吃罷飯,用稀稀的煤將地爐子一封,保暖到天亮。但家裡的窗得留條縫,否則,煤氣中毒會要了人的命。鄰居的齊大娘就曾昏迷過,不過還好,搶救及時,沒被死神拽走,但說話不利索,走路得拄拐,還踮腳。

上小學六年級時,家裡發生了一件大事:父母單位要組織部分職工舉家遷往柳州工作,那叫上“三線”。柳州是個啥地方?南方的一個城市,經常發大水,而且離越南很近,不是個消停地方。

柳州不能去,舉目無親,到那裡還不得憋屈死!家庭會議達成共識後,父母決心離開又苦又累的車輛廠,閃躲支援“三線”之苦。於是,剜門子盜洞調到了遠在三臺子的一三九廠。那是生產地對空導彈的軍工廠,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地方,高幹子弟都扎堆往那跑。當時,如果小夥子找對象,一說在那兒上班,姑娘一把一把隨便挑。你說牛不!

工作環境改善了,但父母上班的路卻遠了許多許多,一天蹬車在路上就得花去兩個多小時。因為下班回來後父母才能做晚飯,常常餓得我昏頭昏腦,前腔貼後腔。

轉眼,我上了初中,一時間肩膀硬實了,長大了許多,想法也多了起來。傍晚,每當父母生火做飯時,我都會在旁邊細心觀察,偷偷學藝,記住每一個細節。媽媽好像看出了端倪,嚴肅地說:“你還小,不能隨便動火,火燒連營那可是天大的事!”

一定要讓父母吃上熱乎的飯菜!我決心已定,並開始付諸行動。首先,燒爐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報紙做引子不成,就用油氈紙,壓上劈柴,火旺後再添上煤塊,風向正還成,否則那倒灌的煤煙就會嗆得你咳嗽連連。然後就是切菜了,土豆打去一層皮,用笨拙的手切成厚厚的片片,伴著尖椒,下到大勺裡用力翻炒。但,由於油放得少,很快變成了黑乎乎的塊塊。燜乾飯是不會的,那就熬粥,由於不知攪拌,主食也糊了底兒。這第一次下廚奉獻的卻是焦糊的晚餐,我臉紅到了脖子根兒。但父母沒有埋怨,母親吃著焦糊的土豆片,還直咂吧嘴,連說真香,兒子有出息,知道疼父母了。我搓著那被煙燻黑的小手,臉上泛著驕傲,也淌著幸福的淚。

從此,我廚藝日精,除了做家常便飯,還學會了包包子和餃子,家裡來親戚我也成了幫廚。媽媽說,國清這孩子以後如果當廚師一定能拿金獎。但我卻說,那不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是成為能會掌勺的作家,因為有藝在身,即使筆拙也餓不死瞎家雀兒。

那第一縷炊煙,隨著歲月的流逝已飄得很遠很遠,但卻不曾沒了影兒,始終在記憶中留著痕,散發著柴草香,還有尖椒炒土豆片的糊香。

那,也是舌尖的味道。 

焦糊的土豆片 趙國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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