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禕最近很憂傷。
4月15日晚，360副總經理兼財務負責人姚珏、副總經理廖清紅因個人原因宣佈離職。
前者從2006年加入360，後者是2016年加入360。
尤其是前者，是360的“老將”，這讓周鴻禕尤其不捨。
在內部信中，周鴻禕說了以下這些話：
近段時間，姚珏跟我表示因為個人原因想休息一下時，我感到很突然。
在2010年經歷一場大戰之後，我們在當年11月初啟動了美股上市工作。在清密交階段，遇到一個特別棘手的難題。記得在最後期限的凌晨三四點，我仍然舉棋不定。在嘗試尋求投資人的意見沒成功之後，姚珏表現出了自己的信心、勇敢和堅定。當時我說了六個字：“我們相信姚珏。” 她在關鍵時刻的勇氣給了我極大的支持和幫助。十二年來，始終如此，感謝！
姚珏是我創建360至今最為重要的戰友、朋友，或者說親人。
姚珏
從用詞和舉例，可以看出周鴻禕對姚珏突然離職的驚訝，對其的信賴，甚至依賴，不捨。
一、姚珏們為什麼離職？360高管離職潮的原因
360的高管離職潮還不限於這兩人。
360的首席運營官陳杰在今年3月就被曝退休，她和廖清紅類似，2015年12月加入360，在職時間也不長。
陳杰
不過，360從美國紐交所退市迴歸A股時，這三人都出現在360公佈的高管名單中。當時公佈的高管名單上，除周鴻禕，只有八位。
短期內損失三員大將，其中一人還是出生入死十多年的戰友，周鴻禕的心情肯定很不是滋味。
再看現在的360，周鴻禕籌備謀劃三年多時間退市迴歸A股，應該說360又重新走上正軌，正是大展宏圖之時，高管為何接連出走？實在是個謎。
有人說高管們選擇套現走人，但是，按照上市公司規定，高管離職半年內不得套現，他們並不能立即套現。
而且，這三位是核心高管，難道他們加入360只是為了套現走人？於情於理似乎也說不過去。
試想一下，一家公司之所以出現高管離職潮，其實無非是這家公司缺乏前景，比如前不久的樂視高管的離職潮就是這個原因。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360面臨的處境。360三年前從紐交所退市，費盡艱難迴歸A股，但表現並不盡如人意。
一個最明顯的標誌就是：360市值在短期內大幅縮水。按照4月16日的2699億元的市值計算，對比市值最高時的4495億元，縮水了1796億。
更重要的是，360的增長已經遇到天花板了。
4月3日，360發佈2017年年度財報，財報顯示，2017年淨利潤33億，同比增長80%。
但是，佔360公司營收大頭的是互聯網廣告，佔總營收的75%。廣告歸根結底還是流量生意，由於搜索市場格局已定，360搜索缺乏增長空間，而360的在PC 安全產品已經佔到95%以上的市場份額，用戶增長更有限。
另一方面，360的遊戲、硬件業務分別佔總營收的13%和9%，前者收入下滑35%，後者是“折騰”5年的成績，難言成功。
所以，迴歸A股表面上風光無限，但實際危機並不小。
或許因為如此，周鴻禕日前接受採訪時也坦誠說，最近沒有特別高興的事情。
而高管們選擇此時離職也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一方面所持股票已經顯著增值（360縮水後的市值比起退市時的600多億元估值，仍然增幅巨大），更早離職對套現更有利，另一方面，可以更早尋找新機遇，未來不至於太被動。
二、周鴻禕為何說“我的人生沒有任何意義”？
無獨有偶。最近，周鴻禕說的一句話也引起很多人好奇，他在朋友圈說，我的人生竟然如此失敗，沒有任何意義。
在我們印象裡，很少有互聯網大佬有過這樣的話，讓人感覺是一個對人生失去希望，陷入沉淪的人說的話。完全不像一個千辛萬苦把360公司從美國帶回中國上市的老總說的話。
周鴻禕最近怎麼了，引發很多猜測。
他微博回應說：最近狀態不好，挫敗感源自平衡不好工作和家庭的無能，大家不必牽強附會瞎猜胡亂聯想了。
周鴻禕很模糊地回應了，但並沒有解答很多人的疑慮。
很難否認，360的發展隱憂及高管離職潮和他的這句話沒有任何關係。這顯然是他近期的工作重心。
按理說，360已經上市，比起之前，周鴻禕的時間應該更充裕了，也就有了更多時間照顧家庭，為何會說無法平衡工作和家庭呢？
所以，這句話也是一個謎。
三、周鴻禕自傳《顛覆者》告訴我們的答案
這些或許可以在他的自傳中找到答案。
不久前，周鴻禕出了一本自傳，叫《顛覆者》。這是他首次親自參與撰寫的自傳，資料價值比較高。這本書似乎可以和這一串事件放在一起解讀。
這本自傳說的是他在2011前的故事，包括周鴻禕的成長史，一直到2010年的3Q大戰以及360赴美上市。
一個很值得追問的問題是：為什麼周鴻禕只寫到2011年的事情呢？難道他沒有時間去寫2011年以後的事情？這本書是2017年出版的書籍，2011年到2017年這六年，難道沒有任何可寫的地方？還是說後幾年的經歷不值得一提呢？
公認的是，周鴻禕最風光的時刻是因為2010年的3Q大戰，是他的人生顛覆，從那以後，中國互聯網的江湖上有了他的位置，他成為了無可爭辯的互聯網大佬。
從人生的起點到這一風光時刻，是他的成長史和最輝煌的時光。
而此以後的五六年，他是難言成功的。
這五六年時間裡，他一邊維持360安全業務，然後做搜索、手機、遊戲等，另一邊還和百度、阿里、搜狐等公司明爭暗鬥。但實際情況是，360逐漸和一線互聯網企業拉開差距。
這兩年，他好鬥的氣質明顯衰弱了。
一方面他很忙，忙著讓360從美股退市，國家對網絡安全越來越重視，他說“幾年前國家有關部門負責人找我談了好幾次話，是國家一個很明確的期望”，國家需要他，所以他又抓緊在A股上市。
另一方面，他做的手機、遊戲都不咋的，他沒有底氣了。
即使“人民想念周鴻禕”，但別人在相應領域已經甩他老遠了，他毫無辦法，在網絡安全領域，他也沒有競爭對手。
他如今走向了“國企”的道路，擁抱未來可能產生的鉅額的政策紅利。
所以，面對以上種種，不免有落寞、孤獨，以及失落之情。
從較長的時間尺度來看，他可能會對自己比較失望，所以，難免產生悲觀的言論。
四、回顧周鴻禕人生的“三次危機”，一切沒那麼糟
不過，必須指出的是，周鴻禕還是幸運的。
在自傳中，周鴻禕一共有三次人生危機。那些時候，他差點就完蛋了。他最艱難的時刻不是這。
那是1988年5月，周鴻禕18歲，正是天真爛漫、血氣方剛的時候，那時周鴻禕被西安交大的教改班錄取，而且是保送資格。周鴻禕確實是當之無愧的學霸，曾拿過河南省物理競賽的第二名。
周鴻禕當時幹了件極為幼稚的事情，有一個西安少年班的同學經常跑到他寢室，找他的老鄉蹭吃蹭喝。這個少年四處白吃白喝名聲在外，搞得“民怨沸騰”。周鴻禕於是決定“替天行道”。
他帶著雙節棍，跑到人家面前，敲了人家的腦殼，警告他不要再騙吃騙喝。可是，他和被他騙吃騙喝的人並不熟。
就這樣，他惹了一場江湖恩怨，少年班的同學找到一群“社會人”，在他腦殼敲碎了兩個啤酒瓶，在他腰部劃拉了一刀，洗劫了他身上僅有的五十多塊錢，後來還交出了兩條煙以討命，可謂受侮辱至極。
等養精蓄銳幾個月後，他也找了朋友，收拾了那少年一頓，對方掛沒掛彩他沒說，但他拿回了兩條煙。
可是，要命的是，人家居然舉報了，導致周鴻禕被學校“開除”。這是周鴻禕人生的第一個劫難，被開除既冤又可惜。他趕緊找到班主任喊冤，還好，學校瞭解情況後，只給了一個“全系通報批評”，保住了他的大學生活。
這段經歷給了周鴻禕兩個好處，一個是他被洗劫後想到擺攤賺錢：一邊賣高中同學的高考參考書，另一邊是模仿別人搞出一個“科學算命”的小程序，它可以幫助人們計算心理週期、智力週期和體力週期等，賺回了被洗劫的錢，有了首次商業活動的經驗；另一個就是他不再幼稚，開始專注計算機。
不過，周鴻禕愛惹事的作風還是沒有完全改掉。
那是讀研期間，那時的他已經受到硅谷創業熱潮的影響，雄心勃勃想在計算機領域創業，按他說的，有條件要創，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創。
周鴻禕要做一個叫“反病毒卡”的東西，通過它插入電腦進行查殺病毒。但是他沒有電腦進行測試，於是和他的小夥伴們就千方百計蹭學校的電腦，經常在晚上爬進機房偷偷用電腦。
某一天，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便衣警察抓了他們三個人。就是這一次讓周鴻禕“元氣大傷”，他們幾個被單獨關押接受審問，年輕的周鴻禕意志被擊潰，甚至不得不編造故事，承認犯罪。
他犯事了嗎？其實這是一件冤案。公安部門發現學校丟失一批電腦配件，於是懷疑他們。還好，周鴻禕最後沒有簽字畫押，而是申請回校見了班主任。班主任救了他，鼓勵他實話實說。最後公安部門查實排除了他們的嫌疑。
這件事對他的打擊頗大。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鬱鬱寡歡。後來，周鴻禕靠讀《王朔全集》重拾樂觀。
他說：
他毫不裝腔作勢的文字讓我覺得很真實。他的文字還有一種滿不在乎、藐視一切權威的態度。王朔是一個樂觀主義者，他的文章充滿著對困難的建構。
要說最大的危機，還要數3Q大戰，有人以360觸及“刑事犯罪”告上了公安部，周鴻禕被迫出逃香港。
2010年9月22日，周鴻禕正在懷柔玩真人CS，而騰訊默默上線了“QQ管家”，不僅涉嫌抄襲360，而且採取靜默安裝，野蠻闖入網絡安全市場。
戰爭一觸即發，周鴻禕在和馬化騰溝通無果後，上線了“360隱私保護器”，直指QQ掃描用戶硬盤的事實，用戶譁然。騰訊自然不甘落後，發動了強悍的公關戰，聯合360的競爭對手發表聯合聲明打壓360。
這時候，市場上瘋傳360計劃做即時通訊的謠言，周鴻禕感到局勢愈不可控，便用三週時間研製出致命武器“360扣扣保鏢”。
這一武器釋放後，短短72小時內裝機量超過1000萬，QQ的廣告均被過濾，QQ當時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被掐死，馬化騰氣得發出呼救，再過三天，用戶可能全軍覆沒。
這一罕見的赤裸裸的“非法外掛”驚動了公安部，30多個警察出現在360公司總部附近，而此時也正是360赴美上市之際，一旦周鴻禕被調查，不管結果如何，360必將毀於一旦。周鴻禕被迫出走香港。
這時候，騰訊出了一個昏招，強制用戶“二選一”，結果是一片怨聲載道，輿論徹底轉向。在這一前提下，360主動撤回扣扣保鏢。最後在政府的強制要求下，兩家公司結束戰爭。
如果沒有騰訊的昏招，沒有龐大用戶對騰訊的施壓下，360也難以撤回扣扣保鏢。
這三大危機，都是他自己主動“惹”的，但結果都躲過一劫，可謂幸運。
五、結語
周鴻禕被稱為“紅衣大炮”，敢於和比自己更強大的企業鬥爭，這種“顛覆者”的勇氣被不少人追捧，在如今這個互聯網巨頭行割據、壟斷之實的時代，尤其顯得珍貴。
但是，不得不說，周鴻禕的時代已經過去了，360錯失了太多機會，已經失去和巨頭較量的資格。
和周鴻禕有著類似情緒的還包括張朝陽，他甚至得了抑鬱症，某種程度上，他們成為了被時代“拋棄”的互聯網大佬。
他們的輝煌在過去，不在現在，也很難在未來。
在自傳中，周鴻禕提到自己中學時喜歡詩詞，尤其喜歡婉約派詞人，對史上最悲催，也是最有才的皇帝之一李煜尤其偏愛。這點可能出乎很多人的意外。
他對那句喜歡的詞記憶猶新：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這或許最能表達周此時的心情。總之，祝福周鴻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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