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孩子們心中，他是絕對的權威，即使有時候他會提出古怪的要求，孩子們也只能乖乖照做。
26年間，他把魔手伸向一個又一個孩子
文/曼春
#銀幕兇案# 第103輯
1976年，馬薩諸塞州，波士頓第11區警察局。
一位離異的母親帶著兩個孩子和孩子的舅舅來警察局報案，心碎的母親向警方控告她所在教區的喬根神父性侵了自己的兩個孩子，而喬根神父也承認了這一指控。
會議室中，本該及時介入案件、傳訊涉案神父的助理檢察官在一邊聽著另一名神父勸解這位母親：“希拉，你也知道……教會為社區做了不少的貢獻，我向你保證……會把喬根神父調離教區。”說著，這名神父將自己的個人名片遞給了她。
神父和受害人的母親談話，希望她可以原諒侵犯了孩子的神父
01.《波士頓環球報》新來的主編
2001年，《波士頓環球報》迎來了新的主編馬蒂·巴倫。
在初次見面的會議上，巴倫專門提及了一篇關於喬根性侵案的週末專欄，他指出這名喬根神父在過去30年裡、在6個教區猥褻過數名兒童，而這84名受害人的代理律師——米切爾·加拉貝迪安也聲稱有一些尚處於封存狀態的文件可以證明勞主教15年前就知道喬根神父性侵兒童卻置之不理的事。
巴倫認為此案對於波士頓地區而言是十分重大的事件，作為本地報紙的《波士頓環球報》在半年裡卻只做了兩篇報道，這不符合報社的定位，更不利於報社的長遠發展。因此，他建議至少設法察看一下那些被封存的文件。
新主編還是希望《聚焦》欄目調查小組可以考慮跟進神父性侵案這個選題
儘管調查一起涉及教會醜聞的事件可能會存在巨大的困難，即便《聚焦》欄目（《波士頓環球報》的一個特別專欄，該專欄擁有一個獨立的調查小組，在職組員包括：組長沃爾特·羅賓遜，組員薩夏·法伊芙、邁克·雷森德斯和馬特·卡羅爾）目前正有一個關於波士頓警局的別的選題，但是巴倫還是建議可以由羅賓遜和他的組員們將喬根神父性侵案作為一個選題提上日程，試著做一篇更為詳盡的報道，以找出事件背後的真相。
2.幾無所獲的調查
想要察看喬根案被封存的那些文件，必須向法院提起動議，但是，負責審理此案的法官是一名虔誠的女教徒；更糟糕的是，審理這一動議必須要教會出庭，而這必然會遭到教會的強烈反對甚至是攻擊。因此在調查小組看來，這一動議獲准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另一頭，羅賓遜和組員薩夏去拜訪了埃裡克·麥克利什律師，這位麥克利什律師曾經是另一起神父性侵案中受害人的代理人。根據麥克利什的說法，加拉貝迪安代理的那84名受害者關於遭受喬根神父猥褻的訴訟並不好做，一是法律規定此類案件的訴訟時效為3年，但這些被害者多是童年時期遭到了侵犯，現在才起訴，早已超過了訴訟時效；二是即便可以繞過訴訟時效贏得官司，依據規定每名受害人也僅能獲賠2萬英鎊。最重要的是，麥克利什認為律師加拉貝迪安手上並沒有關於勞主教知曉喬根的惡行卻無動於衷的證據。
麥克利什律師認為喬根案非常棘手，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教會勢力強大
去拜訪米切爾·加拉貝迪安律師的邁克也一無所獲，加拉貝迪安拒絕向邁克透露任何關於喬根案的細節，也拒絕了邁克採訪他的委託人的請求。此外，律師還告訴邁克，他現在甚至受到了來自馬薩諸塞州律師監管委員會的壓力（他認為這都是拜教會所賜），而且他並不相信《波士頓環球報》有能力為此事挑戰整個教會的勢力，所以他更沒有必要配合邁克的採訪。
加拉貝迪安律師並不相信《波士頓環球報》有實力挑戰教會
於是，二人的談話無疾而終。
3.剪報中的線索
碰了一鼻子灰的調查小組並沒有就此放棄，他們決定從過去的報道中查找有關神父性侵兒童的報道。在圖書館中翻閱了大量的剪報之後，調查小組的成員們發現這些報道中涉及的神父也和喬根類似，在案發之後並沒有受到任何刑事處罰，而僅僅只是被調到另一個教區重新開始工作。更加令人無奈的是，這些報道的篇幅都很短，也沒有任何的後續進展。
受害人薩維亞諾講述自己受到侵犯的往事
菲爾·薩維亞諾是SNAP（神父性侵倖存者互助網）的一員，他抱著一個裝滿了神父性侵事件資料的紙盒子來到了《聚焦》調查小組的辦公室。
“那個時候我只有11歲，遭到伍斯特教區大衛·霍利神父的性侵。
“作為窮人家的孩子，宗教對我們非常重要，而若被神父留意，那可是天大的事。
“即使覺得神父對自己說黃段子會有些古怪，但還是天真地認為這是自己和神父間的秘密，會繼續跟著他走。
“然後是黃色書刊，直到有一天神父提出要手淫或口交，我們也會一一遵循，因為此時被神父一手調教出來的我們已經陷了進去，無法自拔……”
聽完薩維亞諾的敘述，調查小組成員們的心中仍舊存在不少的疑惑，因此他們決定沿著薩維亞諾提供的資料繼續拜訪SNAP上的其他受害人、調查那些他提到的涉嫌性侵的神父。在薩維亞諾的牽線搭橋之下，薩夏從SNAP的另一名成員喬那裡得知，喬曾經就此事諮詢過律師，那名律師叫做：埃裡克·麥克利什。
與此同時，前面拒絕邁克採訪的加拉貝迪安律師見調查小組的邁克每天都來自己的事務所請求採訪他的當事人，風雨無阻，他終於鬆口，同意了邁克的採訪請求。在採訪結束的時候，這名受害人對邁克說道：“你可以用我的真名，不用謝我，但請一定要懲辦這些人渣。”
受害人同意在報道中使用自己的真名，因為他希望那些神父可以得到懲罰
4.有6%的神父會利用兒童發洩性慾
調查小組的成員們發現：原來埃裡克·麥克利什律師曾經在多起神父性侵案中幫助受害人和教會達成和解。他幫助受害人及其家屬和主教見面，然後在簽署協議承諾不再追究神父之後，由教會給予受害人賠償。根據麥克利什的說法，一旦他公開承認這些事情，那麼他的律師執照就會被吊銷。不過，他還是對調查小組說了這樣一句話：“這些案件在法院中沒有任何記錄，因為我們直接和教會私下交易，索賠函也是直接發到主教辦公室的。”
而這時，一個叫理查德·塞佩的人的出現讓事情滑向了更加出人意料的地步。
塞佩醫生在電話中向調查小組解釋了他的估算結論
這一推論震驚了調查小組，因為全波士頓大約有1500名神父，按照6%涉嫌性侵的比例計算，也就是說大約有90名神父涉嫌性侵了兒童！但目前調查小組卻只是查到了13名神父涉嫌性侵，這兩個數字之間很明顯存在巨大的差距。
那麼，究竟是塞佩醫生的研究出了錯，還是調查小組距離真相其實還很遙遠呢？
5.年度神父名錄中的秘密
調查小組還是決定相信塞佩醫生的推論，因為在他們看來：塞佩醫生從事此項研究多年，其學術水平和臨床經驗值得信任。可是，究竟要怎麼才能挖出隱藏在1500名神父中其餘的那77人呢？
正在為難之時，小組成員們突然想到：在之前調查中確認存在性侵行為的神父都會被調離原先的教區，而他們被調離之後並不會馬上被派到下一個教區，因此這些神父在當年教會出版的神父名錄上會處於病假或者待分配的狀態，再加之這些神父一般不會更換教區後就收手，也就是說即使更換了教區他們仍然會性侵兒童。那麼，只要找出每一年神父名錄上沒有處於服務狀態的神父名單，再分別核實確認，就可以找到隱藏其中的問題神父了。
調查小組的成員們在人工比對核實有性侵兒童嫌疑的神父
經過繁瑣的人工比對和核實，調查小組發現這麼多年來波士頓地區可能存在性侵兒童行為的神父人數高達87人，和塞佩醫生預測中的90人相比只相差了3人。
羅賓遜和薩夏又一次拜訪了麥克利什律師，他們想知道他過去代理的那些案件中究竟涉及了哪些神父。但出人意料的是，麥克利什律師卻指責《波士頓環球報》對於兒童遭受性侵也有責任，因為他幾年前曾經統計了20名涉案神父的名單給了《波士頓環球報》，可當時卻根本沒有收到任何回應，《波士頓環球報》也不曾做過任何的跟蹤調查。但最終，麥克利什律師還是向調查小組發來了一份載有45名神父的名單，而這些神父都是他曾經代理受害人與教會調解案中的涉案神父。
麥克利什律師指責《波士頓環球報》對自己曾經提供的涉案神父名單置之不理
調查小組的發現讓人難以置信，但事實就是事實，這麼多年以來、在波士頓地區，確實就是存在那麼多性侵兒童的神父。更可怕的是，他們不曾受到法律的制裁，唯一有的只是教會支付給受害人的大筆賠償以及讓這些神父換個教區繼續服務而已。
6.紙終歸包不住火
80年代初，波士頓牙買加平原地區，瑪格麗特·加倫特太太向勞主教寫了這樣一封求助信：
……
我全家紮根教會，全心維護聖職，即便面對七子被侵犯的痛苦也不例外。他們建議我們保持緘默，我們兩年前聽從了教會的指示，可是喬根神父仍在教區任職。
……
但是收到這封求助信的勞主教卻什麼也沒有做，而面對同年由波士頓輔理主教約翰·M·達西寄來的另一封檢舉信，勞主教也同樣不予理睬：
……
……
這兩封信來自於法院封存的檔案，沒錯，那名虔誠的教徒法官最終還是裁決這些封存的文件應當公開。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如此多的證據足以說明勞主教和教會多年來對於波士頓地區神父性侵教區兒童的行為沒有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動，而勞主教和教會甚至在想方設法地包庇這些問題神父，掩蓋事情的真相。
但令人費解的是，面對如此確鑿的證據，沃爾特·羅賓遜組長卻決定暫緩刊發關於此事的報道，即便是調查小組成員表示強烈反對也未能改變羅賓遜的心意……
7.“因為我們要推翻整個體系”
羅賓遜的決定並非出自私心，只是他認為目前的這些證據只能說明勞主教包庇過喬根神父一個人，並不能說明勞主教對於其他性侵兒童的神父也無所作為。而且如果現在就刊發報道，那麼得到的只是勞主教出來道個歉，然後說僅此一回，最後事情就又按下了。因此，羅賓遜希望將這次的報道做全、做細，而這樣做的目的不僅是為了揭開勞主教對神父性侵未成年人事件的無動於衷，更是為了碾碎整個體系的腐朽。
報道刊發之後，《聚焦》欄目接到無數受害人的來電
在羅賓遜的堅持下，調查小組徹底梳理了全部的證據材料，最終在2002年初，細緻周全的報道被刊發了出來，而《聚焦》欄目調查小組辦公室的電話也被源源不斷的來電所淹沒。這些致電調查小組的電話都是曾經受到神父性侵的被害人，他們希望把自己的經歷告訴《聚焦》欄目，以揭發那些曾經傷害了他們的神父，告訴世人事情背後的真相。
8.電影？真實！
整個2002年，聚焦小組一共發表了近600篇有關教會醜聞的報道。
僅僅在波士頓大主教區，就有249名神父被指控性侵，倖存者（指受害人）數字預計超過1000人。
2002年10月，勞主教從波士頓大主教區辭職，後被調回羅馬聖瑪利亞馬焦雷大教堂（世界上級別最高的羅馬天主教堂之一）此後重大性侵醜聞陸續在世界各地爆出。
雖然小站不是第一次推送與兒童遭受性侵相關的文章，但是這部影片的內容以及背後的真相讓筆者感到格外沉重。對於信徒而言，神職人員總是親切可靠的，在信徒們的眼中，他們侍奉神明、服務社區。可是，最後傷害了他們的孩子的也正是這些可親可信的神職人員。
更可悲的是，在傷害發生以後，包括主教和教會在內的整個系統，都想用錢了事，而試圖揭開真相的人們則遭到了教會的施壓甚至攻擊，造成的結果就是所有的相關人士都知道事件背後的骯髒，可是卻沒有人敢於跳出來揭開真相。於是，又有更多的孩子被捲到了本該可以避免的傷害中來。
如果，當年第一起案件發生時，教會和當地警方能足夠重視，去調查，去懲治犯下罪行的人，警醒其他可能有性侵想法的神父，那麼後來的二十多年的時間裡，孩子們也許就不會受到傷害。這些傷痛本來可以避免，這才是令我們痛心的，同時也是值得我們反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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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影片《聚焦》.文中插圖如無特殊說明，均截取自該影片
主稿：曼春；審稿：小緣緣；校對：阿丁；美編：波波；排版：心疼孩子們的排版小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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