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了,不需神化黃家駒,只需聽到他的呼號

六月,是屬於黃家駒的:生於6月10日,逝於6月30日。

四子時代的Beyond,已經完成了經典化,任何試圖顛覆性的嘗試,是否已經不被准許?

事後,黃家強在微博回應,他認可二手玫瑰的改編。

1993年,在留下一句「香港樂壇是一個沒有音樂的空殼。香港只有娛樂圈,沒有樂壇」的名言後,黃家駒帶著隊員去日本發展。

在那之前,Beyond曾來到北京開過一次演唱會。那是1988年的10月25日,北京的首都體育館。Beyond在長城興奮地留下合影。當晚黃家駒還唱了崔健的《一無所有》,但當演出進行到一半時,半數觀眾還是選擇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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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最後一天,他們去爬長城當了好漢,但據劉卓輝最新的書裡記載,那次北京之行並不愉快,問題出在行政瑣事上

演出開始前,黃家駒在首體門口四處轉悠,有黃牛熱心地向他兜售演出票。他越想越覺得有趣,回到後臺當作玩笑講給隊友聽,作為樂隊主唱竟被黃牛搭訕的經歷。

可見籍籍無名。

1990年,當時香港唱片業已經被一片情天恨海把持包圍,比如當時飛速躥紅的四大天王,這些與Beyond想做的音樂格格不入。此時正好有日本的唱片公司拋出邀約,去往日本成了一個現下不錯的選擇。Beyond當時是這麼覺得的。

來到日本以後,原本在香港已經處於頂尖地位的Beyond就像剛出道的新人一樣,練習一種陌生的語言,上一些不知名的綜藝賣力博取注視。

《海闊天空》就是黃家駒在當時寫的,那時他們已經萌發退意。團隊裡有的學會了抽菸,有的學會了喝酒。

1993年剛好是Beyond成團10週年,他們打算年底回香港舉辦10週年的演唱會。九天後,黃家駒因意外重傷不愈,提前回港。

在《海闊天空》有一句歌詞: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等家駒填好詞時,團隊討論過,說跌倒會不會不太吉利。跌倒之後又為什麼要接oh yeah呢,不應該接oh no嗎。

黃家強始終無法忘懷這件事,他曾反覆提起,也許哥哥正是被這句歌詞言中了。

在一個關於黃家駒的紀錄片裡,黃家強走在那群簇擁著他的日本歌迷中間,垂著肩膀看上去有些瑟縮。有大概接近二十年,他不願意在這個國度演唱這首歌。

如果回溯當時的情景,只覺得一切過於潦草和敷衍。就像是命運開了一個惡劣低下的玩笑,所有人都錯愕,總覺得這樣的事不該發生在黃家駒身上,至少不應該發生在這個說著「我揹著吉他,就像揹著一把寶劍」的人。

25年了,不需神化黃家駒,只需聽到他的呼號1993年6月24日,Beyond參加一個深夜綜藝,《小內小南的 想做什麼 就做什麼》(ウッチャンナンチャンのやるならやらねば!)。

這個日本綜藝節目收視在國內頗有影響力,在富士電視臺的舊臺錄製。當時演播廳的道具十分簡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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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錄製節目的演播廳外貌

作為新人,他們正服從節目安排過一個浮橋。十來個人擁擠在不足兩米的平臺,氣氛焦躁不堪。家駒和主持人內村高良站得靠後一些,水池的水不斷被濺上來,他們正在等待前面的人闖關或失敗。

他們是一起墜落的,無任何防護措施的家駒後腦著地。

七月三日,黃家駒遺體運回香港,歌迷早早在港等候,痛斷肝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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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駒葬禮時,痛哭流涕的粉絲擠滿道路兩旁,情況近乎失控

家駒說,他不要當歌舞團,不要演馬騮戲,不要被包裝至沒有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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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駒的靈堂

在追悼會後,香港的一線明星聚集起來為黃家駒開了一場紀念演唱會,當晚他們演唱的所有Beyond的歌曲,很快被製作成影音製品,在廣東乃至全國大多數以盜版形式銷售。

它們的名字各式各樣:精神不死,繼續革命,永遠等待──懷念黃家駒,Beyond早期未發表作品。

當林憶蓮聲嘶力竭地唱著《情人》時,正是他被神化的開始。

劉卓輝說,這是他聽過除了家駒的版本之外最好的一版《情人》

檢測一個樂隊是否具有生命力,可以看看KTV或者是新樂隊還有沒有唱他的歌。在KTV已經衰頹下來的今天,在抖音仍然看到黃藝明、富九等人唱Beyond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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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聯網20年來不斷有很多以模仿黃家駒而出名的人,來自廣東湛江的富九是其中最像的一個,你們可以去搜搜他的演出視頻看看

例如富九,他有好幾個名頭。「家駒六月天」樂隊主唱、國內聲色最像家駒的人、被他的樂迷稱為「黃家駒二世」。

還有黃藝明,據劉卓輝說,他曾經把黃藝明演唱的鏈接發給黃家強,後者聽了嚇一跳,以為家駒再生。

我相信,在國內黃家駒仍有不少乾兒子正佚散於隨處可見的煙熏火燎的大排檔之中。

Beyond的歌仍沒有被忘記,或許在華語歌曲裡,仍然沒有出現另一首歌像《海闊天空》,不論何時唱起都會有人應聲合唱,即使這是一首粵語歌。

千禧年,有了互聯網之後,Beyond三子驚異地發覺自己原來在內地很出名。北京許多地下樂隊學的第一首吉他曲通常都是Beyond的曲子。由於心照不宣,甚至到了後來,如果有人冒昧問起會彈Beyond的歌,通常都說不會。酒過三巡後,才敢說出都是受Beyond影響才拿起樂器。

在92年市場經濟轉折期後,年輕人離開學校不久,在社會上沒有找到明確的道路。當他們接觸到Beyond的歌,「這個世界已不知不覺地空虛,不想你別去」,會覺得這唱的就是我。

流行歌曲是窺視社會心理的窗口,一個時代的流行歌曲常常是一個時代的社會心理與精神氣候的寫照。

就像是押沙龍說的,「Beyond談不上深刻,也沒有多少搖滾樂裡特別看重的叛逆精神。它可貴的地方不在這裡,而在於它洋溢出的天真之氣,那是幾個本性溫良的青年人所特有的天真與衝動,Beyond打動人的地方就在於此。」

通過口耳相傳和翻制錄音帶,歌迷在紙上諧音標註來學習粵語的咬詞唱腔。這和中學時買不起CD的beyond相似。那時他們在夜裡屏息等待搖滾天使禾安琪的電臺節目,在他宣佈美國billboard流行排行榜時按下錄音鍵,於是他們的錄音帶裡附贈DJ報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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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在83年,香港樂評人馮禮慈在《吉他》雜誌舉辦的樂隊比賽開始認識Beyond,並最早撰文推介

他們中學時去band房夾band,逃學,自彈自唱。回家時母親看到黃家駒垂著頭掃弦,一練就是好幾個小時,毫不厭倦。

再後來,他們有了二樓後座。那是葉世榮祖母留下的房子,世榮向家人哄騙用來做婚房,成了beyond早期的練習室。

在二樓後座,常常能夠看到幾個年輕人匆匆聚在一起,興致高漲地彈撥吉他,敲擊架子鼓。由於演奏聲音過大,曾引來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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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真實的「二樓後座」內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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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家駒的三子時代第一張長片便以「二樓後座」為名,紀念家駒

黃家駒給人的印象是高傲、剛烈,內心有萬語千言。他有個外號,黃伯。即無人可以駁贏他。黃貫中第一次見到家駒時,家駒架一副紅色眼鏡,臉上分泌油脂,是一個十足的怪人。

在香港的地下樂壇那個圈子,黃家駒在藝德會表演吉他時,令劉卓輝驚奇一個地下歌手竟有巨星風範。

當時Beyond的風格更偏向迷幻搖滾,視覺搖滾。曾穿著曳地長袍、皮衣懸掛鐵鏈穿行街市,拍攝專輯封面照。那時Beyond的歌屬於灰調。先鋒,頹廢,迷亂。

妹妹勸黃家駒寫一些能在卡拉OK演唱的歌曲,而不是狂吼亂叫之類。他只答,不是我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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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資本入場,再見理想已成定局。黃家駒曾被唱片公司的上司勒令再不改變,將不再出現下一張專輯。

1990年,《真的愛你》獲金曲獎。旋律流暢,歌詞普世。當他們上臺領獎時,臺下觀眾紛紛感慨香港樂壇已經沒有人了,就連Beyond都領得獎。誰能預計得到後來他們的影響?

妹妹促狹,問他這次的歌朗朗上口,好像不如以往異類?黃家駒一臉木然,稱是唱片公司要求製作一首母親節相關的歌,暗示並非他意願。

再後來,被動變為了主動地上走。到了Beyond的巔峰時期,《光輝歲月》、《海闊天空》具備了過去Beyond沒有的人文關懷。

這刻再望著父親笑容時,竟不知不覺的無言

讓日落暮色滲滿淚眼 在那些開放的路上踏碎過多少理想

Beyond的歌注重寫實,沒有同期達明澀,草蜢烈。在傳遞給最大公約數的同時也失去了表達的精準,又有搖滾樂是叛逆的代表,流行樂是淺薄的象徵的說法。

假如家駒沒死呢?

我曾經抱持遺憾,難以想象他的人生會出現怎樣的境遇。

那麼看看如今的崔健、羅大佑也就明白了。

如果聯繫一下香港娛樂圈的變化,或許只會更差。

在他出現的那個時代,Beyond是香港第二波樂隊潮的其中一支。而當時香港最受歡迎的,佔粵語市場的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歌都在抄日本歌,抄英文歌。西班牙歌。Beyond 卻愛創作屬於自己的音樂。

家駒的死亡恰在他創作巔峰將將到來之際,在他死後,樂隊魂魄不再,幾年後解散。

我們懷念家駒這個永遠停在青年時期的吉他手,懷念Beyond的那些歌,它們誠懇坦率。

也許我們懷念家駒,只是懷念我們青春時期難以複製的熱情。

朦著耳朵

那裡那天不再聽到在呼吼的人

朦著眼睛

再見往昔景仰的那樣一道疤痕

留在地殼頭上

25年了,不需神化黃家駒,只需聽到他的呼號

黃家駒(Wong Ka Kui,1962年6月10日-1993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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