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到最後,大家都是陌生人

相親到最後,大家都是陌生人

文 | 暖

相親,英文稱Blind Date,盲目的約會。本意為定親前家長或本人到對方家相看。現在延展為互不認識的雙方,通過介紹人見面,試圖發展婚戀關係。

我對婚姻一直持可有可無的態度,不排斥,不期待,不盲從。在我看來,好的情感關係是兩個人有相同的價值觀和愛好,性格互補,包容,理解對方,互相陪伴支持並願意朝同一個方向努力。

但在我國的現實中,兩個人的事一旦演變成婚姻,就變成兩家人的事,我目前無法負擔這樣的壓力,也不敢輕易嘗試。追溯過往的情感經歷,在家人眼裡,我一直是一個情感上的空窗者和失敗者,為了不讓他們太難過,自2013年起,我陸續趕赴了不少安排好的相親。家人雖都不在北京,但依舊為我打通各種渠道遙控相親,我的形象被他們用N個標籤介紹給對方。起初我試圖接受這種方式,每次都當成一個結交新朋友的機會。但經常連牽線的家人對對方也一無所知(當然,他們其實對我也缺乏瞭解),導致所有的相親活動都無疾而終。最終在記憶裡, 他們被我用見面的餐廳一一標記成列。

2018 小學鋼琴老師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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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的時候,臨近春節,我爸希望我能帶個人回家過年。這是他每年春節前的願望。

“這次這個一定非常合適!” 他興奮又急切地在微信給我留言。

“老鄉,留法碩士畢業,學音樂的,現在在xx附小教鋼琴,雖然比你小一歲,但在北京買了房(邏輯在哪裡?),長得也不錯,就是還沒談過戀愛。他媽很認可你,說都是從法國回來的,特別有緣。你去見見吧,可以主動一點。” 他繼續給我補充信息點,“我是今天上午去學校開退休人員遊園會,碰到一個退休輔導員,她女兒北航畢業,已在北京成家,這男孩是她的鄰居,家境不錯(沒法再曲折了,用心何良苦)。他剛參加工作,工資不會太高,但在名校當老師,又是教鋼琴的,將來家教收入會不錯,好好把握。”

我們約了六點,鼓樓異旅雲。

走進餐廳,他已經點了一杯奶茶坐在裡桌,五官端正,長相秀氣,穿深色的毛衣,很是斯文。

“這家餐廳還挺火的。這麼多人。” 他看著菜單有些迷茫,說不常在外吃飯,堅持讓我點菜。

我們開始按照慣例互相介紹學習背景,工作狀況。當他聽到我從穩定體面又對口的工作單位辭職,又顛簸去上海待了半年,目前回北京在經營一間酒館,發出了一連串的驚訝:你為什麼要辭職呢?

“因為不想過一眼看到底的人生啊。之前的地方看起來好,實際上沒什麼發展空間。”

“你好有野心啊!我可能一輩子就是小學老師了。”

“個人選擇吧,當老師也挺好,我只是比較容易厭倦重複的事情,倒談不上什麼野心。你在法國哪兒讀的研?放假有到處去玩玩嗎?”我以為旅行通常是好聊的話題。

“沒有。我因為語言不好,基本在學校待著,也沒去過周邊國家,學習了一年就回來了。你呢?”

“我還挺愛跑的。假期多嘛,不想浪費。”

他哦了一聲,沒有接下去。我又換個話題:”平時除了上班,你都愛幹什麼?看演出嗎?”

“剛回國的時候我有加入合唱團。你聽說過嗎?也有法國人參加。” 他忽然停住,唱了一段美聲。我被嚇了一跳,他唱得聲音不大,但我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周圍,略尷尬。

一個小時的吃飯過程中,A君不斷和我確認:“你平常加班多嗎?忙嗎?很晚回家嗎?”

他無法理解我不太符合常規的生活,沉浸在自己的陳述裡:“我平常早上七點就有課了,下午四點半下課,週末還會跟學生上小課,也挺忙的,比較宅。”

我忽然覺得他是不是到點困了,眼看著聊天內容漸趨枯竭,決定結束對話:”你還要點些別的什麼麼?”

“那我們走吧。”

一月是北京最冷的時候。我喜歡北方室內外的溫差,九年前剛來北京時也是這個季節,依次住過小街橋、積水潭、東四,每次一個人在鼓樓周圍晃盪都能找回那時的神遊勁兒。走哪算哪,在衚衕裡迷路也無所謂,就是閒逛。這些年越搬越遠,來二環裡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我看時間還早,在盤算是否要轉場,向A君提議:“後海有個爵士演出酒吧,不會特別吵,你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酒吧?具體是什麼演出呢?你平常都很愛去這些地方嗎?”他一臉無辜又有些好奇地問。

“還不回家麼?” 他看了看黑下來的天,有些詫異我還要繼續在外遊蕩。

“我可能在附近找朋友再喝一杯吧。”事實上我打算自己走走。

我們在地鐵口道別。我沿著菸袋斜街往裡走,湖邊有直播的大叔正在求打賞,賣氣球的中年婦女不顧嚴寒向路過的情侶兜售手中的存貨,酒吧外的露天座位雖然人不多,卻不影響裡面歌手的興致。我買了串糖葫蘆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冬天在外頭啃冰糖葫蘆可真有味兒啊,比兩個似乎不在同一節奏裡的人坐在室內尬聊好多了。

我爸隔天就問我進展,“男方覺得你很不錯啊, 你主動一點,他比較害羞。”

但我們的微信聊天記錄從此就停在了見面的那一天。

2017 朋友的朋友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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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生日前夕,我認識了B君。介紹人是我的一位好友,他的大學室友,剛從上海回北京,公關傳媒行業。我在無預期全素顏的情況下進行了這次相親。

本是和兩位好友約在眉州東坡聚餐,所以衣著隨意,連妝都沒化就去了。誰知到了餐廳樓底下兩位損友才告訴我:“今天還有一個人,我的大學室友,感覺是你的菜。你們好好聊聊。”

素顏見陌生人總是有些障礙,我急忙去洗手間整理了一下儀容。

四個人在一起吃飯省去了初次見面的尷尬,成了朋友間的家常話,他也沒有介意我是否化妝。我們決定再單約一次。

我建議了一家37層的日式餐吧Dan,樓層高,視野佳,人流少,非常適合約會和朋友聚餐。

有了上次的鋪墊,這次見面聊天自然了許多。我們更加細緻地聊起工作生活,還挺合拍。心想果然朋友介紹的要靠譜些。當晚我們一直在喝酒,先喝啤酒,隨後一瓶乾白也很快見底,我開始轉喝威士忌,他有些上臉,看我狀態良好,著實有些驚訝。

“沒想到你酒量不錯。”

那會酒館正在籌備,是我對喝酒興趣濃厚的時候,酒量比從前自然大漲。

“我送你回家吧。” 他有些喝醉了。

“不用不用,我家有些遠,不用麻煩跑一趟了。”我想放慢進度,拒絕了他的提議。

可能之前單身太久,總算遇到一個還能聊得來的,我開始猶豫要不要往前走一步。接下來兩天彼此都沒再聯繫。

過兩天在我的生日聚餐上,收到了他的信息:“要不要出來喝一杯?” 我順勢和友人們提起他,大家都起鬨讓我喊他過來一起,鼓勵我試一試。我還是覺得進展太快了,決定過兩日再約。就這樣讓他進入我的核心朋友圈,如果不合適怎麼辦?

第三次見面約在了夏至音樂日。沒想到趕上雷陣雨沒帶雨具,瞬間興致全無,離開時又打不到車,淋著雨狼狽奔向地鐵口各自回家。可能雙方都覺得欠缺了些緣分。

那時的我,就是無法抱著試一試談個戀愛無妨的心態,總覺得這就是一錘定生死的買賣。最後我把決定權交給了星盤占卜,50%的成功概率讓我望而卻步。

半年後,我再次在Dan見到了B君。我和友人正在吃飯,見他帶著一個打扮時髦的女孩兒走了進來,坐在了吧檯邊上次我們坐的位置。我低頭笑了笑,有些諷刺。

去洗手間的時候他應該看見我了,我們沒有打招呼。之後再無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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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見面前,我們在微信上聊了幾個回合,作為早班編輯,他每天早晨七點就會給我發一段冷笑話,雷打不動。有時實在不知怎麼接,只能以“哈哈哈哈”回應。

第一次見面在小南國,他選的。他身型極瘦,穿運動衝鋒衣,話不多。見面過程的對話細節我已記不清了,只記得那頓飯吃了超過七百塊,他請客,我有些過意不去,決定請他看戲回報。他痛快地答應了。

看戲那天是工作日,我們一起打車去的天橋藝術中心,一路無話。那是一個角色和對話頗多的國外戲,他似乎是第一次看這樣的演出,我不確定他是否喜歡。結束之後沉默了一陣,準備打車回家。

“你能不能捎我到地鐵站?” “好。”

又是一次失敗的約會。

接下來的幾日他沒有與我討論戲劇或者其他,只是繼續每日清晨給我發冷笑話。我的回覆框也變成了空白。

2015 國航空管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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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君是另一位在北京的親戚介紹的,在國航工作。這次沒有約飯,我們定在三里屯喝個咖啡。離約定三點還有十分鐘,手機開始響:“不好意思路上特別堵,我可能要晚到一會。” 相親遲到,我還是第一回碰到。

三點一刻的時候我們終於找位置坐了下來。

D君是個小個子男生,面相樸實和善。

“我畢業就在國航工作了,有了北京戶口。平常福利也挺好的,週末經常可以飛去外地玩兩天。前不久還去了一趟美國,我都快去膩了。” 他言語中滿是自豪。

“那你去美國都怎麼玩?自駕嗎?” 說起旅行,我總是願意多聊幾句。

“那倒沒有,每次也就去四五天,和同事一起,就去景點轉一轉,吃吃東西。”

“我在機場旁邊也買了房子,準備把我父母接過來住。”他把話題轉移回到了他優越的物質條件。

在他看來,有房,有戶口,有福利優厚的工作,簡直佔盡相親的優勢,有什麼理由不成呢?那時的我除了工作和朋友,什麼都沒有,卻始終無法只為這些物質條件心動。

在我的咖啡見底之時,他告訴我接下來還約了一個朋友吃飯,好不容易進一趟城,行程安排有些滿。我藉機告別。感覺這更像是他被我的親戚領導安排的一場任務性的會面。

2014 現役軍人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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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君是一位軍人。當時我正在表妹家過週末,家人給我介紹的時候我決定速戰速決,隔天就把他約在附近的湘悅樓。

聽說軍人一旦結了婚,就很難離婚。我從未和軍人近距離接觸過,帶著一絲好奇和敬畏。

短暫寒暄之後我切入正題:“你們是不是出國都有限制啊?”

“是,我們去港澳臺都有限制,出國更加嚴格。”

“休假的話是隻能在國內玩麼?”

“我們本身假期也不多。”

“那你平常除了上班都愛幹什麼?”

“也沒什麼特別的。”

我們開始埋頭吃菜,禮貌地告別。

單無法出國旅行這一條,就足夠打敗我和這個人所有的可能性。

相親到最後,大家都是陌生人

還有幾位見面已經過去了五六年,特徵和細節已經記不太清了,腦中只剩下些餐廳的名字:飯前飯後,潮粥薈,東四某家咖啡館……

前幾天,我爸又給我介紹了一位年長好幾歲的某軍區醫院副主任醫師,現役軍人,至今未婚,一表人才。我正在考慮如何能徹底結束這種應付式的相親。人與人以這種方式相遇,甚至連普通朋友也做不成,更不用說愛人了。到最後,大家都是陌生人。

7、等著你來說!

—— 完 ——

題圖來自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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