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唯一傳承人:老李自救皮影戲的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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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魚梁洲上的穿天節,72歲的李有生一行6人,提前一天就從老家襄州區古驛鎮拉來幾口陳舊的木箱。木箱裡裝著的,是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湖北大越調皮影戲唯一傳人的他,寵了一輩子的皮影戲家當。

在會場旁租下一間逼仄的房間做演出室,演出室外面,掛好一張“廣告牌”——“非物質文化遺產,湖北大越調襄陽皮影戲展演,票價5元”,一行人便敲鑼打鼓吆喝著準備開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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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天的鑼鼓拉來不少參會遊客的目光,卻沒幾個人走進他們的演出室,更多的人湧向了穿天節的舞臺和美食攤。

半天時間裡,僅有一對母女走進這件屋子,可幕布後的狹窄空間,幾個技癢的老夥計舞“刀”弄“棒”、神情投入,早已醉入戲中,觀眾的多少似乎已與他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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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跟了自己一輩子、隨時面臨失傳的皮影戲,被人利用

聽說李有生是個倔脾氣,不喜歡閒人驚擾,出發前,還擔心這位民間藝人拒絕我們拜訪。李有生住在古驛鎮外溝村,從市區沿103省道快到古驛鎮,轉一條分岔路到外溝村還有4里路。我們驅車到分岔路口,就看見在此張望的老李。他怕我們找不著路,早早就步行過來等候。他47歲的徒弟蘇風雲,也特意從70裡外的河南鄧州的劉集老家騎車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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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家的瓦房已經住了40餘年,屋內沒有像樣的傢俱,抬頭即是沾滿流塵的黑色屋架;地上有幾個陳舊的桐木箱,坑坑窪窪。他說箱子是他母親留給他裝皮影的,捨不得換。

一邊招呼著老伴兒為我們泡茶,一邊把我們領到堂屋,要我們在一個本子上“登記”。這小本子上,記錄著來訪人的姓名、電話、職業等信息。老李解釋,登記一是留個紀念,以便日後他的皮影戲光大了有機會感謝關心的人;更是便於日後兒孫輩幫他核實來者身份,“我害怕這跟了自己一輩子、隨時面臨失傳的皮影戲,被人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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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亂中結緣一學就會的皮影戲

上個世紀40年代,李有生的父親因躲避戰事,從古驛一路流落到房縣古泉。1944年12月20日,李有生在古泉出生。同樣逃難於此的,還有從老河口來的大越調皮影戲藝人王金山。

這裡貧窮卻安逸的日子裡,王金山的皮影戲得以重新亮相,也勾起15歲的觀眾李有生耍皮影的慾望,他拜了王金山為師。吊嗓子、背戲文、雕皮影、挑杆子……5年的訓練後,李有生成為王金山的第四代傳人,並在後來接下了王金山祖上傳下來近200年的皮影戲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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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隨王金山四處謀生,輾轉於鄂西、豫南等地,師徒二人的大越調唱腔承襲中原曲風,厚重而蒼涼。回憶起當年一學就著迷的事,老李的眼神亮了起來。他告訴我們,襄陽舊時是湖北的“戲窩”,大小劇種有10多個。其中,大越調是鄂西北一帶較為流行的戲曲表演形式。

打開地上的那口陳舊的桐木箱,五顏六色的皮影人物整齊地堆得滿滿的,大部分由牛皮精雕細刻而成。蘇鳳雲說,這裡面除了有王金山傳下來的,還有李老師這幾十年來不斷雕制的。“這些東西保存下來不容易,‘文革’中被當‘牛鬼蛇神’差點全燒了,是李老師賣了命保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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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口糧、牛肉,我要那張牛皮

上世紀70年代,隨著“文革”破四舊風潮,李有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痴迷的皮影人物居然是“牛鬼蛇神”。而此時,師父王金山的兒子為躲風頭,將皮影家當挑進了公社大院,全數上交。李有生想都沒想,決定豁出命也要把皮影救回來。他趁當時公社大院正在修繕,混進大院。三天時間,他偷偷揣走一大半皮影。師父祖上三代留下的大部分寶貝,由此倖免於亂。

說完這段經歷,李有生愣了一會兒後,擲地有聲地說了兩個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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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他們一家回到古驛,母親為他騰空兩個桐木箱,裝上剩下的皮影藏進山洞。上有老母親,下有5個孩子,“家裡糧食不夠吃,孩子上學等著用錢。”李有生說,回到外溝村後,鄉親們的接濟幫助他們一家8口勉強度日。

這種情況下,李有生還一直惦記著他的寶貝。那年,生產隊裡的一頭耕牛死了,隊裡分肉、分糧那天,李有生卻傻里傻氣地告訴生產隊長:“我不要牛肉,也不要口糧,能不能把牛皮分點給我。”老李是想要來那張老牛皮,再雕點皮影給那藏著的箱子作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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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的不多的辛苦錢,全花在了皮影上

“我不唱戲,活著就沒意思。”老李走到堂屋裡的桌子旁,案頭堆了好幾摞泛黃的紙張,除了一部分這幾年報道他的各類報紙,大部分是他記著戲目的本子。不管老戲、新劇,一字一句都是老李憑記憶記錄下來的。

老李聰明,“破四舊”風頭正緊的時候,他也變著法兒“鑽空子”。隨著“文革”期間“革命樣板戲”的出現,村裡的大喇叭整天播放《沙家浜》《林海雪原》等唱段。李有生就藉著樣板戲的掩護,設計、製作出挎上盒子槍的楊子榮、穿著貂皮大衣的座山雕……重新唱起大越調皮影。那段日子,他體驗到久違的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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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風雲告訴我們,為了能讓皮影戲繼續登臺,老李做啥都可以。老李家不大的院子裡,堆放著老兩口出遠門挖回來曬乾的藥草,這些草藥10斤溼的能曬出1斤乾的,乾草藥每斤能賣5毛錢;小院裡還堆著剛弄回來的做木椅用的楊樹木料,加上老兩口種的9畝糧食,每年能有幾千元收入。而這些收入,老李要麼用來添置廉價話筒、音箱,要麼不斷買牛皮雕皮影;還花3000元買了一臺助力車,為了能拉上皮影傢什為鄉鄰免費演出。

李有生的執著,也讓孩子們心生偏見。“他們埋怨,給我的養老費都花給了皮影。”隔壁鄰居都住上二層以上樓房,老兩口堅持住在老房子裡,想方設法攢錢置辦皮影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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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潮流,老手藝人的艱難創新

我們的突然到訪老李很是高興,聊起來收不住話匣子,不知不覺到了晌午,老李執意留我們吃午飯。談話間,大他2歲的老伴兒,已經拾掇出一桌子自己種的農家菜。飯桌上,藉著小酒微醺,他毫不避諱地誇起自己來。

老李說,搞皮影戲至少牽涉三門學問,劇本創作涉及文學,人物造型和雕刻涉及美術,譜曲和演奏又涉及音樂,三者完美融合在一起,才能唱出一部精彩的皮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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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皮影要選上好的牛皮,硝制,浸泡,颳得厚薄均勻,用鐵筆在皮上畫出樣稿,再雕刻、上彩、熨平,最後縫合。“這在過去是皮匠、雕匠多人配合才能完成的哩!”老李笑得像個孩子。

抿一口酒徒弟幾十裡外送來的黃酒,老李的語氣又露出幾分黯淡。上世紀六十年代,王金山的戲班子解散後,到1996年,李有生又開始自發組建皮影戲劇團。教過兒子、女兒、女婿、外孫,如今只有鄧州劉集的徒弟蘇風雲,能常在老李身邊頂著。這些年,為了讓皮影戲這門古老的藝術形式煥發新生,老李也絞盡腦汁——結合現代音樂,針對兒童製作人物、動物的動畫故事……但收效甚微。

襄陽唯一傳承人:老李自救皮影戲的六十年

一招一式不馬虎,只為大越調皮影戲更專業

飯罷,我們請李有生在堂屋裡模擬表演一下皮影戲,以便我們留下一些影像資料。儘管我們一再解釋,只需“做做樣子”,照片只能定格百分十一秒的畫面,而老李硬是拉著蘇風雲一招一式不馬虎,唱完整個段落。“我搞了一輩子了,萬一別人看到照片,說我搞得不專業,那我算完了。”

襄陽唯一傳承人:老李自救皮影戲的六十年

好在,近年來,在多方努力下,李有生的大越調皮影戲被收入襄陽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成為救助和保護的對象,他本人也成為其在湖北的唯一傳承人,聊天期間,老李多次提到戴東輝這個人名,對他幫助很大,之所以現在還有人記得老李,離不開戴東輝的宣傳。

幾乎跟所有非遺一樣,老李的皮影戲面臨經濟價值上的破題,而來自政府的支持,只有申報成省級以上的,政府扶持的資金才會多一點。我們相信,因為有了李有生這樣執著的傳承者,湖北大越調皮影戲暫時不至於傳承斷代。(本文轉載自襄陽非遺:周政/攝 鄧皓瀚/文)

最近一部主打懷舊情懷的好萊塢電影《頭條玩家》火爆熒幕,片中眾多彩蛋勾起了無數人的美好記憶。我們對哥斯拉、高達、忍者神龜如數家珍,然而令人惋惜的是,中華民族有很多文化藝術瑰寶,但是像老李這樣傳承傳統文化的老藝人越來越少了,而他們承載的,也是我們一去不復返的童年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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