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野地西瓜緣何成爲新疆西瓜的一張名片?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瀉出流霞九醞漿

——下野地西瓜的故事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漢使西還道路賒,至今中國有靈瓜。香浮碧水清洗透,片逐鸞刀巧更斜。”明朝詩人李東陽這首詠瓜詩,前兩句寫出了西瓜的來歷。它原產於非洲,在中國,新疆最早接納了它。同時,它也不獨享一域一鄉之愛,邀葡萄、核桃、石榴一路歡歌,在內地開花結果,繁衍後代。不論走向天南地北,西瓜始終守著甜蜜的回憶,安放著歲月的鄉愁。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明代翟佑的《紅瓤瓜》:“採得青門綠玉房,巧將猩血沁中央,結成唏日三危露,瀉出流霞九醞漿。”該詩採用比喻的手法,將西瓜的外形、色澤描繪得極為生動傳神。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對新疆人來說,說起下野地西瓜,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下野地西瓜成為新疆西瓜的一個代稱,是新疆西瓜的一張名片。為什麼下野地西瓜有這麼大的名氣,有這麼好的口碑?故事應該源於半個多世紀前西瓜與下野地的一場美麗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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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野地”的名字據說與王震將軍有關。1952年春節剛過,王震將軍命令二十二兵團在瑪納斯河以西開荒50萬畝。屯墾部隊來到沙灣縣以西一個叫“西野地”的地方,讓昔日亙古荒原,成為今日軍墾綠洲。於是這片綠洲的南部叫“上野地”,中部叫“中野地”,北部叫“下野地”。

下野地即八師一三四團所在地,位於天山北麓的中段,準噶爾盆地南緣。天山清純的冰川雪水養育著這片綠洲,古爾班通古特大沙漠依偎著這片土地。與沙海毗鄰而居的職工慢慢摸透了沙漠的秉性。其實沙漠有狂野的一面,也有赤誠的一面。越靠近沙漠,晝夜溫差越大,長出的瓜果越甜。上世紀50年代末,下野地就曾試種西瓜,多汁甘甜的瓜瓤給人留下美好的印象。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真正翻開下野地西瓜歷史的一頁,是在1963年,一三四團決定闢出100畝土地,拉開西瓜種植的序幕。

團場期盼讓豐富的光熱資源與半土半沙的土壤珠聯璧合,讓晝夜溫差與天山雪水的灌溉交相輝映,打造下野地西瓜得天獨厚的天堂。這一特殊的任務落在張來柱的肩上。瓜班由10名團場職工組成,張來柱任班長。

當我見到張來柱老人時,他已在半年前過了90歲的生日,因眼疾已視物模糊,聽力也有一些障礙。聽他的孩子說,除目不明耳不聰外,老人身體其他器官都好。可不,從他那個頭、那身板依然可看出當年勃發的英姿和飛揚的神采。

說起半個多世紀前下野地種西瓜的光榮歷史,老人像打開了記憶的閘門,往事如清泉般嘩嘩流淌。

為了給西瓜在下野地安好家,瓜班的10個人幾乎把瓜地當成了自己的家。職工按照軍事化的管理,統一播種、統一施肥、統一澆水、統一鋤草、統一採摘。張來柱說,當年種的品種主要有大黑籽、柳條青、蘇聯2號,種植方法採用的是開小溝與渠灌的辦法。張來柱那年37歲,身體健壯,精力旺盛,是出了名的幹活好把式。就說開溝點種,他開溝不用拉線,眼睛瞄準的溝豎直橫平,跟線拉的一樣直。這是眼中的線與手中的活完美結合的藝術。

在張來柱的記憶中,每年的壓瓜打杈和給西瓜追肥是農活中最重要的兩個環節,也是檢驗瓜班精氣神的標尺。

壓瓜是防止長旺的瓜秧被風颳散刮亂,有利於瓜秧有序生長。打杈是將瓜秧過多消耗營養的枝杈去掉。壓瓜必須在中午太陽正旺、溫度最高的時候進行,因為那時候瓜秧曬得最蔫也最柔軟,壓瓜時不會把瓜秧折斷,而早晚都因瓜秧脆嫩而不便操作。夏天的中午,太陽正毒,其他職工都已歇息,唯有瓜班的人頂著烈日在暴曬中壓瓜打杈。那時,大地像蒸籠,氣溫在35攝氏度上下,地表溫度更高,頭上、手上、身上都在冒汗。特別是褲子,從褲腰到褲腿,被汗“淋”得溼透了,風吹日曬,汗漬在褲子上凝成斑斑塊塊,回家洗都極其難洗。唐朝詩人李紳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詩句,是對張來柱瓜班壓瓜打杈農活最好的詮釋。

西瓜追肥用的是榨油後的油渣,100畝地追肥要在三四天內做完。這個活是兩個人配合著幹,一個人依次在每棵瓜秧邊用鐵鍁鏟一個窩,另一人舀一碗油渣埋在窩裡。這個活看起來不難,但時間長了就腰痠腿疼,一兩個小時重複一個動作也罷,但一天10多個小時蹬鍁刨坑是什麼感覺?一棵苗一棵苗地彎著腰施肥也好堅持,但一天上千棵苗地弓腰彎背是什麼滋味?這正是“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喜看瓜園一天一個樣,瓜蛋子一天比一天長得大,瓜班的職工心裡像喝了蜜似的甜。瓜遂人願,有些瓜更像要報恩似的,長得冒了尖,瓜班的人個個笑逐顏開,每天都要去看看,以表關愛。有一天,他們突然擔心如果有人也盯上這瓜中驕子,先下手為強該怎麼辦?於是他們在大瓜著床的地方往下挖個坑,讓瓜降低身段,再把草在瓜上稍作掩飾,不露其真容,讓瓜放心自由生長。

8月初,瓜園迎來瓜熟蒂落的時節。張來柱說,第一批瓜裝了兩車,摘瓜裝車時有碰傷碰破的幾個瓜,直到把拉瓜的車送走,瓜班的人才第一次品嚐破損的那幾個瓜。從4月下種到8月瓜熟,他們把心血、汗水澆灌在這片土地上,眼下終於嚐到豐收的滋味,那份甘甜幸福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裝箱外運的下野地西瓜(資料片)。 兵團日報駐八師記者站 張德智 攝

在瓜園收穫的那批大瓜中,瓜班選出了兩個瓜王,其中一個32公斤,一個逾40公斤,分別用抬把子送到下野地一管處(所轄包括一三四團在內的幾個團場)。第二年春天,一管處召開隆重的表彰大會,瓜班和張來柱分別獲得先進生產班組和先進個人的榮譽稱號。從此,下野地的西瓜種植一年年向四周擴展,下野地的西瓜也以其優異的品質聲名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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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3歲的葉進疆是兵團第二代,種瓜也有20多年了。用他的話說,現在越來越不會種瓜了。他那瘦削的臉龐還有一道道皺紋都擰成一個個問號,顯現著當下下野地種瓜人的憂慮和無奈。

下野地西瓜出了名後,冒充下野地西瓜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在新疆,尤其是石河子、昌吉、烏魯木齊,只要是西瓜商販,言必稱下野地西瓜。你問他下野地在兵團哪個團場,他一臉茫然。真正下野地一三四團每年種的西瓜,超不過7000畝,而打下野地西瓜招牌的,又何止7萬畝?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誘人的下野地西瓜(資料片)。兵團日報駐八師記者站 張德智 攝

葉進疆說起其中的辛酸苦辣,一個“難”字了得。為了下野地西瓜的品質,葉進疆至少苦苦支撐了6年。他說:“高品質是要高投入的,現在種瓜的成本在一年年提高,產量不但不敢攀升,而且還要有所控制,這樣才能保證瓜的品質。人家的瓜畝產七八噸,甚至10噸,我不敢超過6噸。我1畝按1噸的量施農家肥,人家施的化肥。這投入產出之差不言而喻。可瓜販子都說是下野地西瓜,你憑啥要高出幾毛錢來?”

葉進疆的慘淡經營幾近到了難以為繼的境地。他和他所在的合作社的成員引種一種耐運輸的鐵皮瓜(學名金城5號),不料在下野地栽種的第一年就遇到兩大難關,一是新疆準噶爾盆地高溫,直射的陽光讓鐵皮瓜的“鐵皮”經不起考驗,灼傷的部分破了“相”;二是由於播種晚了些日子,到7月中旬上市後與寧夏、河北等地瓜銷期重疊,造成在內地滯銷。內外夾擊,讓葉進疆損失慘重。

當然,葉進疆也不是年年“走麥城”,在艱難困苦的堅守中也有“夢裡尋他千百度”的知己,在他的消費群中始終有一批“鐵桿粉絲”。有一次,一個客戶來到葉進疆家,葉進疆的妻子給客人端來切好的瓜,那人吃下第一牙瓜就問:這是你們葉家的瓜嗎?他妻子沒有吱聲。對方拿起第二牙再吃兩口,便堅稱這不是葉家的瓜。於是他立即給葉進疆打電話問是怎麼回事。葉進疆說:你吃的確實不是我地裡的瓜,你來晚了,一級瓜都賣光了,地裡只有一些小個的次等瓜了。客戶依然讓葉進疆帶他到地裡去看,一嘗便找到久違的口感:這才是真正的葉家瓜,個小也不失其味。依然摘下一批個小的瓜運走。

有道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葉進疆有股“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韌勁,敢於逆潮流而動。葉進疆也真有那麼牛。2012年,他在地裡投下血本,光是雞糞每畝1.5立方米。那年他風光了一把,百畝瓜園瓜都爆棚了,價錢越高買的人還越多。客戶說,吃了你的瓜別人的瓜都不值得吃了。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葉進疆的堅守和倔強,換來的口碑不脛而走,傳到北京。作為兵團第二代,作為下野地西瓜的傳承人,他要把最好的瓜送往北京,送上下野地職工群眾的一片心。瓜摘下來後,又作了一次精選,每個都在五六公斤,一箱裝兩個。一三四團還把下野地西瓜的簡介每箱一份放在裡面,3噸多的西瓜由一輛箱式貨車拉走,空運到北京。

年屆半百的葉進疆,心中感慨不已,這是一份沉甸甸的榮耀。

20多年的種瓜歷程,葉進疆有苦更有甜,他始終不改初衷,把質量視為下野地西瓜的生命。他已看到,在下野地西瓜的品牌保衛戰中,絕不是他一個人在戰鬥。2011年,下野地西瓜這個品牌終於註冊成功,像一個孩子,重新回到母親的懷抱。綠色下野地西瓜、有機下野地西瓜正集結隊伍,向著美好的明天進發。

3

為提升下野地西瓜的優良品質,重塑下野地西瓜的光輝形象,一三四團舉辦起了西瓜節。如果說第一屆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那第二屆可謂是“風景這邊獨好”。

夏天的下野地,綠了西瓜,紅了櫻桃。苗木基地奼紫嫣紅,林下散養雞羊歡歌。放眼望去,飛鵝與呱呱雞齊飛,藍天共西甜瓜一色。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因了第一屆西瓜節的洗禮,也因了第二屆西瓜節前期的廣告效應,沒想到“燃情下野地·相約西瓜節”的活動盛況空前。通往一三四團的各條道路,汽車如潮水般湧向下野地。一個小小的團部,迅速被兩三萬人所“淹沒”,被幾千輛汽車所“佔領”。用人滿為“歡”、車滿為“歡”一點也不為過。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志願服務人員個個忙得汗流浹背,累並快樂著。他們疏導著人群,解答著遊客的各種問題,有的嗓子都啞了。從烏魯木齊、從石河子、從奎屯、從克拉瑪依、從四面八方相約而來的人們,各自的訴求都不一樣。有的說,吃了多年的下野地西瓜,還沒見過下野地的真容;有的說,瓜攤上都說自己是下野地的瓜,到底下野地的瓜味道怎麼樣,今天要實地嚐嚐;有的說,我們孩子還不知道西瓜是樹上長的還是地下結的,帶他們來看看瓜園。

西瓜節盛會,下野地西瓜無疑是第一主角。下野地的職工也把這一天當作是瓜的華誕,應時把最好的最新鮮的瓜採摘下來,擺在通向會場各主要道路旁,供來往的人免費品嚐。這裡瓜攤一個連著一個,各種品種的西瓜精品薈萃,人們想吃哪個就吃哪個,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這種傾情奉獻、各取所需的風光場面,可稱得上是遊人眼裡第一回,國內品瓜第一景。

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的景況也徹底讓下野地的餐飲從業者驚呆了、樂壞了。這裡的小餐館,不過二三十家,小老闆平常閒散慣了,面對今日兩三萬人要吃要喝,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飯館內廚師汗水與笑聲交織著,飯館外排隊的聊天聲和抱怨聲交織著,構成西瓜節的另一部插曲。

在西瓜節上,最出彩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十四連的瓜王姚長清。姚長清壓根沒想到,瓜王的桂冠會落在他的頭上。他種西瓜已有10多年的時間了。要說種瓜的故事,他搜腸刮肚也說不上個啥來。但就在他的地裡,瓜越種越好,瓜越種越甜,收入也越來越高。他是從河南老家來到一三四團的。團場給他住的房子,給他種的地。他把這些看得很珍貴,也很珍惜。他把時間、精力和種瓜的技能都用在瓜上。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西瓜節前,團場讓他挑選兩個瓜參加西瓜節,他選了他種的安農2號重量達15公斤、19.8公斤的瓜各一個。事後,姚長清也忘了送瓜這茬事。

下野地西瓜缘何成为新疆西瓜的一张名片?

賽瓜會現場,看誰種的瓜形美,瓤兒甜(資料片)。兵團日報駐八師記者站 張德智 攝

姚長清來到西瓜節開幕式的會場。當進行到瓜王競拍的程序時,他一眼發現眾多參加競拍的西瓜中,有他送的那個墨綠色的大西瓜。競拍的氣氛一開始就很熱烈,從100元起拍,舉牌的人此起彼伏,互不相讓。當拍賣師叫到1萬元時,姚長清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真的嗎?這等於1畝瓜地的收入啦!

當1.34萬元拍賣款作為獎金送到姚長清手中時,這位44歲的中年漢子仍然像做夢似的。

包括姚長清在內的所有與下野地西瓜有關的人都知道,這盛會傳遞的信息是:歷經50多年的洗禮,經過改革開放帶來的鉅變,下野地西瓜踏上了新徵程。(李念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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